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其實也沒有別的意思,就是當初那個人把我從屋子里帶出來,送上車,在我很無助的時候一直陪著我,所以我很感謝他,我當時的情況比較特殊,所以連人家的名字都不知道,心里面覺得有點遺憾。”夏青有一點不甘心。
“做好事不留名,這不是咱們的光榮傳統么!”沈文棟打哈哈地說。
說完之后,沈文棟就自行轉移了話題,開始和夏青聊起了最近局里面的一些事情,他的個性和紀淵不同,所以倒也不會因此而造成任何的冷場效果。
夏青從善如流的沒有再繼續打聽個不停,沈文棟的回避很刻意,方才的那一番話也似乎是在隱約暗示著什么,夏青聽得出來,她不想因為刨根問底而徹底端掉了沈文棟這個知情人的線索,所以只好配合的暫且按下。
吃過早飯兩個人就道別,各自回家去了,之后的這一整天,夏青不管做什么,心里面都總忍不住在琢磨這件事。
紀淵不愿意提當初的事情,一問就言辭閃爍,態度抵觸,明明就好像是知道些什么,可是別說是承認自己曾經參與過那一次的人質解救了,就連自己可能是個知情人的這種情況都無論如何也不愿意承認。
本來以為沈文棟會是個好說話,容易打聽出來事情的人,結果今天居然也碰壁了,這實在是讓夏青感到無比詫異。
為什么自己打聽當初幫助過自己的人,就會讓紀淵和沈文棟那么諱莫如深?
難不成……當初那個把自己從小黑屋帶出來,一直陪著自己,幫助自己的那個人……是讓所有人閉口不談,讓紀淵可以一秒鐘變臉的……鄭義?
夏青被自己的猜測嚇了一跳,假如真的是這樣的話,那自己的這個恩人,以后何止是找不到了,恐怕連提都不適合多去提起了!
一想到這種可能性,夏青就有那么一點沮喪,可是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事情都不是會隨著人的個人意愿就發生轉移的,如果當初的那個人真的是鄭義,那以后自己確實不好再抓著紀淵或者沈文棟去亂打聽了,而自己那個想要見一見恩人的心愿也注定是無法實現的了。
唉——!夏青長長嘆了一口氣,甩甩頭,決定給自己找點別的事情忙。
第二天上班之后,夏青就再也沒有和紀淵提起過那件舊事,紀淵慢慢的也放松了戒備,不再有那種回避的情緒,兩個人的相處又回到了之前的狀態。
沈文棟倒是沒有太大的反應,第二天見到夏青之后,仍舊是態度熱絡的和她攀談,甚至打那之后,夏青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想多了,她總覺得沈文棟找自己聊天的頻率似乎有點高,有的時候還會拿一些吃吃喝喝的東西來分享。
當然了,他也不止是和夏青一個人分享,每次都是見者有份,夏青有心拒絕,又因為其他人都嘻嘻哈哈的一起吃吃喝喝,自己總不好表現得太過小家子氣,只好每次都象征性拿一點,然后再客客氣氣道謝。
不過有趣的是,一向大大咧咧的羅威,從之前和沈文棟一起破了案還得到表揚之后,在沈文棟面前反而變得靦腆起來,客客氣氣甚至扭扭捏捏的。
到了秋末冬初的時候,隊里面接到通知,讓派人出現場,夏青等人立刻動身,出發到案發現場去。
案發現場位于W市的老城改造區,在W市簡直可以算得上是“滄海遺珠”了,地段兒還是挺不錯的,鬧中取靜,交通便利,周圍都是高聳的住宅小區和商用寫字樓,唯獨那一片區域,幾條街都是低低矮矮的小矮樓,都是只有四層左右的高度,外墻已經不成樣子,說是危樓都不顯得夸張。
這一片區域幾乎每年都會傳出被高價收購,準備拆遷的消息,但是之后就又都沒有了消息,據小道消息說,是因為這一片的居民對補償款的金額達不成一致,有的人覺得價格合理就答應,有的人則覺得這是此處區域內最后一處待開發的“金礦”,價值不可限量,所以坐地起價,于是年年談,年年談不成,這里的老住戶住又不舒服,賣又舍不得,于是愈發尷尬起來。
夏青他們到達這邊的時候,現場已經聚集了許多的圍觀群眾,因為是工作日的緣故,這些人里面大部分都是老年人,夏青他們下車的時候就聽到樓下一群老太太湊在一起唧唧喳喳的議論,似乎是驚訝于出事這家人的境遇,不過等到夏青從車上下來,和紀淵他們一起準備上樓去的時候,那幾個老太太的議論話題很快就發生了轉變,變成了“怎么警察里還有這么秀氣的姑娘”。
夏青對于這樣的議論早就已經見怪不怪了,不止是她,“四朵金花”的其他三個人也對這種話聽到耳朵都快生出老繭了,似乎對于很多人來說,女性跑去當警察,尤其還是這種會去出兇案現場的刑警,多少有些不可思議。
和夏青紀淵一起過來的還有羅威和齊天華,齊天華結束培訓回來之后,羅威的工作狀態就又回到了從前的模式,和齊天華兩個人一個活躍一個沉穩,倒也不失為一組相當合適的工作伙伴。
羅威看到夏青和紀淵,沖他們打了個招呼,對紀淵自然是客客氣氣,略顯拘謹,頗有一種小迷弟見偶像的狀態,對夏青就放松得多了,心情很好的樣子。
“出個現場這么精神抖擻!”夏青看他這樣子,忍不住打趣他,“有開心事兒?”
“是啊,跟老齊一起出現場,我當然開心了!”羅威臉上笑嘻嘻的,說出來的話卻讓人聽著總覺得有點不對味兒,“跟老齊一起出來跑案子我省心省力,我又不是多么追求上進的積極分子,有沒有人幫我提高我也無所謂。”
夏青詫異的挑了挑眉,倒是紀淵在一旁瞥了羅威一眼,輕笑出聲。
“你笑什么?”她小聲問紀淵。
紀淵看一眼一旁的羅威:“這小子,不算聰明,倒也不笨。”
幾個人順著黑乎乎的狹窄走廊上了樓,案發地點就在二樓,一上去就看到了敞開的防盜門,門口站著幾個派出所民警,見紀淵他們來了,就過來打個招呼,介紹一下這邊的情況。
死者是一名今年五十歲的中年男性,名字叫做朱信厚,一同在案發現場被發現的還有他的兒子朱學名,朱學名沒有死,但是也是腦后有傷,流了不少的血,被發現的時候人已經陷入昏迷當中,沒有任何意識,脈搏都非常的微弱,剛剛被救護車給帶走,不知道能不能搶救回來。
報案人是這棟樓里面住在死者家樓下的老太太,老太太說平時死者基本上早出晚歸,每天都能見到一次兩次的樣子,但是最近已經有三四天的功夫沒有見到他們家有人出出入入,也沒有聽到有什么聲音,覺得心里頭不踏實,畢竟多年的老鄰居,于是就打電話給熟悉的片警。
派出所的人過來之后,也想其他鄰居打聽過,其他人也已經幾天沒看到這對父子了,找到有朱信厚手機號碼的鄰居幫忙打電話也聯系不到人,朱信厚的手機始終是無法接通的狀態,敲門也沒有人應聲,派出所這才把技術開鎖的人員叫過來,打開了門鎖,發現朱信厚已經死在了自家的衛生間里面,而他的兒子被鎖在自家臥室里面,腦后受傷,沒有意識。
夏青他們向幫忙維護現場秩序的片警道了謝,穿好鞋套小心的走進。
房子不大,五十平出頭的樣子,格局比較老式,一個四四方方的客廳,沒有采光窗口,與客廳相連的是一個半開放式的廚房,廚房也沒有直接的窗子,唯一能夠給客廳提供一點光線的是與廚房相連的小陽臺,也正因為如此,客廳里面的光線十分幽暗,哪怕現在外面陽光亮晃晃的,客廳里也好像快入夜一樣。
客廳里面也沒有什么其他的家具,只有一張沙發床,上面還有凌亂的枕頭和被子,沙發床前面一張小茶幾,小茶幾上亂七八糟的有很多的雜物。
順著廚房墻邊有一條小走廊,小走廊上有兩扇門,一個是死者朱信厚陳尸的衛生間,還有一個則是之前鎖住死者兒子朱學名的小臥室。
夏青來到衛生間門口,朱信厚的尸體還沒有被移動,保持著被發現時候的樣子,那場景也著實讓夏青被嚇了一跳。
老式樓房的衛生間里面總有很多沒有被隱藏起來的下水管道,朱信厚家也不例外,衛生間不算大,天花板一腳有一條斜著暴露出來的管道,朱信厚就是被掛在那根管道上面的。
之所以說“掛”是因為朱信厚并不是被勒住脖子吊在那里的,一條尼龍繩從他的胸口處穿過,經過腋下到身后,然后繞過那條暴露在天花板外面的管道,另一端系在洗臉池下面的立柱上。
朱信厚的身上穿得很“單薄”,這個“單薄”已經算是夏青能夠想到的最委婉客氣的表達了,事實上死者的穿著只是能夠幫死者遮遮羞而已。
在死者的正下方是一個看起來臟兮兮的木質浴桶,夏青因為看到死者的手臂和小腿處都有傷口和污漬,便朝下面的浴桶看了看,果不其然的看到了那浴桶里面有大半桶紅棕色的液體,看起來十分渾濁,還散發著腐臭的氣味。
“這些不可能都是死者的……”夏青有些吃驚的說。
一旁的張法醫搖搖頭,笑了笑:“哪能有那么多,把一個人全都放空了,也就那么五六升的樣子,這一桶可遠遠不止那么多,所以這里面絕大部分都是水。”
“能把一浴桶的水染成這種狀態……量也算是蠻大的了吧?”夏青問。
張法醫點點頭:“這個的確是,現在死者的尸體我們還沒檢查,也不敢說的太絕對,不過從死者的膚色等等方面也不難看出來,死因十有八九是失血過多。”
“那這妥妥是仇殺啊!”羅威在后面探過頭來,“這么大費周章的把人掛上去,底下還放個浴桶接著,這要是沒有點深仇大恨,真犯不著搞得這么費勁!”
夏青也贊同他的話,畢竟朱信厚的尸體就在面前,這個男人長得并不瘦小,個頭雖然不算大,中等水平,但畢竟是個五十歲的人,只要不瘦,多多少少都有中老年發福的跡象,別說是這樣的一個人,過程中會不會發生搏斗,就算是同等重量的一袋大米,想要那么吊到半空中,恐怕也不會太輕松。
紀淵站在衛生間門口看了看,轉身問旁邊一名刑技的同事:“屋門沒有被暴力開鎖或者沖撞的痕跡吧?”
對方搖頭:“沒有,別說是大門上面沒有了,屋子里面也沒有明顯搏斗過的痕跡,我們剛才先確認了一遍,這房子里很多地方都有被擦拭的痕跡,作案人應該是一個非常小心謹慎的人。”
紀淵點點頭,又到一旁去看了看那間為了救出死者兒子朱學名而強行破門的臥室,臥室里面同樣簡陋,站在門口還能聞到一股令人不太喜歡的騷臭味。
“這屋的氣味兒可不怎么好聞啊……”齊天華也走到紀淵身邊,同樣聞到了那股味道,“朱學名被鎖在里面的時候……就只能在屋里解決了吧?”
紀淵朝里面看了看,臥室里面只有地上一處干涸不太明顯的血跡,除此之外并沒有其他的血跡存在:“還有一種可能,朱學名被打傷之后出于昏迷狀態,昏迷當中的人是會有失禁的情況出現的。”
齊天華此刻也注意到了地上那唯一的一塊血跡,忙贊同的點點頭。
紀淵轉身回去拍了拍夏青的肩:“這里人太多,別添亂了,跟我下去找報案人聊聊。”
夏青也覺得這樣的一個屋子里面,刑技和法醫的人想要施展開都已經有些局促了,他們站在這里礙手礙腳的也沒有什么幫助,索性和羅威、齊天華打個招呼,便隨同紀淵一起下樓去找報警的那個老太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