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好巧啊,我實在沒想到你在申海。”
飄揚著舒緩鋼琴曲的咖啡廳里,柳伊絲微笑望著對面的男人,確實感到十分意外。
中午她用店里的座機撥通了名片上的私人號碼,本尋思著死馬當活馬醫,因為實在沒有其他辦法,連她未來公公都搞不定的事情,靠她的力量想都不用想,只能向她認識的最高層面的人物求援。
就是眼前這個男人。
不過他雖然神通廣大,但行蹤向來飄忽不定,申海更是很少過來,正所謂遠水救不了近火,能不能幫上忙還真不好說。
現在就不同了。
他既然人在申海,那么柳伊絲敢篤定,只要他愿意出手,一切問題就會迎刃而解。
國內商界應該還沒人敢不給他面子,更別提對著干。
郭永坤同樣注視著她。臉上雖然不動聲色,但內心極度復雜。
這個女人。
他上輩子的妻子。
很可能是策劃謀害他的兇手之一。
世界上沒有任何一種背叛抵得上這個。
他之所以還能看似心平氣和地坐在這里,主要是因為這件事情還有待查證判別,陳大少那邊的調查結果還沒出來。
希望不是這樣。
否則就太令人心寒了。
到時候他會憤怒到什么程度、做出怎樣的事情,連他自己都無法預料。
“是挺巧的,剛好這邊有點事。”郭永坤勾了勾嘴角道:“不是說找我有要緊事嗎,什么?”
實際上他心里已經有些猜測,柳伊絲這個時候找他,大概率跟馬家有關。
“是我未婚夫家的事情。”
果然。
旋即,柳伊絲便蹙著眉頭,將事情娓娓道來。
當聽到馬宗發怒火攻心住進醫院時,郭永坤在心里說了聲“對不起”。
他看過飛馬公司的資料就知道,馬宗發此人算得上一位值得尊敬的企業家前輩,為人處事也是有口皆碑。
但沒辦法,只怪他生了個敗家兒子。
佛家說一切皆有因果,放在這件事情上正好適用。
倘若馬立明上輩子沒有開車撞死自己,那么這輩子郭永坤也不會找他算賬。
而想要收拾馬立明,他最大的靠山,無疑就是自己身為千萬富翁的父親。
“有這種事?”郭永坤表情不變地問。
“是啊!”柳伊絲顯得既氣憤又郁悶,聳著香肩道:“問題是這場變故來得毫無征兆,馬家那邊現在連誰干的都不知道,急得團團轉,你說邪不邪門?”
“所以?”
“我想請你幫忙查查。”
柳伊絲帶著希冀的目光說:“有能力做到這一點的人肯定不多,保不齊你都認識,看能不能問問到底為什么,這樣馬家那邊也好應對。該道歉的道歉,該賠罪的賠罪。”
可是道歉和賠罪并沒有用啊,怎樣的賠禮道歉才能抵得上一條性命?
郭永坤沉默少許后,回道:“好,我知道了,我晚點讓人查查,有消息通知你。”
從內心講他當然不想應下這件事,查個屁呀,那個人就是他。
可如果直接拒絕的話,他敢保證以柳伊絲的聰慧馬上就會聯想到他身上,因為這種行為與他過往對待柳伊絲的態度完全不符。
他曾經甚至說過,讓柳伊絲有任何事情都可以找他,他肯定會竭盡全力幫忙。
當初說這番話時他的心態是:一世兩夫妻,這輩子哪怕沒想過在一起,自然也希望她一切都好。
“好!那就謝謝你啦,我等你電話。”
郭永坤擺了擺手。
“對啦,我看你好像心情不太好?”柳伊絲歪著脖子問。
“有嗎?”郭永坤呵呵一笑。
“有,而且很明顯。”
看來自己的城府還是不達標啊,郭永坤心想。
不過話又說回來,攤上這種事情,幾個男人還能鎮定得住?
“是因為我結婚的事情嗎?”柳伊絲突然說。
郭永坤剛想否認一句的時候,柳伊絲幽幽地嘆了口氣,補充道:“這不能怪我,是你看不上我,那我不可能一直孤獨終老,肯定要找個男人嫁了。”
“沒有,你能找到一個好男人,我替你開心。”
這是一句心里話。不過既然話題談到這里,郭永坤腦子一轉,適時詢問道:“對啦,你的未婚夫,馬立明,有沒有興趣聊一聊?”
柳伊絲看了他一眼,倒也不奇怪他為什么突然提起馬立明。因為她總感覺在這個男人心里,她是占據一定份量的,過往的很多事情也說明了這一點。
那么他對自己即將嫁給的一個男人,產生些許的興趣,似乎也是無可厚非的事情。
“聊什么?”
“隨便聊啊,比如你們怎么認識的。以前還從沒有聽你提起過這個人。”
“我們呀,我們認識其實還蠻早的,初中同學,不過后面就斷了往來,一年前才重新相遇,他和姐姐一起到我店里買衣服,我當時一下還沒認出來,他倒是認出我。
“這么多年沒見,他變化還挺大的,比讀書時成熟穩重多了,然后這次重逢后他就開始追求我……”
柳伊絲慢悠悠地講著。郭永坤的眼睛里卻有些異樣。
她說的什么買衣服重逢的事情,暫時無法考證。但初中同學,后面就斷了往來這件事……可跟陳大少調查的信息不太一致。
陳大少的調查信息上顯示,兩人不僅是初中同學,還是高中同學。
到底是陳大少那邊搞錯了,還是柳伊絲在撒謊?
可這種事情又有什么撒謊的必要?
下午三點多,帶著這些疑問,郭永坤與柳伊絲從咖啡店分別。
一天之后。
傍晚時分。
郭永坤在開元大廈開了半天的電話會議——這是他現在每周一次的例行公事,每個禮拜一。
畢竟名下產業眾多,做不到時刻把關,必要的遙控指揮也不能少。
剛剛回到下榻的酒店。
倒是想起答應柳伊絲的事情。
想了想后,還是走到床邊,拿起了床頭柜上的電話筒。
“喂?”里面傳來甜美的聲音。
“是我,郭永坤。”
“我今天一直在等你電話。”柳伊絲的語調明顯有些欣喜。
“你讓我幫忙的事情,已經查到了。”
“真的嗎?”
“對。不過你先別高興。”
“怎、怎么了?”
“確實有人在對飛龍公司和馬家下手,但是這個對象馬家絕對應付不了,包括我的面子對方都不一定賣。”
“什么?!”
電話那頭大驚,然后半晌沒反應。“怎么可能呢?”
“沒什么不可能的,我也不是萬能的,我在商界的影響力僅限于國內,你要明白一點,世界很大。”
“下手的是外國人?”柳伊絲驚愕。
“嗯,一家外資企業。”
郭永坤尋思這樣說,也不算全然撒謊。開元置地目前的確就是一家外資企業,陳大少也是一個正兒八經的外國人。
“他們為什么要對飛馬公司下手啊?”
“這我就不知道了,我安排的人只查到這么多。”
“那馬家……”
“完了。飛馬公司無論財富級別,還是社會影響力,包括政商各界的人脈資源,都與對方差距非常大。馬家幾乎一夜之間所有銷售渠道都被切斷,短時間內想要重建根本不切實際。
“再說,人家既然執意要對付他們,也不會給他們這個機會。所以接下來飛馬公司必然遭受巨額虧損,除了破產倒閉外,應該無路可走。”
電話那頭,柳伊絲顯然嚇得不輕。
或許打死她都沒想到,一家資產上億的公司,居然這么輕易就被擊垮,來到破產的邊緣。
她如果提問的話,郭永坤會告訴她,這就是商場。
實際上以他的眼光去看,飛馬公司簡直漏洞百出,不提別的,就說最致命的一點——銷售渠道。
他們居然沒有任何自己的銷售渠道,只知道一門心思制造產品,銷售渠道全部仰仗別人。
那么但凡銷售網絡一崩,整家公司就是兵敗如山倒,必崩無疑。
看看健力寶就知道,為什么郭永坤會不遺余力地耗費巨資在全國各地都設有銷售公司?
擴大銷量是一點。
另一點就是不想授人以柄。生產和銷售一起抓,這樣除非消費者不買賬外,誰也別想扼住他的咽喉。
“是哪家外企能告訴我嗎?”
“有什么意義?”
郭永坤不動聲色道:“人家既然這樣出手,顯然也付出了一定代價,不是三言兩語就能勸說放棄的。你現在需要思考的不是這個,而是跟你未婚夫商量商量,怎么才能將飛馬公司盡快脫手,爭取將損失降到最低,至少別背負上巨額債務。”
“還會背、背債?”柳伊絲那邊嚇得連聲音都顫抖了。
“多稀罕?”郭永坤淡淡道:“你別看飛馬公司是一個億元級別的公司,你還要考慮一下,這次他們所造成的損失。
“大量產品退回到工廠,沒有銷售渠道的話就是一堆廢銅爛鐵,我敢保證就是這些虧損,飛馬公司都要元氣大傷。
“另外,我不用調查都知道,他們肯定還拖欠有供應商的貨款,這些錢或許公司運營良好的情況下人家還不會急著要,但情況不妙的時候,債主必然一個個找上門,都怕拿不到錢。飛馬公司的現金流能不能應付這樣一批扎堆的債主都很難講。
“還有公司的日常開銷、運營成本、員工薪資等等。這些在入不敷出的情況下,就很可能演變成債務,拖得越久,債務規模也就越大。懂嗎?”
電話那頭徹底沉默,良久都沒有一絲聲音傳過來。
“好啦,我要說的就這么多,待會兒還有點事,就先掛了。”
掛掉電話后,郭永坤身體后仰,直接往床上一倒。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以他對柳伊絲的了解,這個婚大抵是接不成了。
其實也不光是柳伊絲,換成任何一個女人都一樣。
本身她還算有點錢,小富婆一枚,要是在這種情況下再嫁給馬立明,不僅她的那點家底保不住,以后還得拼命替對方還債。
誰愿意干?
郭永坤本來并沒有什么事,不過還不等他稍微瞇一會兒的時候,大哥大響了。
電話是陳大少打來的,邀他現在過去王宮舞廳,說是馬立明和柳伊絲的詳細調查有結果了。
“干嘛要去王宮舞廳?”
郭永坤現在可沒有尋歡作樂的心情。
“哎呀,你過來就知道了,不是過來玩的,有正事。”
陳大少在電話那頭說得一本正經,郭永坤想了想后,也就應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