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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躲清靜

  “這話可不假!當初小胡她爹媽算計的也好,覺得那個王大民外地人,到時候結了婚留在W市這邊,那就等于是他們的半個兒,有什么事還可以借點力,結果也沒有仔細打聽打聽,為什么好端端的一個男人,歲數也不小了,還沒娶媳婦兒,一個人沒親沒故的跑到W市這么老遠的地方來!”女老板恨恨的說,“結果這算盤可是沒打響!后來才知道,那王大民以前在老家就好賭!”

  “這可真是夠糟心的,”小碎花性格比較溫和,一邊搖頭一邊嘆氣,“都說那黃啊,賭啊,毒啊,絕對不能碰!那些東西一旦沾上了,哪有幾個能全須全尾把自己給摘出來的啊!到最后整個人都毀了,還得拖累家里頭!”

  “誰說不是呢!他們結婚那會兒,我們老房子那邊還沒拆遷呢,因為買不起房子,小胡他們兩口子就跟爹媽住在一起,她那個不靠譜的男人也沒有什么正經事兒,說是有工作,實際上也是著三不著兩,動不動就溜了,跑出去跟人打牌,一開始小打小鬧的,他們家也沒太往心里去,結果很后來壞事了。

  有一天忽然好多人跑去小胡她爹媽家里頭砸門,咣咣咣的,可嚇人了!我們家離得不遠,我孩子當時還挺小的,嚇得都哇哇哭!我出去一看,那幾個人啊,滿臉橫肉的,一看就不是什么好東西!”女老板回憶起來依舊心有余悸。

  “肯定是上門討賬的!”紋眉大姐語氣十分篤定的說。

  “可不是么!王大民在外面欠了人家錢一直還不上,被人家堵到家門口了!”

  “那后來怎么解決的啊?我聽說要是因為打牌輸錢,在外面跟人亂借錢的那種欠債,還挺不容易擺平的呢!”小碎花之前估計也沒聽說過這一段,現在一聽女老板說還有這么一段往事,整個人都跟緊張起來。

  “還能怎么擺平!還錢唄!”女老板嘆氣,“小胡出面跟人家又是作揖又是磕頭又是求饒的,好說歹說人家才答應寬限一下,讓她分幾次把錢給還了!你們都想象不出來小胡一個女人,那會兒被逼到什么份上了!

  小胡的爹媽估計這輩子也沒遇到過那種事,被嚇得差一點就直接過去,后來說什么也不敢再住下來了,打電話給兒子,小胡的哥哥回來把他們老兩口給接走,之后就再也沒有回來過,也不搭理女兒和女婿了。

  小胡為了還債,家里存款沒幾個錢,就挨家挨戶敲門借錢,拿個本子給人家打欠條,多的話八百一千也不嫌多,少的話五十一百也不嫌少,然后那段時間她每天都起早貪黑的在外面做工賺錢,攢下一點就還街坊鄰居一點,花了快一年的時間才把外面的外債都還清了,那人也累得又黑又瘦,根本不成樣子!”

  “唉,要不人家怎么說男怕入錯行,女怕嫁錯郎,這找了個不靠譜的男人啊,可真的和托生到了火坑里頭也沒什么兩樣了!”小碎花一臉悲憫。

  “是啊,你們倆天天在這兒擺弄擺弄衣服,一天下來還覺得腰酸背痛的呢,小胡那時候什么活兒都做過,什么送牛奶,送報紙,擦玻璃,多高的樓層都敢去,因為樓層高給錢多!”女老板撇撇嘴,“那幾年里頭,王大民倒是老實了不少,說不上多勤快吧,至少還能老老實實的上個班,賺點錢,不敢出去胡亂來了,小胡也算是省心了一陣子,就是經過那件事之后,小胡家的親戚都知道她老公是個什么貨色,就都不愿意跟她們往來了!”

  “那都改好了,怎么現在開個超市,自己家的營生,居然還這么不上心?”

  “那有什么奇怪的,是狗還能改得了吃屎的毛病?”

  紋眉大姐這個調侃實在是有一點惡心,三個女人你拍打我一下,我拍打你一下,笑成一團,不管這話題讓她們臉上有多少悲天憫人的表情,畢竟講的都是別人家的事,當不幸遭遇發生在別人的身上時,就只是旁人嘴里的故事而已。

  “不過要我說啊,這個胡玉芬也是個糊涂蟲!”笑夠了之后,紋眉大姐又繼續發表起自己的感慨,“都知道自己家那個男人不靠譜,靠不住了!好不容易攢了點錢,開了個超市,其實要是好好弄的話,一家人過日子也夠了,她怎么就心那么大,自己跑出去當什么保潔,一個月也賺不了幾個錢,你看這個店被她老公給扔成什么樣了!這不是丟了西瓜撿芝麻么!”

  “這你就不知道了吧,她也是沒有辦法,一開始那個超市是他們兩口子一起開的,那會兒你們倆剛過來我這邊,估計也沒怎么注意,”女老板擺擺手,“你們以為小胡真的那么放得下心?誰會跟賺錢過不去啊,尤其他們家開了超市之后,也沒有更多的家底兒了,她也想在家里看著王大民呀,一開始就那么做的,免得他又跑出去打牌什么的,再壞了事兒。

  但是不行啊,那王大民又饞又懶,不是這個不會做,就是那個做不好,要是小胡不在跟前的話,他還能稍微弄一弄,小胡一在家,那可好了!人家就直接一甩手,什么也不管了!什么事兒都嚷嚷小胡,把小胡使喚的跟陀螺似的,兩口子一天到晚因為各種各樣芝麻綠豆大的事兒吵架。

  后來小胡實在是受不了,被她男人氣得要死,干脆就跑出去找了個工作,就算是躲清靜了,要不她干嘛那么有癮,非得把工作找那么老遠!不就是為了離家遠一點,少跟王大民在一起慪氣么!”

  “所以說啊,你說這女人一輩子有多苦!找了這么一個糟心的男人,就得被拖累成這樣!不過話說回來了,胡玉芬是不是也太死心眼兒了?就這樣的男人,要他干嘛呀?為什么不把他給蹬了算了?!”紋眉大姐有些疑惑不解。

  小碎花倒是猜到了一種可能性,她下意識的降低了一點音量:“他們兩口子都這個歲數了,連個孩子都沒有……是不是因為胡玉芬不能生,所以就覺得愧對了她老公,腰桿兒不夠硬,才沒辦法提離婚的?”

  盡管說話的人已經刻意壓低了一點音量,但是在有限的空間內,站在門邊上臉朝外的紀淵和夏青還是可以清楚的聽到她們的對話內容,忽然聽到有人問起了這么私密又這么尖銳的問題,夏青趕忙豎起耳朵,更仔細地聽。

  “他們倆到這歲數還沒有孩子,還真是因為生不了,怎么說咱們這都是一輩人,思想比現在的小年輕傳統太多了,哪有幾個是能生偏偏要不生的!不過你剛才說反了,他們家不能生的人可不是胡玉芬,是王大民!

  要不怎么說那王大民不是個東西呢!他當初在他老家那邊的時候,也是因為打牌欠錢還耍無賴,被人給打傷了,聽說是那個時候就傷到了……哎呀,反正就是他自己都知道自己十有八九是生不了孩子的,還跟小胡結婚!

  小胡一開始的時候就是將就,覺得生米都煮成熟飯了,鬧離婚不好看,因為什么藥離婚傳出去就更丟人,讓人笑話,所以就湊合著過,后來一次一次因為賭錢這事兒,她其實也是心都涼了,確實起了那個心思想要跟王大民離婚,但是王大民離不起啊,離開小胡他都不知道能不能養活得了自己。

  有那么句話,叫什么來著,什么女的怎么著,男的纏著……”

  “烈女怕纏郎!”紋眉大姐在一旁扮演著稱職的提詞器。

  女老板連連點頭:“對對對!就是這句話,剛才一下子就想不起來了!小胡是跟她那不爭氣的老公是在糾纏不起了!每次提離婚都得被他給糾纏得沒轍沒轍,王大民說小胡離開他也找不了別人,小胡找誰他都去給攪和了,看誰愿意跟小胡一起面對這些糟心的事兒,小胡也是怕了他了吧!”

  “這叫什么事兒啊,說到底,還是小胡太窩囊,換成是我,你給我搗亂試試?看看誰最后哭爹喊娘的求饒!”紋眉大姐語氣里充滿了不屑。

  于是從她這句話開始,話題就開始朝著這三個女人平日里在家中是怎么樣處理和自己老公的家庭關系的方向跑題而去,越扯越遠。

  夏青覺得再繼續聽下去也沒有意義了,就佯裝接了一通電話,假稱中介已經聯系了自己,很快就能到,然后向女老板道了謝,和紀淵一起離開了。

  女老板她們三個人聊興正高,差一點都忘了門邊還有兩個在這里避風的年輕人,聽夏青跟自己打招呼,這才回過神來,趕忙熱情的沖他們擺擺手,順便又提醒夏青一定要注意,別被中介給繞進去。

  夏青和紀淵兩個人是從干洗店離開了,但是并不代表著他們要離開這個小區,出了干洗店之后,夏青特意又朝那邊的超市看了看,和方才一樣,還沒有人過來開門,她朝周圍瞧了瞧,距離超市斜對面的空地上,有一道小區規劃的時候用來起裝飾作用的圓栱門,旁邊的青灰色石墻上面有許多的鏤空部分。

  “走吧,咱們倆去那兒,還能曬曬太陽,距離也合適。”夏青朝那邊指指。

  紀淵對此沒有異議,兩個人走到那堵裝飾墻后面站下來,這里陽光倒還算充沛,不過因為墻體上面鏤空的面積比較大,所以基本上也喪失了擋風的功能,方才干洗店里面又格外溫暖,現在一到外面來,被風那么一吹,還真的很冷。

  夏青也顧不得考慮早上紀淵看到自己衣服時候的那一抹笑意了,把衛衣的熊耳朵帽子扣在頭上,以盡可能多的保存住自己的體溫。

  天知道王大民到底幾點才能想起來過來開店,他們還需要等多久。

  因為前幾年的那一場遭遇,夏青也學到了一個非常深刻的道理,那就是健康是一切的基礎。所以不管平日里工作有多么努力,她都不會過分的消耗自身健康,畢竟健康如果沒有了,其他的努力就都白費了。

  紀淵看著夏青帶著毛茸茸的熊耳朵帽子,兩只手塞在衣服口袋里,原本中等身高的一個人,頓時就好像縮成了一顆球,眼中的笑意又漸漸浮現上來。

  “喂,請你控制一下你自己的情緒啊!”夏青第一時間就發現了這件事,她沖紀淵一瞪眼,“我現在饑腸轆轆的吹著冷風呢,心情可不怎么太美麗,如果這個節骨眼兒你把我給惹毛了,一會兒敲你竹杠,一頓早飯就吃窮你!”

  紀淵看著夏青沖自己吹胡子瞪眼的樣子,就仿佛看到了一直張牙舞爪的貓,貓倒也有兇巴巴的那種,偏偏面前這只分明是一只外形毫無殺氣的布偶貓,頓時就輕笑出聲,不過他還沒開口回應夏青方才的威脅,余光里有一個人影出現,他便瞬間斂起了笑意,身子朝墻后面挪了挪,順便也拉了一把夏青。

  夏青見他神色一變,大概也猜到了是怎么回事,她順著紀淵的目光,一邊跟他一起盡量隱蔽起來,一邊看過去,果然看到了他們之前只見過照片,還沒有見過真人的胡玉芬。

  胡玉芬是從小區大門的方向走過來的,根據他們事先掌握的信息,很顯然是從外面回來,正準備回家去,她看起來情緒似乎不怎么高,臉色也不大好,頭發略顯凌亂,整個人都帶著一股子昏沉和倦怠。

  走到自家超市門口,她停下腳步,瞪著眼看著面前還沒有開門營業的超市,似乎有些發懵,不過很快她就回過神來,站在門口從跨在胳膊上的皮包里急匆匆的翻找起來,很快就翻出了一部手機,撥了一通電話出去。

  “喂,你在哪兒呢?”胡玉芬人長得普普通通,不算高大,也不算魁梧,不過說起話來的嗓門兒卻是不小,夏青和紀淵隔著幾米遠聽得一清二楚,“你在店里?那行啊,那你就在店里等我啊,我還有五分鐘差不多就能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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