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瑩每個月的生活費是由誰在提供?”紀淵問。
“是我,”周志專說,“我每個月拿出一千五百塊錢來給我女兒,因為她平時住校的話,住宿費已經交過了,就是一些吃喝開銷,其他生活必需品如果有需要,我都是帶著她一起采買好了帶到宿舍去的,手機的話費也是我在給她存,她沒有太多其他的開銷需要應付,所以生活費還算充足。”
“她母親有沒有額外給她提供生活費?”
“這個我可以確定,是沒有的,因為她媽媽跟我女兒,也跟我都說過,她養了孩子這么多年,也算是盡力了,我虧欠了我女兒這么多年,現在正好補償她。”周志專對這個問題的答案十分確定,“她自己應該也沒有什么余力,我也確實覺得這么多年我虧欠孩子太多,所以這件事上我們算是達成一致。”
“好,你說的這些,我們都了解了。”紀淵對他點點頭,“你現在還打算以自己殺害了朱浩瀚的這件事來向我們自首么?”周志專垂下眼皮,緩緩搖了搖頭:“我沒有殺朱浩瀚,我只是擔心孩子……”
“肖瑩如果不是殺害朱浩瀚的兇手,沒有人可以給她安上這個罪名,如果她真的做了這件事,這個罪名你也沒有辦法替她頂下來。”紀淵態度很平靜,似乎沒有什么情感,但是聽起來卻又顯得格外具有說服力,“你自己的女兒,相處了快兩年,或多或少應該也還是有一定了解的,希望你也理智一點。”
聽完他的話,周志專的情緒似乎也真的穩定下來許多,他想了想,點點頭:“其實骨子里,我也覺得不應該,我知道這孩子是犯傻,但是她也是真的喜歡朱浩瀚,所以我不相信她會那么樣的去傷害一個喜歡到骨子里的人。
我擔心這件事跟她有關系,是因為我怕我女兒目的并不是想要殺死朱浩瀚,她可能……就是動了別的歪心思,但是因為對麻醉HX劑一無所知,所以就辦了壞事,害朱浩瀚丟了命……
如果,如果這一次我沒事,我女兒也沒事,出去以后,我一定好好管教她,絕對不會再讓她再做出類似的事情,哪怕她現在跟我發脾氣,大吵大鬧,我也必須改掉她的這種性格,不能由著她胡來了!”
“還有一個問題,”紀淵聽他一番賭咒發誓說完之后,又問,“你在體育館里面,算不算是朱浩瀚指定專屬的理療師?”
“不能算是,但是也差不多,他比較喜歡我給他做放松,如果趕上假期那種輪流值班的時候,不是我值班的時候,他就不做全身的肌肉放松。”
專回答說:“我也給其他人做賽后、訓練后的肌肉放松,但是基本上所有人都知道,我肯定是會優先朱浩瀚的,畢竟他是球隊里面最好的球員,教練也是這么跟我授意的,全身放松花費時間比較長,這么一來就幾乎等于我只負責朱浩瀚一個人,就好像成了他的專屬理療師一樣了。”
夏青和紀淵于周志專談過之后離開看守所,夏青打了一通電話給派出所那邊,溝通過之后,兩個人便打算直接過去派出所,見一見當初花錢從人販子手里面買了朱浩瀚的那對夫妻,聽一聽他們兩個人的版本是什么樣的。
“你覺得肖瑩的嫌疑大不大?”去派出所的路上,夏青問紀淵。
紀淵搖搖頭:“不大,除非肖瑩對朱浩瀚因愛生恨,還隱藏得很好。”
“我也是這么想的,”夏青嘆了一口氣,“周志專之所以會急著想要跟咱們鬧出自首這一出戲,估計主要就是因為怕女兒惹上嫌疑,所以從保護孩子的沖動出發,一下子腦子里面就沒有什么理智可言了。
假如說朱浩瀚的死亡地點是在家里面,那周志專說的那種可能性,我還真的覺得成立的概率挺高的,畢竟肖瑩的那個狀態咱們都是有目共睹的,她對朱浩瀚已經不止是欣賞和愛慕了,甚至還帶著一點妄想的色彩,認為早晚兩個人是有可能產生交集,以后會走到一起的,事實上這當然不現實了。
假如說她這種念頭越來越強烈,并且朱浩瀚又面臨著還有半年就要畢業離校的事實,所以動了歪腦筋,想要跟朱浩瀚有點什么‘實質’上的發展來改變關系,結果因為不懂得掌握用量,一不小心造成了朱浩瀚的死亡,我是信的。”
“除非肖瑩同時痛恨朱浩瀚和周志專,恨不得他們兩個人都死,否則選擇在朱浩瀚的按摩膏里面做手腳,直接影響到的必然是周志專,而作為肖瑩的父親,現在周志專也同樣還是肖瑩所有生活開銷的主要來源。”紀淵說。
“是啊,如果這種情況下,把自己的父親直接扯上了殺人嫌疑,對她來說可不是什么好事,看周志專家里面也看得出來,經濟條件很顯然也沒有多好。
如果這種時候,周志專涉嫌殺害朱浩瀚收押,然后開始走流程,以后沒有了父親這個經濟支柱,對生活影響最大的恐怕還是肖瑩。”夏青感嘆,“肖瑩可是拿著朱浩瀚住處鑰匙的人,她想要這么做的話,完全有條件把芬X尼直接加進朱浩瀚的其他用品里面,比如說沐浴液什么的,沒必要非是按摩膏。”
“如果周志專說的是真的,肖瑩每個月只有一千五百塊錢的 生活費,這些錢對于周志專的收入來說,或許已經不算吝嗇了,但是就W市的消費水平而言,沒有其他生活開銷的話,談不上有多拮據,也絕對算不上不寬松。
肖瑩本人又是一個剛到W市不到兩年的年輕學生,生活圈子非常單純,除非一來互聯網上面的渠道,但是那種渠道遇到騙子的概率占了一大半。不管是從購買渠道,還是從購買所需要的花銷,我都不認為肖瑩是具備的。”紀淵總結。
“嗯,肖瑩那邊回頭我們也再摸摸底。”夏青本來想問問要不要向康戈求助,后來一想又放棄了這個念頭,“這事兒我們就不要找康戈了吧。”
她一提這話,紀淵就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點了一下頭:“嗯,讓他抓緊趕一趕手頭的事情,處理完了就可以正式回來我們這邊了。”
“看得出來,康戈可以說是歸心似箭了,就他平時那個逮到機會就一定要貧上幾句的性格,今天居然都沒怎么有空跟我寒暄!”夏青想起之前去找康戈的時候他那與平日里迥然不同的工作面貌,又專注又認真,一本正經的,還真是又一次刷新了她的認知,讓她見識到了康戈的另一個側面。
“被借調出去那么多年了也沒著急過,一直閑云野鶴一樣,”紀淵已經習慣了提到康戈的時候就吐槽幾句,“最近突然急了,誰知道打了什么鬼主意。”
一邊說一邊聊著,兩個人從周志專和肖瑩父女聊到了康戈,又從康戈聊到了一些紀淵和康戈學生時代的瑣事,趁著路途中的時間也算是小小的放松了一下工作時候緊繃的神經,等到了派出所院子里,把車停好,兩人就又重新打起精神來,準備去見一見先后兩次騷擾過祝家人的那兩位“買家”。
派出所那邊因為已經提前打過招呼,夏青和紀淵進去一打招呼,立刻就過來了一個四十出頭的派出所民警,自稱姓孫,讓夏青他們叫自己老孫就行,他今天早些時候去出的警,所以也就由他先給夏青他們介紹一下當時的情況。
老孫長得不算特別高大,但是敦實,模樣略顯兇悍,感覺好像脾氣不會太小似的,不過這種印象僅限于他不開口的時候,一開口就聽得出來,這很顯然是一個健談又爽快的人,并且一開口就暴露了他實際上脾氣還不錯的事實。
“哎呀,你們是不知道今天那功夫的情形,真的是讓人腦袋都要炸開了!”老孫拉著他們到一旁僻靜的地方去講當時的事情,“我們接到報警之后,趕過去一看,好家伙,幾個人堵在人家家門口打得正熱鬧呢!這個扯那個的頭發,那個想撓那個的臉,男的揪 在一起,倆女的在一旁嚷得我耳朵都要聾了!
我們趕緊就先給拽開了,一問才知道,這打架的四個人里頭,還有兩個是那家的女兒女婿,然后這功夫那家的老人還出了事了,救護車也過來了。
人家的女兒女婿,我們也不能攔著不讓他們送老人去醫院,而且就是一點糾紛,性質也不算特別嚴重,本來我們就打算把人帶回來,等那兩口子處理完醫院的事,過來看看雙方有沒有什么受傷或者別的損失,調解一下就算了。
結果這不么,人剛帶回來,你們那邊的人就打電話過來了,說這倆人當初是從人販子的手里頭買小孩兒的,現在又跑來糾纏,所以打起來了!這可真是林子大了什么鳥都有,我也算是跟著開了眼了!”
“那兩個人到這邊之后什么表現?”紀淵問老孫。
老孫擺擺手,臉上的表情就跟吃了蒼蠅似的:“別提了!那兩位到了我們這兒,就跟倆受害人似的!好家伙,滿腹委屈啊!一開始過來還不樂意呢,說他們好端端的上門去看望孩子,被人擋在門外不許進就夠慘了,那家仗勢欺人,我們居然還助紂為虐,把我都給說蒙了,要不是后來你們那邊的電話打過來說明了一下情況,我搞不好還真以為那倆人是受了多大委屈呢!”
“那兩個人的文化水平看來還可以啊,還知道說助紂為虐、仗勢欺人呢?”夏青倒不是調侃,而是真的有點驚訝,因為原本通過第三方的描述,已經有一種那一家人文化程度不高的先入為主印象,現在聽老孫一說,感到有些意外。
“他們倆有個球的文化水平!”老孫嘿嘿一笑,“那倆詞兒是我提他們倆概括的!他們原話怎么說的我都給忘了,顛三倒四,沒完沒了,華說來說去就那么幾句,就什么他們對人家就好像親生的一樣,結果到頭來一場空,心寒啊,委屈啊,就這些!我聽得心煩意亂的,還不能張嘴!”
“為什么不能張嘴?”夏青不解。
老孫指了指自己這張臉,有點不太好意思地說:“我不是長得比較兇么,所以我們同事說讓我別張嘴,嚇唬嚇唬那倆人,好讓他們覺得打怵我,這樣就能老實點,不要弄出什么幺蛾子來,我要是一張嘴啊,那可就露餡兒了!”
夏青抿著嘴笑了出來,這個老孫還有他的同事對他的形象行為還挺客觀。
“那兩個人從頭到尾都沒有在你們面前明確地提到他們和那家的孩子到底是一個什么樣的關系?”紀淵問老孫。
“對,他們兩個說話一直就是含含糊糊,如果不是你們隊里頭 打電話提前跟我們通了個信兒,我們到現在估計還以為可能是那倆人家里頭窮,生了孩子養不起,就過繼給人家,現在過上好日子,親爹親媽來吸血了呢!”
老孫低聲咒罵了一句,“后來一聽說是買孩子的,我們也都被惡心壞了,咱雖然是警察,但是首先也是個人,對吧,到了這個歲數,家里頭肯定都有個孩子,所以真是看不得這種事。
說句不當講的話,這要我是那家的人,這兩個人要是敢堵在我家門口鬧事我估計也忍不住覺得手癢癢呢!你們是沒看到那倆人的樣子,理直氣壯的,看著就讓人肝兒疼!”
夏青笑了笑,她到不覺得那兩個人是真的不認為自己當初的行為有問題,那家的男人因為當初買朱浩瀚,還把孩子藏起來,阻礙營救,已經被判過了緩刑,不可能不知道自己行為的性質。
不過在明知道自己當初的行為是構成了犯罪,并且極其不道德的,現在還能跑過來直接找上門,這對夫妻的心理素質和臉皮也真的是令人驚嘆了。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