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說逐一去調查確認,仔細推敲這些人的陳述當中有多少是事實,多少是水分,這些都是比較耗時費神的工作,但是刑警隊里面眾人也早就已經習慣了這樣的工作內容,并沒有因此而感到特別發愁。
然而這邊的碰頭會還沒有結束,那邊就接到通知,w市又發生了一起惡性刑事案件,需要立刻派人出現場,董大隊點了包括康戈在內的一組人過去出現場,一下子這邊的人手就少了三分之一。
這倒也還好說,無非是每個人手頭上的事情多一些,結果大概一個小時之后,上面就又來了消息,還要抽調更多的人過去,這一次原本自愿留下來調查農家樂殺人案的沈文棟也被點到了頭上,沒有辦法推辭了。
被抽到另外一組調查其他案子,沈文棟似乎有些遺憾,臨出發的時候不忘繞到夏青那邊去拍了拍她的肩膀。
“我去那邊幫忙了,你也要繼續加油哦!”他面帶微笑的沖夏青眨了眨眼,然后也不等夏青說什么,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
夏青現在也沒有心思去理會他什么,被抽調走了那么多人,一定是說明剛剛發生的那個案子的性質要比柳丹揚這一起嚴重很多,現在她和紀淵身上的擔子都更重了,沒有時間去管一些有用沒用的閑事。
在這八個人里面,可以暫時先撇開南琴、吳甜還有范悅怡這三名女性,然后從五名男性當中先找出那個在柳丹揚遇害當晚和她有過關系的神秘人,畢竟柳丹揚遇襲的時候可以說是在毫無防備的情況下,當晚與她關系親密的男伴很顯然是最具有作案時機的,應該作為重點關注對象。
在現場柳丹揚的手機上面有一條夜里十一點多發出去的語音信息,內容是一句“你一點過來吧”,接收信息的一方用的是一個不常用的小號。
法醫方面根據尸體的狀況推測死亡時間應該是在夜里十點到凌晨兩點,而后來通過柳丹揚肩膀處的輕微傷痕,張法醫又進一步收縮了死亡時間的這個區間,認為死者的死亡時間應該是在零點左右到兩點之間。
那條十二點之前發出去的語音,也在法醫推測的死亡時間之內,并且假設那個回復了一個“ok”表情的人是按照柳丹揚提供的時間赴約的話,柳丹揚的死亡時間基本上就可以被視為一點左右到兩點的這一個多小時。
當晚留在農家樂里的其他三名女士,范悅怡與柳丹揚關系十分惡劣,其他同學在接受調查時也略有提到,可以證實。南琴本倒是和柳丹揚交好,當天發生了激烈爭吵,之后又一直和吳甜呆在一起。
剩下的五個人,不管是誰,午夜時分接到柳丹揚的語音邀約,并且還欣然同意赴約的,如果說沒有點什么,那也只能騙騙小孩子了。
這么一考慮,首先需要去重點調查的便是當晚還留在農家樂的五位男士。
夏青和紀淵都認為可以那個和柳丹揚當晚發生過關系的人,可以被假設為作案嫌疑人,畢竟柳丹揚發語音約的那個受邀男士如果準時在凌晨一點赴約,那么其他人想要不被撞破的作案,時間和空間上似乎都難以實現。
這五位男士都有各自的時間證人,雖然他們表達出來的時候,時間點雖然有點模糊,但是大概的區間都在零點之前到凌晨兩三點之間。
“這些人里面,要么有人多說了,要么有人少說了。”夏青兩手托著腮,用指尖在太陽穴那里打轉,“問題就在于,話都是他們說的,農家樂那邊根本沒有裝監控,他們說出來的活動和時間線又彼此都不反沖,有些不好判斷啊!”
“不一定,”紀淵倒是比她樂觀一些,“乍看起來沒有什么問題,不代表細節上不會找到相互矛盾的點,只要找到一處破綻,其余的就都顯露出來了。
現在咱們已知的說法里面就有一處是有些不合理的,就在范悅怡那里。你仔細回憶一下,咱們向范悅怡確認是否住在柳丹揚隔壁的時候,她是什么反應?”
“她臉上的表情好像是吃了蒼蠅一樣。”夏青在接觸過的這幾個人里面,對范悅怡的印象的最深的,因為她的情緒表達最為強烈和不加掩飾。
“那咱們問她前一天晚上有沒有聽見什么聲音的時候,她是怎么說的?”
“她說她什么也沒聽見,因為吃了安眠藥……”
夏青回答著紀淵的問題,說著說著腦子里閃過了什么,她趕忙停下來,伸手拿過那些檢驗報告,從里面翻找出了范悅怡的那份。
“范悅怡的血液檢查結果顯示她的血液中并沒有發現任何鎮靜hx劑的成分!”夏青盯著手里面的那份報告仔仔細細看了一會兒,終于眼前一亮,一臉振奮的抬起頭來看向紀淵,“范悅怡對咱們說謊了!她沒有吃什么藥來助眠!
這樣一來,咱們問起她是不是住在柳丹揚隔壁的時候,她那一臉的厭惡,好像吃了蒼蠅一樣的表情,就能夠得到一個合理的解釋了!”
“嗯,我也認為她并不是單純因為討厭柳丹揚這個人,所以才做出了那樣的反應,畢竟咱們今天和她聊最多的就是柳丹揚和南琴,她雖然有憤怒,有怨恨,但是在其他時候都沒有出現過那樣的厭惡表情,唯獨咱們問她是不是住在柳丹揚隔壁的時候,那樣的神情出現了!”
紀淵微微一笑,夏青從報告單上面找到的化驗結果間接印證了他的推測:“從范悅怡之前因為惱火所以抱怨出來的一些家庭情況來看,她應該屬于思想比較正統的女人,對丈夫孩子和家庭比較在意,這樣性格的人,對于有一些人的‘不守規矩’,恐怕就會有一種天然的厭惡。”
“所以說,她應該是有聽到過什么聲響的!”找到了突破口,夏青的心情就好多了,不過她又有另外的一個擔憂,“可是她選擇對咱們隱瞞,很有可能就是不想要蹚渾水,咱們就算是問她,她一口咬定只是騙了咱們安眠藥那一件事,死活不承認聽到過什么別的聲響,那不也是白費?”
“所以現在這個時候不急著找她,只有從其他人那里已經找到了突破口,才能讓范悅怡愿意開口說實話。”紀淵深知想要找到那只出頭鳥并不是那么容易的事,“假如那五位男士當中真的有和柳丹揚有約的那一位,那么這幾個相互證實在一起聊天喝酒的人里面就必然有不止一個人說了謊,咱們再挖一挖。”
這邊正說著,那邊走廊里傳來了一串腳步聲,辦公室門打開,方才去出現場的那一撥人回來了,從表情上面來看,似乎情緒也并不怎么好。
饒是康戈那樣一個平日里總是笑呵呵的人,這次看起來都變得嚴肅起來。
“你們這邊怎么樣?”他給自己倒了一杯水,坐到紀淵桌旁,先咕咚咕咚灌上一氣,然后才開口問問這邊的進展。
“剛有個方向,你們那邊不太好辦?”紀淵問。
“唉,別提了,”康戈有些郁悶的擺擺手,“是個棘手的案子,處處糟心。作案人應該是個老手了,作案手段比較兇殘,但是現場咱們希望有留下痕跡的地方干凈得一塌糊涂,應該保護好的地方又被人給破壞得一塌糊涂。
這都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死的這個人,是咱們這邊的一個小有名氣的企業家,經營的是那種家族模式的企業。我爸媽跟這個人七拐八拐也算點頭之交,因為圈子不同,倒是沒有共事過,我也問了問,他們說人品有點次。
總之就是利益糾葛一大堆,人際關系一團亂麻,他在外面因為競爭的時候不擇手段得罪的人不計其數,家里也是一地雞毛。
最重要的是,這邊人剛死,那邊就有嘴快的把事情給抖出去了,好家伙,我們這邊現場剛處理完,那邊都有聞訊而來想要拍視頻發獨家新聞的了!
我們好說歹說給攔了下來,這種事畢竟不同于交通事故之類的,現在隨便什么人拿個手機有個攝像頭就可以發新聞線索,但是他們的線索發出去,搞不好就把咱們的線索給砍斷了,真是亂成一鍋粥啊!”
盡管平日里康戈嬉皮笑臉的時候紀淵時不時潑他冷水,不過現在這種時候,看他的樣子也知道是真的遇到棘手的案子了,紀淵也只是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算是給他一點安慰和鼓勵。
“希望能留下痕跡的地方干凈得一塌糊涂是什么意思?”夏青有些好奇地問。
“死者是被人一刀插心致死的,”康戈揉了一把臉,向夏青大概說了一下,“刀法非常準確,正好從兩根肋骨的縫隙當中插進去,不偏不倚!要知道這可不是那么容易的,力道和位置偏一點都會被肋骨給卡住。”
夏青有些驚訝,她之前聽康戈說手段兇殘,還以為會是比較復雜的手法,沒想到竟然這么干脆利索,同時卻又因為過于干脆利索而更加讓人震驚。
“這還不算,你們也知道的,如果是一刀正好插進心臟里,那這個人就幾乎約等于沒救了,死亡速度比較快,但是這個兇手在一刀插進死者的心臟之后,又給死者來了一個割喉。”康戈一邊說,一邊伸直手掌,作手刀狀,在自己的脖子上面比劃著,“從這兒一直割到這兒!兩側頸動脈和氣管全斷!”
夏青瞪大了眼睛:“先一刀插心,然后又割喉?這兩個隨便做到哪一樣,死者估計都沒有什么生還的可能性了!這是多大的仇恨!”
“對,而且你還要注意這個順序!”康戈剛從現場回來,也想緩一口氣,索性和夏青聊了起來,“如果是先割喉,頸動脈那個噴射力,你心里肯定有數的!那現場是什么樣都還好說,重點是兇手當場就得被噴成小紅人一樣啊!
結果呢,這人是先來了一個徹頭徹尾字面意義上的扎心!等到人瀕死的時候,血液壓力下降了,又還沒有凝固,迅速割喉,然后沒有拖泥帶水的離開。
咱也不知道這家伙是怎么一個具體操作,現場還是流了不少血的,但是連一個血腳印一個血指紋都沒有找到,百分之百的有備而來,手段老辣啊!”
夏青還是頭一次聽說這樣的作案手法:“所以說你們要找的兇手去殺人之前,是準備了兩把刀去的!這人對自己的精準度還挺有信心!”
“是啊,一把細長尖刀扎心,用來割喉的又不一樣,法醫說應該是手術刀,刀口非常的整齊,力道也很足。”康戈的眉頭幾乎擰了個疙瘩,這可是他鮮少出現的表情,不過這個表情沒持續多久,在他瞥了一眼紀淵之后,便瞬間換成了一臉驚訝,“你這是怎么了?”
夏青方才全神貫注在聽康戈講那邊案發現場的情況,現在看康戈詢問紀淵,也把注意力轉回來,這一看還真把她給嚇了一跳——紀淵的臉色實在是太難看了。
即便是在夏青剛剛接受了董大隊的委托,開始和紀淵搭檔的那段時間,紀淵絕大部分時候都是一副冷冰冰的面孔,那都比現在看起來臉色好得多。
如果說過去紀淵的陰郁頂多算是陰天,那么現在簡直就是暴雨將至,除了臉色不對之外,他太陽穴的血管都凸了起來。
“你是哪里不舒服么?”夏青趕忙開口詢問。
“沒事。”紀淵對她搖搖頭,然后看了看一旁的康戈,“康戈,你先去忙吧。”
康戈微微一愣,似乎意識到了什么,沒有多說,點點頭,起身走了。
夏青覺得紀淵應該是有什么事,可看他這樣的面色,又不敢深問。
這一回她不問,紀淵倒是沒打算繼續沉默,他似乎有些心煩意亂,看了看時間,從椅子上站起身來:“你跟我出去一趟,有些事情想要和你說。”地址:m.biqutx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