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學是在一間大屋子內,雖然沒有長安的那么豪華,但是在這里能找個屋子已經很不錯了。
不過半學半實踐最大的問題在于,如何能不影響正常的訓練?
起初的時候李元景倒是想的挺不錯的,但當第一天的講課結束之后,李元景卻發現了新的問題。
如何合理的安排時間?
最合適的應該是放在晚上教學,一般日落之前部隊就會結束一天的訓練,這個時候軍官們也有了自由時間,而且也不影響休息。
但晚上教學最大的問題在于照明,黑咕隆咚的教學,不論是對教官還是對學員來說,都是一種煎熬。
之前的訓練時間是辰時三刻開始,到午時結束,也就是上午的八點半開始,到十一點結束,中間有一些零星的休息時間,上午一共一個時辰又一刻鐘,訓練科目主要以體能及搏殺術為主,兩個科目每隔兩天輪換一次。
中間午時至未時兩刻,這一個半時辰的時間為午飯和午休,然后直到酉時結束一天的訓練,也就是下午一點半到五點,這段時間主要訓練陣型,沒有輪換科目。
當下作戰陣型才是最重要的,不同環境需要不同人數組成的戰陣,各種各樣的戰陣,步伐等都需要長時間的訓練磨合才能在戰場上達到足夠的默契程度。
這個訓練力度要比府兵大的多,而且是常年訓練,不像府兵只有每年冬季進行訓練,其他季節就在家自己保持狀態。
下午訓練結束后有半個時辰的休息時間,然后酉時兩刻開始晚飯,吃飯的時候基本上也就天黑了,現在已經進入了冬季,但吃飯這個事情倒是不用過多的擔心,就算什么也看不見,也不會吃進鼻子里。
而預留的這半個時辰,李元景打算安排人員教授士兵認字。
這個提議讓很多人表示不解,讓普通士兵認字?你到底要鬧哪樣?不過李元景力排眾議,以強硬的態度壓下了所有的反對意見,教官就從那些識字的教官中挑選,若是人數實在不夠,那就去外面聘請窮書生。
好在李元景提出的要求并不高,目標是要讓所有人能夠認識至少兩百個字,能夠熟練的書寫至少一百個常用字,除此之外,沒有其他的要求。
為了解決時間上的沖突,李元景選擇了調整作息,將辰時三刻開始的訓練改為辰時開始,到巳時兩刻結束,也就是上午七點到十點。
之后從巳時三刻開始,軍官們去上課,直到午時一刻,一共半個時辰,一個小時的時間,接下來是吃飯,休息,未時兩刻到申時這半個時辰繼續上課,申時一刻開始下午的訓練,直到酉時兩刻結束,然后直接吃飯。
然后李元景又發現了新的問題,時間是調整開了,但上午經過了三個小時的高強度體能訓練,現在讓這些人坐下來學習,沒幾個能上心的,不是不想學習,而是體力和精力根本就跟不上。
所以,不得已之下李元景不得不再一次更改了作息時間,將學習時間放在了早上,整個辰時都用來學習,其他的作息一律往后推,不過主要改變的是上午的安排。
經過一連幾次的調整過后,對于現在的狀態李元景終于感覺到滿意了。
現在不僅是士兵適應的時間,同樣也是自己適應的時間,大家都處于磨合期,只不過相互之間磨合的內容不一樣罷了。
看著精神狀態不錯的教官和學員,李元景不由的站在門外看不到的地方聽了起來,他也想了解一下這些人是不是真的在教,又是不是按照計劃去教學的?
今日負責上課的教官來自于河南府的王二牛,據說這位最開始叫王二狗,但他覺得這個名字不好聽,所以求著他爹給他改名叫王二牛,本來他爹是不同意的,但這個貨私自對外公開說自己改名叫王二牛了,然后不到一個月的時間他就因功被提拔為隊正。
他爹本來是被氣的半死,但一看改完名就成隊正了,于是找了個算命先生看了看,人家是干啥的?王二狗改名的事件在當地可是鬧的沸沸揚揚的,為了拿點好處也是拼了,直接說王二狗這個名字不好,想繼續進步就需要改名。
于是他爹一拍大腿,得嘞,王二牛就王二牛吧,雖然金貴了點,但是也能干活啊。
接著他爹去官府更改了備案,王二狗正式晉升為王二牛。
再然后就是北征突厥之戰,改了名字的王二牛大殺四方,戰后被提拔為了旅帥,大字不識一個的王二牛能當上旅帥,他爹樂的牙都快笑掉了。
于是開始在外面張揚,當初改名字的時候是自己提的想法,但為了不影響風.水就讓王二牛先去試了下,看到真的改變了命運這才正式改名,雖然他爹把功勞搶走了,但同時也帶走了被掛在王二狗頭上的那些流言蜚語。
大字不識一個的王二牛滿口方言,剛開始的時候有些不太適應,但本就沒多少知識儲備的他,在習慣了以后也就越來越適應了,講著講著干脆就脫稿講了。
當然,他有個屁的稿子,就算有他也看不懂,他的稿子都在心里面記著呢,都是他那個小組總結出來的內容,他背會以后再來教給這些學員,基本都是照本宣科,但王二狗覺得這些稿子讓自己很別扭,于是就擅自改變了計劃。
“信球貨!”王二牛指著剛才回答問題的一位學員笑罵道。
雖然這些人都是隊正,但他們同時也是新兵,屁都不懂的新兵,所以講課的時候就要從頭開始講。
被罵的學員尷尬的撓了撓頭,也沒有放在心上,畢竟這是王二牛課堂的特色,氣氛沒有那么壓抑,大家也都能學進去東西。
“對普通當兵嘞來說,自己嘞武藝兒最重要,但是嘞,嫩這些貨可不是普通當兵嘞啊,都特娘的是隊正起步,哦,還有個校尉,知道上頭為啥雷打不動嘞安排一賀上(方言下午)去練陣型不?那邊安排一萬人,有蛋子你自己過去給那邊一萬人都弄死,最后靠嘞還是戰陣懂不?只要自己陣型不亂,少了能趕嫩補上來,實死那些貨也贏不了。
普通當兵嘞可以下來自己練練武藝兒啥嘞,但嫩不中啊,當官嘞得重視全面,嫩這些小隊正也不咋會被單獨弄出去干任務,戰陣中嫩了隊形亂一次不要緊,亂兩次俺敢保證,嫩旅帥,嫩校尉絕對會先弄死嫩……”
“哈哈哈……”
門外的李元景也忍不住的笑了出來,聽王二牛的課像是在聽笑話,大家樂呵呵的上課,心情也比較愉悅,但是這些笑話里卻蘊含了真正的知識點。
就如王二牛說的那樣,士兵也好,火長也好,這個級別的軍人要求和眼界是和隊正,和旅帥不一樣的,不然人人都可以做軍官,為什么還有那么多人做不了?甚至有些人做了軍官以后又被擼下去的?
就是因為他們不懂如何做好一個軍官,沒有足夠的知識儲備,先前也沒有仔細的去觀察自己上官的所作所為,上去以后就是我覺得,我認為,久而久之的整個隊的戰斗力就會出現下滑,然后各種各樣的問題就會出現,就算上面看在你有功的面子上,也不得不撤了你,在這么胡鬧下去整個隊就散了。
這個時候可沒有什么軍官培訓的課程,所有軍官都需要自學,自己去摸索,這也是之前李元景提起這個模式的時候,為什么不得不開后門才能讓這些人來授課。
就說王二牛今天講的這個笑話式的知識點,若是沒有人去告訴他們,全部讓他們自己去摸索的話,快則一個兩個月,慢則一兩年都有人未必能搞定。
按照李元景的設想,這批人畢業之后跟真正的軍官所差距的只能是實戰經驗,在理論方面不能差距太多,而這樣做的好處就是,當這些人經歷過幾場戰斗,大多數人也就成長起來了。
當然,這批人成長的速度絕對會比新社會的軍官成長速度更快,因為這里實戰的機會更多。
“中了中了,都白笑了,俺也某啥文化,連字也不認識,能教嫩嘞也就這些年自己摸出來嘞經驗了,那誰?校尉那個……”王二牛帶著搞笑的制止了學員的哄笑,但看著薛禮他又尷尬了,為啥總是記不住他叫啥了呢?
“教官,學生叫薛禮!”薛禮笑著站了起來再次自我介紹道,他也覺得這個教官有點意思,雖然只是將一些基礎知識,但他感覺這些知識是學員們接受速度最快的。
“這話其實俺不該說了,要是不說了話,估計回家俺爹該打死俺了,俺跟他們不一樣,能當個旅帥就是踩了狗屎嘞,想當校尉估計去做個夢最靠譜……”說到這里,王二牛有些尷尬,似乎是在做心里斗爭。
但最終還是咬了咬牙,要臉還是要前途?自己只有半年的時間,若是半年后還解決不了識字的問題,那校尉就跟自己無關了,雖然軍中也安排了人來教他們識字,但身為旅帥的王二牛怕自己萬一趕不上進度丟臉啊,反正自己學生中有一個識字的,不用白不用,大不了自己多教他們點就行了。
“俺能保證的就是把俺會嘞東西,俺懂嘞東西都教給嫩,你能不能教俺識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