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公子說甚么話來著,這里比我家要體面得多!’說話的正是那個先前被卓天雄點了穴道的男人。前來這里的時候早已互相道了姓名,那對被點穴的男女原來是對夫妻,男的叫做林玉龍,女的叫任飛燕。名字是好聽的,兩人外表亦算不俗,男的豐神俊朗女的美麗動人,說是對璧人不會有錯,可是只會吵架,更有甚者隨便就動上了手。前來這莊子的短短半個時辰路程已動了刀子四次,若非我和袁冠南竭力阻住,早已打個落花流水。
另外那位姓蕭的姑娘也與琦交換了姓名,原來她的閨名叫‘中慧’,是‘武林四大豪’之一,‘晉陽大俠’蕭半和的千金,這次是第一次出遠門。
慕容復又道∶‘想不到在這小小地方,會得見袁兄和易兄┅┅還有林兄幾位英雄,易兄又和桃靜兄相識,真是緣份。’我記得李思豪表字叫做‘桃靜’,知道古人──尤其是讀書人,若是相熟的話多只稱呼其人的字,于是也跟著慕容復改口道∶‘在下與桃靜兄只有一面之緣,卻已說得上是生死之交┅┅易一這條性命是桃靜兄救回來的。’‘這默小事何足掛齒?’李思豪有點不好意思∶‘易兄弟老是提起舊事,教我萬分汗顏。’慕容復笑了一笑,問我和袁冠南道∶‘兩位何以和卓天雄打起上來?你們知道卓天雄是甚么人嗎?’我搖頭表示不知,說道∶‘我在客店見過威信鏢局的鏢隊,但卻沒有看見甚么卓天雄。’袁冠南呷了一口茶,說∶‘我在客棧早已留意到易兄了,而且卓天雄也在┅┅他裝成個乞丐,坐在客棧門外,當時我也不太肯定他與周威信是否有關┅┅’‘卓天雄以“呼延十八鞭”和“震天三十掌”馳名武林。周威信外號叫“單鞭震八方”,雖然是名大過實,那“呼延十八鞭”卻還不算含糊,看來這兩人有同門之誼。’慕容復解釋道。我‘啊’了一聲∶‘那么周威信才是威信鏢局的總鏢頭啊!’慕容復點了點頭,又問我道∶‘易兄,洛uA會盯上周威信的呢?’‘我只是在客店遇上威信鏢局的鏢隊,覺著可疑,趁夜晚前去探聽消息┅┅’我把昨晚的事說了,琦卻插口問道∶‘你去夜探威信鏢局的鏢隊?我怎么會不知道?’我呆了一呆,說∶‘我是在離開奶的房間之后才心血來潮┅┅’見其他人的目光投到我們身上,琦臉上不禁一紅,那任飛燕竟還不知好歹,取笑琦道∶‘深夜還留在妹子你的房間,看來你們兩人感情要好,是否一對小情人?’琦不知如何回答,別過臉去,任飛燕還要再說∶‘男人做事往往自把自為,做女人的要盯緊才好┅┅’旁邊林玉龍已經反唇相譏,一時之間你一言我一語,又要吵起上來。蕭中慧望了袁冠南一眼,拉著琦的手說道∶‘這里也沒有甚么聽頭,我們到那邊去。’兩人手牽手離開了八仙桌,走到窗子旁邊的兩張椅子坐下剝瓜子,我松了口氣,才繼續道∶‘我發覺那威信鏢局保的鏢應該是由陜西出發,往北京交貨,為甚么要巴巴趕來河南與人接頭?聽說還有兩個不是鏢師的人混進鏢隊中。’‘嗯,易兄說的便是與周威信夾擊韓姑娘的那兩個漢子。’袁冠南說道。
慕容復點頭說道∶‘沒錯,他們的武功雖然不算高,但也不比周威信弱,應該不是威信鏢局的鏢師。’我也是微微點頭,說∶‘聽說威信鏢局在附近走失了鏢,仍堅持往北京,既沒有回陜西找貨主,也沒有嘗試尋回失鏢。我以為周威信今次并不是保鏢那么簡單,或者說另有隱秘┅┅因為一時好奇我便跟上去看看,卻遇著袁兄弟你與那卓天雄大打出手,可說是始料不及。’李思豪轉頭問袁冠南道∶‘袁兄弟,你和蕭姑娘,還有這兩位又為了甚么和卓天雄打起上來。’說著,指了指林玉龍夫婦。
‘我也不知道,糊里糊涂的便打起上來,糊里糊涂的給那老鬼點了穴道。’林玉龍沒好氣的說道,任飛燕冷笑著嘲弄∶‘我瞧那老鬼的武功也稀松平常,還不是怪你自己武功太差?否則怎會不到十招就給那老鬼點中穴 道?’林玉龍大怒道∶‘奶有資格說我嗎?人家武功差,奶怎么也是一樣動也不能動?’任飛燕指著林玉龍罵道∶‘若不是你掛著與我拌嘴,又怎會使不出“夫妻刀法”?使出來了管他叫卓天雄卓地雄,還不把他打到落花流水?’我只覺啼笑皆非,扯住要站起身拔刀子的林玉龍說道∶‘先不要胡鬧,我們說正經事要緊!威信鏢局有古怪,你們不想知道是甚么古怪嗎?’‘其實林兄夫婦真是冤了些,無原無故給牽扯進來。’袁冠南苦笑道∶‘蕭姑娘┅┅給卓天雄捉住,在下正想上前相助,林兄和林夫人一邊對打一邊闖了進林子,卓天雄不知就里,以為林兄和蕭姑娘是一路,便出手將兩人點倒。’聽到林玉龍、任飛燕與卓天雄交手的原因竟然是如此一件無妄之災,臉上都是泛起笑意。袁冠南又道∶‘在下從陜西開始跟蹤周威信┅┅萬料不到中途會殺出一個卓天雄來,真是險象橫生。’想到剛才一戰的兇險,袁冠南猶自打了個寒顫∶‘在客棧見到卓天雄后,雖然仍不知道他的身份,也知道是個極厲害的角色,原本我沒想到要出手的,但是蕭姑娘卻先找周威信的麻煩,被卓天雄┅┅那個擒著,我只好勉為其難和卓天雄放對,若不是易兄及時出現,袁某今日死在卓天雄手上了。’‘如非慕容公子和桃靜兄趕到,連我們也不過是多賠兩條性命!多謝我甚么?’一想起剛才一戰我便有點氣餒。
‘你們不用謝來謝去,大家都是好朋友!’李思豪望著蕭中慧問道∶‘還是那個問題∶不知道蕭姑娘又是為了甚么和周威信作對?’‘為了“鴛鴦刀”啊!’坐在窗旁的蕭中慧咬著瓜子,反問袁冠南∶‘難道你不是嗎?’慕容公子雙眉一揚,我已霍地站了起身∶‘甚么?’琦以眼神示意我坐下來,袁冠南嘆了口氣,才道∶‘事關重大,本來我也不想說的,但是這里幾位都是好朋友、好漢子,我也不瞞幾位了┅┅或許將來還要仗仰幾位的塤uㄓ能成事。’說著,把那個原本掛在他背后的包袱打平放在八仙桌上,慢慢的解開活結。不一會,包袱已被打了開來,里面放著的卻是一把短刀。
‘難道┅┅’我湊近細看∶‘對!這就是“鴦刀”!’聽到我這樣說,眾人都是吃了一驚,袁冠南有點詫異∶‘易兄你認得這對“鴛鴦刀”?雖然我從周威信手中奪去此刀,至今還不太肯定。’我點了點頭,沖口而出∶‘我曾在鑄劍山莊看過《兵器譜》,這是排名十五的“鴛鴦刀”中的短刀“鴦刀”沒錯!’我沒有說出來──這對刀正是我要尋找的,哪會隨便認錯的?琦和蕭中慧早已走到我的身后,琦偷偷扯了我的袍角一下,我知道她叫我別多說話,也就收口。
‘若非我去搞事,引出了卓天雄,你又怎會如此輕易從周威信身上搶到這把刀?’蕭中慧不以為然的說道。慕容復拿起了‘鴦刀’仔細端詳,贊嘆道∶‘真是一柄好刀!易兄說甚么?《兵器譜》上排名十五的?真是名不虛傳了。’袁冠南說∶‘正如蕭姑娘所言,能夠搶回此刀是機緣巧合。我跟著周威信便是為了“鴛鴦刀”,但自從他們在河南接了此刀之后防范甚嚴,我一直跟著鏢隊卻苦無機會。若非蕭姑娘及林兄林夫人的出現,使卓天雄周威信都轉移了視線,我也不能一擊即中。即便這樣,還是讓卓天雄纏上,不是幾位及時趕到,這柄“鴦刀”終歸還是讓卓天雄搶回去。’‘原來他們到河南便是接鴛鴦刀嗎?’我喃喃說道∶‘那么這幾個月來這對寶刀真的還收藏在洞庭湖附近┅┅’其他人沒有留意我說甚么,李思豪逕自問道∶‘袁兄弟,你又怎會知道“鴛鴦刀”一事而跟蹤威信鏢局?而且你對“鴛鴦刀”如此著緊,是為了它那句“得鴛鴦刀者無敵于天下”的傳說嗎?’‘有關這個傳說學武之人哪會沒興趣的?’袁冠南笑道∶‘但我主要卻不洛u飽C我本來也不知道周威信要保的是“鴛鴦刀”,直到河南他們接刀才知道事關重大。在陜西時我無意之中發現幾個朝廷的鷹犬,我跟蹤他們到了威信鏢局,雖然探聽不到甚么,但第二天周威信一家老少便被請到總督府,第三日鏢隊就出發了。因為覺著有甚么陰謀,所以我一路跟著鏢隊。’‘此事還和清廷有關嗎?’我反問道。袁冠南點頭說∶‘在河南把“鴛鴦刀”交給周威信的便是湖北總督,那兩個混進鏢局的人便是大內侍衛。’我‘啊’了一聲,慕容復接過了阿碧遞給他的新茶,說道∶‘那魔傳聞是真的了┅┅傳聞卓天雄雖然一把年紀,但利欲薰心,甘去投靠清狗做了大內侍衛,聽說號稱“大內七大高手”之一。’李思豪也道∶‘那么他這次出現非為與周威信有同門之誼,卻是為了朝廷的命令護送“鴛鴦刀”。’‘他們要運往北京,明顯是獻給滿洲狗皇帝。’袁冠南說道∶‘“鴛鴦刀”既有“無敵于天下”的傳說,狗皇帝自然是為了覬覦這個傳說才要得到的。我不知道他們從里搶來這對“鴛鴦刀”,只是那個秘密絕不能夠落入滿洲韃子的手里。’‘對!’林玉龍也叫道∶‘若給狗皇帝練成了絕世神功,一定殘害我中原武林,到時候天地會、紅花會兩位陳總舵主吃不了兜著走!大伙兒都散了去,誰人反清復明?’我從蕭中慧手中接過鴦刀,看了一會,說∶‘袁兄弟,其實我也是為了“鴛鴦刀”而來。’不理會琦給我打眼色,我有自己的一番心思,逕自說道∶‘雖然一開始真的不知道這對寶刀就在周威信身上,也不知道你與卓天雄打起上來便是為了這對寶刀,但我的確正在尋找這對“鴛鴦刀”。’慕容復、李思豪和袁冠南都是想像不到,齊向我望來,我緩緩說道∶‘袁兄弟,你說不知道那些滿洲韃子從哪里搶來這對“鴛鴦刀”,我卻知道。這對“鴛鴦刀”乃是鑄劍山莊之物,數月前被人盜去,這幾個月來鑄劍山莊派人四出尋找都沒有結果。看來是大內侍衛偷進鑄劍山莊搶去這對寶刀,收藏在一隱蔽地方,待風聲不太緊時才運離湖廣。我曾答應鑄劍山莊的莊主劍名前輩替他留意江湖,天幸給我得知這對寶刀的所在,袁兄弟,若尋回這對寶刀你會物歸原主吧?’袁冠南先是一呆,然后爽快地道∶‘當然,這“鴦刀”就交給你┅┅’蕭中慧一把按住我的手,從我手中拿回鴦刀,說道∶‘且慢!袁公子,你又怎知道這位易公子的說話熟真熟假?’袁冠南皺眉道∶‘易兄是英雄好漢,我信得過他┅┅’蕭中慧卻道∶‘我卻信不過┅┅你得到這把刀多少靠本姑娘,要隨便送人先問本姑娘一聲!’慕容復笑著問蕭中慧∶‘蕭姑娘,奶又是為了甚么而要搶奪“鴛鴦刀”?’蕭中臉上一紅,說∶‘我是送給我爹爹的!’李思豪說道∶‘是晉陽大俠蕭半和蕭前輩嗎?聽說今年是他老人家的大壽,蕭姑娘這份孝心是好的,不過“鴛鴦刀”是人家的物事,總不能搶了鑄劍山莊的寶刀去作賀禮吧?’蕭中慧給李思豪說得滿臉通紅,啐了一口,把刀擲還給袁冠南。袁冠南想要把刀給我,我搖手推卻∶‘此刀乃袁兄弟從卓天雄手中搶回來,要還給鑄劍山莊不用經我之手,只要袁兄弟有這個心就足夠了,這刀仍交由你保管。’李思豪突然又說道∶‘慕容兄,你說滿洲皇帝這次搶奪“鴛鴦刀”,是否為了那個大會?’慕容復皺眉想了一想,道∶‘那個大會并非由皇帝主持┅┅不過也很有可能。雖然出動到“大內七大高手”之一的卓天雄,但在背后暗中策劃奪刀的人可能也不是皇帝本意。聽說當今皇上康熙是個好皇帝,一顆心都放到民生之上,又要對付“三藩”,天地會和紅花會,至于江湖上的事都交由福康安處理。’李思豪‘啊’了一聲∶‘然則慕容兄之意,這次從鑄劍山莊偷走“鴛鴦刀”的幕后黑手便是福康安?’我聽得一頭霧水,問道∶‘桃默兄,你們說的福安康是誰?’‘是福康安才對!’袁冠南問我道∶‘易兄不知道嗎?福康安是皇帝跟前一大紅人,年紀極輕卻已手握兵權,這一兩年間不斷招收江湖上的亡命之徒收為己用,借此對付天地會和紅花會。’我搖頭說道∶‘最近我忙著自己的事,根本沒有留心朝 廷有甚么動作。’又問∶‘你們說的那個是甚么“大會”?與“鴛鴦刀”有關?’‘是否真的有關我可不肯定,’李思豪說∶‘福康安最近廣派門帖,邀請各門各派在下月初九參加“天下掌門人大會”。’‘甚么“天下掌門人大會”?’袁冠南和蕭中慧對望一眼,問道。慕容復說∶‘你們不知道不出奇,今次這個“天下掌門人大會”的對象,主要是天下各大門派的掌門,方會接到請帖。我們還未知道這個大會背后的目的,也不知道與“鴛鴦刀”之運去京咱u釵Y,不過這個“天下掌門人大會”肯定和武林氣運有莫大的關連。’‘因此,’李思豪說道∶‘我正要前往京城看個究竟。’我望了琦一眼,與李思豪說道∶‘桃靜兄,我也要去。’見他有點意外的望著我,我笑道∶‘姑勿論“鴛刀”是否還在滿洲人之手,我還是要去看一次。近年來江湖上發生了不少事,看來竟似是一個一個的陰謀,環環相扣,好像要把我┅┅好像要把武林拉入一個萬劫不復的境地,尤其是近來已有數個門派遭了滅門之禍,江湖上形勢更是兇險。’見慕容復和李思豪都點頭稱是,我又道∶‘雖然在江湖上我還只是個無名小卒,武功也沒有甚么了不起,但是受師門教誨與及幾位前輩的教導,我不敢不以天下為己任,所以正在追查幾宗血案關系。至于這個福康安和“天下掌門人大會”┅┅任何一個線索我都不想放過。’慕容復笑著說道∶‘易兄你也太謙了。錢塘江一戰,還有揚州城外一役之后,你聲名大噪。五月時又得“玄素莊”石清夫婦及東邪黃藥師給你撐腰,擊退了嵩山派四大高手,自此以后沒有人敢小看你。’我連忙拱手表示不敢當,又道∶‘桃靜兄,我們一道北上如何?’李思豪攤開雙手,說道∶‘反正慕容兄有要事在身需趕返姑蘇,有人作伴正是求之不得。’我‘咦’了一聲∶‘慕容兄不去北京嗎?’慕容復搖頭說道∶‘我有更重要的事辦,桃靜兄獨個兒去我是不擔心的,更何況此行有易兄一同前往,何愁大事不成?’正如慕容復所言,他要趕著南下,因此和阿碧先行離開。林玉龍和任飛燕兩夫婦雖然很有興趣到京城一看,可惜說不到兩句便吵起上來,繼而動武,抽出了刀子拼命,越打越遠竟就此不見了蹤影,弄得眾人哭笑不得。只余下我和琦,還有李思豪、袁冠南和蕭中慧,當然還有侍劍和琴兒。
袁冠南說道∶‘易兄、李兄,“鴛鴦刀”還未從滿洲韃子手中搶回,我終究是放不下心,再加上答應了易兄要親手把“鴛鴦刀”交還給鑄劍山莊,我不能就此退縮,如不嫌棄,請準袁某同行,可好?’李思豪笑著道∶‘這是甚么話,我們一道去,大伙兒有個照應。’又問∶‘蕭姑娘是回家了吧?’‘你這是甚么話?在小看我吧?’蕭中慧咬著細碎銀牙道∶‘本姑娘還不想回家,要與琦同行,不可以嗎?’我和袁冠南相視而笑,就此決定,一起北上。
李思豪、袁冠南、蕭中慧、侍劍和琴兒加入隊伍一路上,我和李思豪說著別后的經歷。李思豪自然是有夠低調的,中原武林仍少有知道他的名字,至于我的事在江湖上鬧至風風雨雨,卻也眾說紛紜,假的多真的少,因此兩人都覺著新鮮。
‘想不到你認得姑蘇慕容氏。’我感嘆道∶‘我一直被人追殺,你卻和慕容公子四出游山玩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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