羅喬月就在羅四那邊住下,臨近春節,依照我國的風俗就應該一家團聚,她已經是孤家寡人,現在對于她來,羅四在哪里,哪里就是家。
葉輕蟬回了羊城,同樣跟家人團聚去了,郭永坤卻是長出口氣。
主要這姑娘實在黏人,自打從南方回來后,這段時間他幾乎每都在交公糧,似乎要強迫他將落下的全補齊一樣。
這樣是個人都撐不住啊。
趁著清閑,年底一陣,郭永坤大部分時間都待在廠里,過去的一年需要總結,未來的一年也需要計劃。
各項數據都很喜人,原本心情一直不錯,直到臘月二十二這,德一村的一把手馬呈祥,突然找上門來。
“馬大哥,村里這會兒應該挺忙的吧?”
辦公室里,郭永坤沏了壺茶,笑著問。
“忙呀,怎么不忙?可再忙,也比不上我今來找你的事情重要!”馬呈祥顯得有些郁悶地。
“哦?是不是村里……”
“不不不,村里不缺錢。”馬呈祥連連擺手。
他如果還問郭永坤要錢,那就真叫沒臉皮。以前就不提,就去年,健力寶上交的稅收,都不知能買下幾個德一村。
而這些錢全是以德一村的名義上交的。
里面有多少油水自不用提。
“到底什么事兒啊?”
“我昨去了趟市里,了解到一點情況,上面打算對健力寶進行改革。”馬呈祥嘆著氣。
他巴不得健力寶一輩子維持現狀才好,可德一村的攤子終究太,或是健力寶現在的體量實在太大。
他用屁股想都知道,健力寶一旦改革,所有權絕對不會再歸德一村。
“改革?”郭永坤倏然一驚。
事情未免有些突然,他到目前為止,連半點風聲都沒收到。
甚至都沒想到。
近幾年雖然各大企業一直在提倡改革,但實踐范疇僅局限于國企之中,像健力寶這種掛靠企業,如果不主動提出來,應該不會這么快落到頭上才對。
客觀講,眼下改革的時機并不好。
他原本的理想計劃,是要等到九二之后。
“怎么改?”
這才是關鍵。
“那我就不清楚了,據上面正在討論,真要落實的話,肯定也要等到年后了。”馬呈祥攤攤手。
郭永坤雙手環胸,下意識地托起腮幫子。
此事怎么看都有些蹊蹺,上面如果要對健力寶進行改革,第一個通知的難道不是他嗎?
可他半點都不知情,市里已經開始討論了,這讓他嗅到一種別樣的味道。
仿佛……要被針對的感覺。
誰想對付健力寶?
本地政府不大可能,健力寶穩步發展,銷量節節高升,所創造的稅收也越來越多,此時貿然進行改革,市里就不怕改出毛病、斷了財路?
他們應該極力保護健力寶才對。
莫非、是更上面?
那就有些棘手。
可為什么呀,健力寶現在的發展,并沒有超出政策允許的范疇啊?
郭永坤百思不得其解,索性也懶得想,決定去市里問問。
“馬大哥,你確定消息屬實?”
“當然了,我能拿這種事情開玩笑?”
他確實不能,健力寶改革,對他半點好處沒櫻 郭永坤擔心的不是改革,而是怎樣去改,要是能將健力寶直接改給他,他巴不得。但他也知道這是一種奢求,這年頭絕不可能。
“馬大哥,茲事體大,我就不招待你了,我馬上去市里問問。”
“行行,問清楚,有什么問題電話聯系我。”馬呈祥著,站起身來。
“好。”
半個時后,郭永坤來到市委大樓。
以他如今的身份,市領導也時常有接觸,不過若其中關系最熟絡的,還要數市委這邊第一個視察健力寶廠的雷群固,雷副市長。
他也不是第一次過來,顯得輕車熟路,直接往樓上走,中途遇到不少干部,也都笑著點頭示意,或是打聲招呼。
五樓,市委前幾把手的辦公室,基本都在這層。
郭永坤沿著廊道踱步前行,往雷副市長的辦公室走去,還未達到目的地,在衛生間門口,卻是撞上一個意想不到的人。
這使他瞬間蹙起眉頭,腦子里也多了些猜想。
“唷,好巧啊,這不是郭廠長嗎?”徐海平顯然剛上廁所出來,手上還濕漉漉的。
“是啊,好巧。徐廠長怎么會在這里?”
他一個羊城人,出現在河東,本就十分奇怪,現在又現身市委大樓,怎能讓郭永坤不浮想翩翩?
據這家伙的背景很深。
“陪老爺子出差呀,這不大過年的,還硬要往你們河東跑,我正好沒什么事,就跟過來了。免得他工作起來連回家過年都忘了。”
老爺子?
對啦,郭永坤突然想起,有一次在首都,體委某位領導曾讓徐海平代他向徐老問好。
只是這位徐老是誰,郭永坤始終沒搞清。
主要他從未想過,他與徐海平還會有所交集。
看來他真是高估了此饒心胸,正常的行業競爭懟不過,就開始玩陰的?
“健力寶改革的事情,你是搞的鬼吧?”事到如今,郭永坤也不怕得罪他,干脆開門見山。
徐海平彎起嘴角笑了笑,道:“郭廠長,這話可不好亂,什么叫搞鬼,也太難聽了。”
“敢做不敢當?”
徐海平微微瞇眼,冷哼一聲道:“健力寶的企業性質本就不明朗,明面上是一家掛靠單位,卻處處受到優待,不僅地方保護政策為你們大開方便之門,連你們本地政府也極盡袒護,比國有企業享受的待遇更高,這根本不合規矩。”
什么歪理!
“照你這么,國企就應該優先照顧,地方企業就要制約其發展?”
“難道不是嗎?國企承擔了多大負擔,那么多員工需要贍養,每年還要按時完成國家交代的任務,而你們這種企業呢,毫無社會責任感,毫無企業道德心,一味追求金錢,打壓起同行來不擇手段,自然要管束一下。”
正所謂話不投機半句多,跟這個思想腐朽的家伙,講什么市場經濟,估計也是對牛彈琴。
“不是我瞧你,有你這種人做廠長,亞洲汽水廠,還有那個冠力汽水,永遠都不可能做起來,哪怕沒有健力寶。”
撂下一句話后,郭永坤起腳就走。他甚至都能感覺到射在后背上的寒意。
“咚、咚、咚。”
“進來。”
“雷副市長。”
“哦,是郭啊。”雷群固正戴著老花鏡坐在辦公桌后書寫什么,抬頭看清來人后,先笑了笑,繼而嘆了口氣,“看來你已經知道了。”
“沒錯。”郭永坤點頭,“雷副市長,我今就想來問問,到底什么情況?”
“坐吧。”雷群固著,從椅子上站起,取下老花鏡,踱步來到沙發旁。“這件事很突然,是上面下來的通知,目前正在商討之鄭”
“上面?”
雷群固指了一個方向,郭永坤也就懂了。
“上面是不是還來了人?”
雷群固略微驚訝,繼而點點頭。
如此一來,就徹底對上號了。
“郭,你應該清楚我們的態度,健力寶目前發展很好,無論是稅收效益,還是社會影響力,對市里都十分重要,其實我們并不想改革。
“但是上面有上面的考量,健力寶的體量已經非常大,作為一家掛靠單位來,確實有些超綱,眼下又正值企業改革的關鍵時期,被上面注意到也在情理之鄭”
“雷副市長,我并不排斥改革,我甚至一直認為企業改革勢在必行,但我想知道,政府方面打算怎么改?”郭永坤很認真地問。
“具體細節還未落實,我剛才不也了嘛,還在商討。”
郭永坤心里很清楚,既然是上面的意思,那就基本沒有改變的可能,健力寶這次必然會被改革。
他的計劃被打亂,想要一次性完成健力寶的私有化,估計是沒戲了。
那么他就必須盡快知道改革的計劃,以便思考對策,爭取最大權益。
“雷副市長,上面不知情,但你們一清二楚,健力寶能有今時今日的成績,是我一拼出來的,廠里也沒有任何不清晰的經濟或產權關系。”
郭永坤這句話的意思很簡單:健力寶從實際上講是屬于我的,沒有花過政府一毛錢。
“郭,我希望你明白,我們從沒有懷疑過你的能力,以及你對健力寶的貢獻和努力。”
雷群固顯得語重心長地,“至少有一點我可以保證,不管方案確定之后,健力寶將如何改革,但一把手的位置,一定還是你的。這也是我們內部會議上,一致達成的結果,必須爭取到的一點!”
這句話雖然跟沒,并沒有太大區別,但郭永坤心里總歸好想一些,起碼市領導還是站在他這邊的。
相信他們也清楚,沒有任何人能比自己更適合掌舵健力寶。而健力寶發展得越好,對市里肯定越有利。
基于這一前提,只希望他們能盡力而為,別太磕磣自己。
他現在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只能等待大概的方案出爐,到時總歸要讓他知道,以及適當溝通。
“雷副市長,這個商討要持續多久,我什么時候才可以知情?”
“具體時間不太好,我也不瞞你,上面的意見不光對你不利,對市里也不太友好,有些事情我們是不會妥協的,我們會盡力保障自身權益,以及你這邊的利益,所以需要逐步商討,急不來。”
“好。雷副市長,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郭永坤點點頭道。
“嗯,你這邊千萬別受影響,企業該怎么經營,就怎么經營,健力寶只有越來越好,我們才有更多的主動權,省里也會給予支持。”
“我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