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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真真假假

  他這么一說,夏青還真有些接不上話來。

  陳清繪之前的舉動,的確讓夏青感到意外,也很刮目相看,但是一碼歸一碼,就那件事而言,如果陳清繪之后立刻擺出一副坦蕩蕩的面目,以老朋友的身份開始和紀淵頻繁的互動起來,那自己說不介意肯定是假的。

  夏青以前沒有談過戀愛,不過無論是身邊的同學朋友,還是看到過的一些情感話題,經常被討論到的就是女方苦惱自己的男朋友身邊有所謂的“紅顏知己”存在,并且這似乎是一種比真正橫刀奪愛的第三者更令人頭痛的現象。

  說對方越界了吧,對方表現得務必坦蕩大氣,恨不得時時刻刻標榜她與女方男友之間純粹的友誼,可是如果真的當普通朋友去相處呢,又經常擺出一副“他最信任的就是我,沒人比我更懂他”的姿態出來越俎代庖。

  于是“男朋友為什么掌握不好與異性打交道的分寸”這個話題的熱度始終居高不退,“異性密友”似乎已經變成了與“前女友”齊名的另一個讓人頭痛的代名詞。

  以前她們四個女生也討論過,當時四個人里面性格最火爆的顏雪是當場表明觀點的,她覺得遇到這種事,那個“紅顏知己”固然是沒有安什么好心思,但是這里面論其責任來,首當其沖就是那個拎不清的男朋友,所以如果自己遇到這種事,那當然是手一揮,讓那個拎不清又喜歡搞日愛日未的男人圓潤的滾開,從根源上解決難題,一勞永逸。

  夏青也不是沒有想過,如果自己遇到這種情況會是一種什么樣的態度,理論上來講,她也是贊同顏雪的那種觀點的,也覺得那么做是最爽快也最不拖泥帶水的一種處理辦法,只不過她不敢把話說得那么滿,畢竟理論是一回事,實踐又是另外一回事,幾個沒有真正經歷過感情的小女孩兒所討論的一切,實際上和一群紙上談兵的秀才并沒有什么兩樣,說起來精通,做起來說不定就稀松。

  現在可倒好了,自己還真的在戀愛之初就遇到了這樣一位“紅顏知己”潛力股,可是別說是解決這種難題了,自己連面對難題的機會都沒有,找了一個自帶避嫌和杜絕緋聞功能的男朋友,夏青都忍不住想要為自己的眼光點個贊。

  紀淵說完之后,發現夏青看著自己,眼神含笑,卻又什么都不說,一時之間有些茫然“怎么了?為什么這么看著我?”

  “沒什么,只是覺得你太優秀了,導致我失去了一個實踐機會!”夏青調侃道,“走吧,那我們現在上去看看,估計左易也被折磨得差不多了。”

  紀淵點頭表示同意,兩個人重新上樓去,回到辦公室,那邊果然氣氛十分的凝重,左易的眼神基本上是黏在朱浩渺的身上的,但是朱浩渺卻看都不看他。

  夏青在一進門看到這對夫妻的時候,腦子里忽然閃現出了一個念頭,對于朱浩渺來說,這是她當初一心一意愛上的男人,也是頂著家里面的反對意見要在一起的,現在當她發現這么多年來,對方竟然對自己的親人懷有著自己做夢都沒想到過的惡毒心思,這很顯然也是一種掙扎和抉擇。

  朱浩渺之前對左易的態度是什么樣的,可以說是有目共睹,說縱容就算有些過了,至少包容度也是相當的高,原本左易表現出對朱浩瀚以及岳父財產的思想分歧時,朱浩渺雖然不支持,卻也沒有明確的表示反對過,方才在醫院里面,她的態度看起來倒是非常強硬,不知道現在是個什么打算。

  沈文棟枯坐在一旁,很顯然是這對夫妻并沒有對他開口的意愿,所以他善于調解的好口才也只能是沒有用武之地的狀態,現在看到紀淵和夏青回來,便干脆起身離開,離開之前還不忘和夏青打個招呼,讓她需要幫忙就找自己。

  沈文棟走了之后,紀淵和夏青才在朱浩渺和左易對面坐下來,夏青當著左易的面,把康戈方才給自己的那一疊材料放在旁邊的桌子上,左易的目光果然跟著那一疊東西移動過去,并且瞬間調整了一下坐姿,變得更加緊張起來。

  “左先生,現在這個環境你應該覺得滿意了吧?”夏青開口對左易說,“之前在醫院里面你覺得環境太嘈雜,不適合溝通,那現在呢?可以給出解釋了么?”

  “可以的可以的,我現在就解釋給你們聽!”左易嘴上答著夏青的詢問,實際上眼睛還是朝自己老婆那邊瞟的,“那件事情真的是個誤會!那時候是因為我跟我老婆還有我岳父,因為朱浩瀚以后的發展有了點分歧,所以吵了一架,我心情郁悶,就出去喝了點酒,喝醉之后的人哪還有理智啊!

  我自己其實那天都喝斷片兒了,要是網上那個人不找到我,跟我說什么退錢給我,我都根本不記得有過這么一回事兒,當時我也是嚇了一身冷汗,覺得幸虧是那個人不敢做壞事,所以把錢推給我,不然那可就真的是釀成打錯了!過后我覺得要是被浩渺還有我岳父知道了這事肯定生氣,所以就沒敢說。”

  “所以你的意思是,這件事徹頭徹尾是一樁烏龍?”紀淵問。

  “對對對,紀警官,你這個詞用的非常的準確!就是烏龍!”左易聽到紀淵的話之后,覺得自己好像一下找到了知音一樣,忙不迭的點頭,“是個大誤會。”

  “那么‘星期五打老虎’這個人是你通過什么途徑聯系上的?”紀淵又問。

  左易對這個問題很顯然是早有準備的,開口就回答說“我根本就不認識那個人,我那天不是喝得斷片了么,所以實在是記不住,估計可能就是從網上隨便找的那么個人,萬幸這個人還不是什么壞人,也不是騙子。”

  他一邊說,一邊做出一副后怕的樣子,順便用眼角又朝朱浩渺那邊瞄了幾眼,朱浩渺并不做聲,始終沉默,面無表情的坐在那里。

  “既然你都不認識這個‘星期五打老虎’,那一定不知道這個人現在是在哪里吧?”夏青對左易微微一笑,“他現在正在服刑呢,因為故意傷害進去的。”

  左易的臉頰明顯抽搐了一下,扯了扯嘴角,硬擠了一個笑容“是么……那可能就是我比較走運,他沒有拿我喝醉酒之后做的事情當真。”

  “嗯……”夏青拿過康戈幫忙收集的資料,慢條斯理的翻了翻,“根據‘星期五打老虎’的交代,你當時承諾的是定金給五萬,如果成功的廢了朱浩瀚的一條腿,讓他不能再繼續打籃球,事成之后還有另外五萬尾款。

  哦,這里還有,從銀行記錄來看,那筆錢是之后一段時間才被退回去的,這一點你愛人方才在醫院里面也提到了,我就純粹是出于好奇的問一句,左先生應該沒有病理性醉酒的問題吧?你這宿醉是多久醒過來的?”

  “這個你們聽我解釋,聽我解釋,”左易被夏青這么一戳穿,也是滿臉尷尬,但是他現在深知自己是沒有資格去流露出任何的不滿情緒,所以只能把姿態一直放低,“我們家里面的情況,你們肯定也是都很清楚的了,雖然這么說不好,但是家里頭的經濟條件,還不至于讓我賬面上少了五萬塊錢,我都能第二天醒酒之后立刻就發現,這也是客觀情況,所以這真的不能怪我。”

  他剛說完這話,夏青和紀淵還沒有來得及接口說點什么,一旁的朱浩渺忽然冷笑了一聲,她這一出聲,其他三個人的注意力立刻就都轉移到了她的身上。

  “我從小的時候,家里頭條件就不差,”朱浩渺一開口就說了一個離題萬里的話題,“我父親是屬于弄潮兒那一波的,不敢說大話,至少那會兒他的生意已經開始運作了,等我上小學的時候,我們家里的生意就已經很成規模了。

  所以說,我從小也算是比較見過錢的孩子了,就算是這樣,現在我們家里的賬戶上面,有超過一兩千塊錢的資金進出,就算我不會第一時間就發覺,至少也不會一直無知無覺,更別說五萬塊錢這么明顯的一個數額了。”

  說完之后,她扭頭看著左易,臉上的表情十分平靜,和在醫院時候的盛怒完全不是一回事,不過平靜面容卻并沒有讓左易感到踏實,反而讓他愈發不安。

  “我當初喜歡上你的時候,你是一窮二白,你家里頭是家徒四壁。”朱浩渺繼續用不帶一絲波瀾的語氣對左易說,“我還記得你第一次到我們家吃飯的時候,不認識我爸媽給你準備的斑節蝦,還指著蝦問我,這是不是就是傳說中的龍蝦,當時還鬧了一個大笑話,讓我們家親戚笑了好久。”

  “浩渺,你提這事兒干什么……”朱浩渺忽然之間冒出來的這樣一番追憶,等于是在左易剛剛向夏青他們表示過家里經濟實力雄厚的同時,就狠狠揭了他的老底,這讓左易感覺更加尷尬起來,偏偏他又不知道朱浩渺葫蘆里面賣的什么藥,也不敢做出更多的反應,只能小聲詢問妻子。

  朱浩渺被他打斷了自己的回憶,停頓了一下,深深嘆了一口氣“時過境遷,一晃也過去了這么多年,你現在不光認識龍蝦,連五萬塊錢都不當錢看了。”

  夏青可以確定,朱浩渺在說這話的時候,嘴角噙著嘲諷的笑意,看著左易的眼神里面好像都夾裹著冰渣子一樣,明顯是一種憤怒到了極點之后的平靜。

  朱浩渺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哪怕是傻子也能聽的出來她話里面的諷刺,很顯然她是完全不相信左易的那一套說辭的,并且感到出離憤怒,所以才會忍不住當著幾個公安局外人的面,不惜揭出自己丈夫的老底來羞辱對方。

  左易漲紅了臉,卻也只能假裝沒有聽出朱浩渺的意思,沒有作聲。

  紀淵從夏青手里接過那一疊資料,翻了翻,目光從紙張的上面看向左易,掃了他一眼,又繼續垂下眼看手頭的東西“看樣子,‘星期五打老虎’還不是你的首選,為什呢?是他報價太高,還是他在同行里面口碑不夠好?”

  左易沒有回答紀淵的話,但是他放在自己腿上的手抖了起來,或許并不是他的手在顫抖,而是他的兩條腿已經不受控制的抖動起來,看樣子他沒想到這件事居然也被“星期五打老虎”給一并抖了出來。

  “咱們就先把什么賭氣,喝酒還有斷片兒的事情都放一旁,就坦誠的說一說內心里面的想法吧。”夏青示意了左易一下,“你為什么就那么希望朱浩瀚斷腿?

  假如你是覺得朱浩瀚打籃球,以后沒有出路,會瓜分你岳父的家產,影響到你們夫妻二人,或者說甚至包括了你們孩子在內的集體利益,所以反對朱浩瀚未來的人生規劃,那倒是說得通,可是如果因為這樣的原因雇人去害他斷腿,那朱浩瀚一旦落下了殘疾,不是更加要得到照顧和偏愛了么?”

  左易垂下頭,把手指插到頭發里面,兩只手抓著自己的頭發,看起來十分痛苦和糾結,他那樣垂著頭沉默了一分鐘,就在夏青以為他是在故意會比自己的問題時,他才終于開了口。

  “我現在真的是說不清了……”左易的聲音里面也透著顫抖,“我承認,之前說喝醉酒斷片兒了,所以找人想要出出氣,包括后續的打錢給那個網上的人,這都不是我喝醉酒之后不理智的決定。

  我前面沒有說謊,那次的事情之前,我們確實是狠狠吵了一架,我反對朱浩瀚一輩子就圍著籃球轉,家里也跟著他亂轉,我岳父說我就是因為自己沒出息,所以才不理解朱浩瀚的理想,把我貶的一文不值,我心里有一股火發不出去,當時一沖動,頭腦一熱,就想,我為了這個家這么努力,你們都不重視我的付出,朱浩瀚只想著自己追夢,你們卻都那么支持!所以我就想逼著朱浩瀚離開籃球圈,讓他們都看看,離開家里砸錢供出來的籃球,他還不如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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