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晚郭永坤接到一通電話。
一個沒頭沒尾的電話,對方只說了一個地址,和一個數字:四季酒店,333。
他聽出聲音,知道對方是誰,不過他沒去。
不是沒想法。
只是明知美人計還往里面鉆,豈不是傻缺?
他的下半身還不至于替代大腦的思想。
然后今天。
建國同志登門了。
他如果再不來也沒機會,因為郭永坤與銀行團的會議定在上午十點。
跟昨天與席格小姐會面時,只有戴維斯律師在場不同,今天李友善也站在沙發旁。
這可不是郭永坤安排的,建國同志再怎么狗急跳墻,他自認一只手就能掀翻在地。
是夏櫻的意思,作為郭永坤的私人助理,她現在是越來越得心應手,工作范疇已經不僅僅局限于工作上。
前兩天還給郭永坤買了幾條內褲呢。
郭永坤當時還楞了楞,心說你怎么知道我有條內褲破洞了?
建國同志垮著臉地坐在單人位沙發上,雖依舊西裝筆挺的模樣,座板式的頭發也梳得一絲不亂,但濃重的黑眼圈抹粉估計都蓋不住,面容憔悴,顯然一宿沒合眼。
實屬正常,能睡得著才怪。
他昨晚睡的那張床,今天之后還屬不屬于他都得兩說——主要看郭永坤愿不愿意要。
“怎樣才能放過我?”
這是他的第一句話,倒也直接。
不過是從牙縫里擠出來的。
可見郭永坤這個惡棍將他逼到了何種程度。
紐約所有人都知道,他唐納德是一個好面子的人,但今天來這里之前,他便做好準備,知道自己注定顏面無存。
他沒有辦法。
沒有絲毫辦法!
紐約是一個不相信眼淚的城市,在這里所有一切都是虛的,比如他過去的龐雜人脈,唯有你手上有錢,這些東西才有價值,否則,一文不值。
他必須低頭啊。
因為唐納德集團不僅僅是他的財產,更是家族的榮耀。
他祖父從德國一個小鎮只身來到美國,從理發師干起,用盡一生才在美國商界站穩腳跟,他父親則創立唐納德集團,同樣耗盡一生,讓它成為一家頗具規模的房地產企業。
他則將唐納德集團發揚廣大,從住宅地產進入商業地產,使其在紐約最富有的哈曼頓上城區聲名赫赫。
這是多久艱辛的創業史,歷經三代人,超過百年時間。
又是多么令人自豪的榮耀,一個誕生于德國偏遠小鎮的姓氏,卻在黃金殿堂般的紐約市,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怎能就此夭折?
折損在自己手里?
不,他唐納德不要做家族的罪人!
他要繼續唐納德家族的榮耀,進一步提升地位和資產,然后傳到自己的子嗣手中,直到有一天唐納德這個姓氏傳遍整個美國,乃至,全世界!
為此,他可以經受一切羞辱。
郭永坤淡然一笑,不咸不淡地反問道:“你憑什么覺得我會放過你?”
“你收購唐納德集團,不就是為了報復我嗎?我承認過去是我狗眼看人低,甚至有些欺人太甚……
看到昔日不可一世的億萬富豪,如今猶如一頭喪家之犬樣,在這里搖尾乞憐,懺悔著自己的罪過。
戴維斯律師的嘴角浮現一抹冷笑。
他歷經人間冷暖,見過太多各種嘴臉,心里沒有絲毫的憐憫之心。
可以肯定一點的是,假如有朝一日唐納德東山再起,他絕對會加以十倍地找回今天的恥辱。
這個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演員。
而這些,郭永坤比戴維斯律師更加清楚。
婦人之仁的人,終究不適合戰場,任何戰場。
“唐納德先生,如果你今天過來的目的就是說這些話,那么很不好意思,你的話無法打動我。我很忙,馬上還有一個會議,就不送了。”
“你……”
唐納德脖子上青筋暴怒。
李友善瞥了他一眼,沒有理會。
他有把握在對方膽敢動手的一瞬間,用砂鍋大的拳頭砸爛那張臭臉。
“你收購唐納德集團根本沒有任何好處,它截止目前依然在虧本,而且未來很長一段時間內,必然還會持續虧損下去!
“你不就是想讓我難堪嗎?你說,想讓我做什么,公開向你道歉,承認自己對健力寶公司所做的壞事,還是……要我跪下來給你磕頭?
“只要我能辦到!”
唐納德表情激動,蹭地站起,不過卻被一只碩大的手掌輕輕往肩膀上一摁,又“坐”回到沙發椅上。
“嘖……該怎么跟你解釋呢。”
郭永坤揉了揉腦殼,也挺頭疼。
總不能跟對方說:我是在為世界除害,誰讓你日后這么浪?
“唐納德先生,比較可惜的是,我并不想讓你做什么,或者說你做什么也無法改變我的心意。所以,還是省省吧。”
“啊!”
唐納德見自己連下跪的想法都說出來,還是無法打動對方,終于失去理智,目眥欲裂,雙腳用力,整個人猛地向對面撲去。
“嘭!”
只是,他人還在空中時,便被側方閃電般襲來的一條大腿踢中,身體頓時橫移出去,摔倒在紅色繡花的厚地毯上。
倒是沒什么事。
可就在他再想有所動作的時候,一堵墻已經橫亙在他面前。
望著對方居高臨下漠無表情的面孔,唐納德打了個激靈,總算清醒過來。
剛才的舉動實在太弱智了,他怎么可能在這里傷害到對方?
“丟出去吧。”
郭永坤眼睛一閉,擺擺手道。
他猶記得唐納德上次過來時,是多么的囂張跋扈,因自己不打算開除戴維斯律師,對方言行舉止中都透露著:紐約是我的底盤,老子要玩死你的意思。
人總要為自己的行為付出代價。
這輩子遇到我,算你命不好。
李友善拽著唐納德的衣領,穿過外面的辦公大廳,直接將他扔進電梯,并很貼心地幫他摁下了“1”樓。
上午十點,曼哈頓銀行。
郭永坤順利與銀行團成員會面,并做了進一步交涉,最終雙方達成一致:
由美國健力寶公司出資6.5億美元(包含社會貸款3000萬,交由銀行處理),全資收購唐納德集團。
下午政府部門人員也到席。
雙方共同簽署資產轉讓協議,并通過瑞士銀行,進行了現場匯款。
這也就意味著,從即刻起唐納德集團正式歸屬郭永坤所有,包括集團旗下的所有財產,哪怕小到一盆花。
翌日。
曼哈頓上城區,唐納德大廈,總裁辦公室。
油光發亮的胡桃木古典辦公桌后,頭發凌亂、衣衫不整的唐納德穩坐在真皮老板椅上,雙眼緊閉。
外人看來他或許在閉目養神,其實并非如此。他是真的睡著了。
因為昨晚當他回到家時,發現別墅里一片漆黑,唯一的保姆不見蹤影,連閘門的鎖都替換掉,他根本進不去。
無家可歸加上思緒混亂的他,楞是在街頭走了半宿,這就讓他本就疲憊不堪的身心,更加疲倦。
凌晨的時候,他來到唐納德大廈,用往日遺留下來的威嚴,喝退了上年紀的夜班保安,進到自己的辦公室,便一直睡到現在。
當然,保安為飯碗著想,第一時間向上級匯報了此事。
于是今天公司一上班,四名安保人員便沖進辦公室,此刻就站在胡桃木辦公桌對面。
四名保安你看我,我看你,眼前這家伙畢竟積威已久,讓他們一時不好下手。
“真睡還是假睡啊?”
“誰知道。”
“叫醒他。”
“你叫啊。”
“你怎么不叫?”
就在四人互相扯皮的時候,門口又走進一人。
“磨蹭什么呢,新老板不知道什么時候就到了,辦公室還要打掃,趕緊地!”
此人便是大廈的安保經理卡爾勞·威利斯。
與普通職員不一樣,他們的薪資待遇很一般,哪怕離開唐納德集團,不出意外也能找到一份待遇差不多的工作。
但對卡爾勞這樣的一級經理來說,丟掉工作可就著實可惜,再想找一份相同職位和待遇的工作,也沒那么輕松。
誰知道新老板上任,會不會進行重要崗位的人員調整?
特別是安保這一塊,很多經驗告訴他,這樣的崗位老板們總愿意挑選親信來擔任。
而他現在可算不上新老板的親信。
所以沒錯,他現在內心非常忐忑,卻又無可奈何。
據說這位新老板是一名外國人,現在只希望他在美國的人力資源有限,那么自己再認真做好工作,讓他看到自己的能力和忠誠。
興許能保住職位。
“喂。”迫于經理的壓力,終于有人上前推了唐納德一下。
然而對方卻無動于衷。
“他是老虎啊,這么怕!”卡爾勞見此氣不打一塊兒出,踱步上前,一腳踹在老板椅的滾輪上,“喂!”
這下,唐納德終于醒了。
他蹙眉望向卡爾勞,對方板起的臉色頓時一軟,到嘴的狠話也沒敢說出來。
怕個毛,他現在什么都不是,還沒有我有錢!
想明白這一點后,卡爾勞漠無表情道:“唐納德先生,這棟大廈已經不屬于你,麻煩你離開這里。”
唐納德笑了笑,很詭異。
這個時候他居然還能笑——這是包括卡勞爾在內的五名安保人員共同的心聲。
“卡爾勞,我一直對你不錯吧?”
這一點卡爾勞不反駁,他過去確實是唐納德的親信。
“但是唐納德先生,我現在有了新老板,他似乎并不喜歡你,如果被他看到你還穩穩當當地坐在這里,我可能會因此丟掉工作。所以,還希望你配合一下。”
“去年你女兒生日,我還送過她一只芭比熊。”
卡爾勞微微蹙眉,道:“這些我都記得,我很感激你過去的照顧,不過還是那句話,我現在拿著別人的薪水,必須為他工作。還請你配合。”
“能給我一杯咖啡嗎,我喝完就走。”
卡爾勞抬手看了看表,眉頭蹙得更緊,現在已經是上班時間,新老板可能都走到電梯口了。
“不行!”
“呵呵……”
唐納德笑了,這次笑得更大聲,近乎癲狂。
卡爾勞不想再耽誤時間,也不想再看到對方,因為這或多或少讓他有些不自在。揮了揮手,示意四名手下動手。
“不用,我自己來。”
樓下,一輛全新的黑色奔馳s級轎車,緩緩在大門口停穩。
郭永坤與戴維斯一起走下車。
“聽說唐納德還在公司?”
“應該已經走了吧。”戴維斯不太確定地回話。
只要這里的安保經理腦子沒抽筋,就應該知道將他清理出去。
郭永坤哦了一聲,沒再多說什么,踱步向樓內走出,門口的保安熱情地幫忙開門。
“郭總,你覺得唐納德還有東山再起的可能嗎?”戴維斯稍稍落后他的步伐,思忖著詢問。
“談何容易?”
郭永坤搖頭道:“這個世界上從不缺有理想有抱負的人,但現實狀況,卻遏制了90人的夢想,資本市場玩的就是資金,白手起家并不輕松,而唐納德現在是真的一無所有,連晚飯都沒著落。
“我覺得現在擺在他面前的現實,不是如何重拾昔日的輝煌,而是怎樣填飽肚子,晚上在哪里睡覺。這些事情就要耗費他大量時間和盡力。
“而且紐約這座城市,在他發達的時候是他的福地,但在他沒落的時候,是不會對他太友好的,他想要在這里東山再起,會難上加難。
“你覺得他會去工地抗水泥袋嗎?我認為不會。作為一名富二代,他甚至都沒有這樣的經歷。”
戴維斯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兩人不再說話,對面已有一幫西裝筆挺的精英人士快步迎來。
“嘭!”
然而就在這時,門口處傳來一聲巨響,仿佛被炮彈擊中一樣。
眾人愕然,齊刷刷探頭望去。
一地鮮血映入郭永坤眼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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