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鄭義父母家里面“滾出來”的時候,夏青覺得自己從來沒有過被人趕走還心情那么愉快的時候,如果不是事出有因,她都會懷疑自己是不是瘋了。
“我發現康戈還真的是挺了解你的,方才你那些話說得實在是太氣人了!如果換一個位置,讓我從鄭義父母的那個角度,估計我會被你氣到吐血。”夏青有一種揚眉吐氣的舒爽,到樓下上車的時候,忍不住對紀淵豎了個大拇指。
離開鄭家之后,紀淵臉上的表情就又重歸于淡淡的那種狀態,看起來完全沒有夏青的那種痛快,反而帶著一種淡淡的憂愁。
“怎么了?你也算是臥薪嘗膽了那么久,這回終于借著這個機會,也算是把本來就是事實的話給說出來,怎么看你一點也沒有一吐為快的那種喜悅,反倒好像……不是很開心似的呢?”夏青看他這個狀態,感到有些奇怪。
“沒有不開心,只是有一點感慨。”紀淵對夏青笑了笑,緩緩嘆了一口氣,“每次和鄭義的父母打交道,我都會心情非常復雜,忍不住想,如果不是有這樣的父母,有這樣的家庭氛圍,會不會后面的很多事情就都不一樣了。”
“那可不一定,家庭環境的影響肯定是一個非常重要的因素,但是個人選擇才是最最關鍵的。”夏青并不認同紀淵的這個看法,“這個世界上打從一出生就一路順遂的人,恐怕鳳毛麟角,搞不好根本就不存在,人總是會遇到或者大或者小的挫折、逆境,最重要的是自己選擇要讓自己做什么樣的人。
要是說起來,你想一下我從小達到的人生經歷,覺不覺得就算我現在是一個成天到處混跡,跟一群社會閑散人員鬼混的小太妹,也沒有什么不可以的?可是我是那樣的人么?我沒成為那樣的人,不是因為誰拎著我的耳朵每時每刻提醒我,約束我,而是我自己不愿意變成那樣的人。
鄭義的每一步都是他自己的選擇,他父母的行為做法是挺讓人不齒的,不過對于鄭義來說,他倒也真是父母親生的好兒子,骨子里的東西一脈相傳。”
紀淵聽夏青這么一說,也覺得頗有些道理,原本的悵然也被沖淡了許多,眉頭松開,心頭也少了幾分先前的沉重:“你說的對,不管當初他為什么會選擇那樣的一條路,可以確定那是一條歧途,我們就不能再任由他繼續走下去了。”
“不過話說回來啊,要是知道你今天這么所向披靡,我昨天也不一定非得爭著要跟你一起過來,感覺好像都沒有什么我發揮的余地!”夏青有些遺憾,她本來是憋足了勁兒,想要好好的幫紀淵伸張正 義一回,結果從頭到尾,她就只說了那么一兩句話而已,并且還是對紀淵說的,現在有一種強烈的遺憾。
“你和我一起來挺好的,剛才你接話接的恰到好處,如果不是你故意提買房子的事情,也不會成功的把鄭義父母激怒,讓他們懷疑我得了比他們還多的補償金,忍不住想要去和那位神秘的匯款人討個說法。”
紀淵這可不是為了讓夏青欣慰,故意去說一些哄她的話,事實上如果不是夏青那神來之筆一樣的插話,他和鄭義父母之間的對話還停留在誰欠誰上面呢。
今天去找那對老夫妻,激怒他們、刺激他們畢竟只是手段,并不是目的,真正的目的就是想要促使他們主動聯系神秘匯款人,如果沒有因為買房的這個話題,刺痛了經濟吃緊,連物業費都在拖欠的鄭義父母的神經,也不知道那種沒有營養的相互打擊的垃圾話還要說上多久才能達到目的。
他摸出手機遞給夏青:“還有件事,給陳清繪打電話,該怎么叮囑你知道。”
夏青點點頭,結果紀淵的手機,調出陳清繪的號碼撥了過去,很快陳清繪那邊就接通了,估計是沒有想到紀淵會突然給自己打電話,陳清繪的聲音聽起來充滿了詫異,等到挺清楚實際和自己講電話的人是夏青才迅速調整了狀態。
“陳師姐,是這樣的,我們剛從鄭義父母那邊出來,他們近期很有可能會聯系你,找各種名目向你索要財物甚至現金,之前紀淵讓你在不過分的情況下盡量配合,這一次咱們反過來,不管他們的要求有多不高,哪怕就是一塊糖一把瓜子而已,你也一定要拒絕他們!”夏青叮囑陳清繪。
“怎么突然……他們是向紀淵提什么過分要求了?”陳清繪有些疑惑。
“沒有,但是這一次的事情非常關鍵,絕對不是開玩笑的,陳師姐一定要拒絕,并且不單單是拒絕那么簡單,還得拒絕得特別義正言辭,特別不留情面,怎么犀利怎么扎心就怎么說!”夏青繼續叮囑她。
“比如說呢?”陳清繪有些吃不準,她之前并沒有做過這類事情。
“比如說你就直接跟他們講,從頭到尾你都說在拒絕鄭義,是鄭義對你死纏爛打,一直對你造成了很大困擾,所以你不虧欠他們任何情分。
當初鄭義選擇到W市也好,包括后續的所有一切,作為一個成年人,都應該由他自己買單,你沒有義務去對鄭家做任何事。”紀淵在旁邊一邊開車一邊對電話那一段的陳清繪說,夏青把手機開了揚聲器,他便直接開口去教陳清繪,畢竟這件事當初他們都是當 事人,而夏青卻是局外人,所以不方便由她來說。
“說這么狠?這是存心想要刺激他們?”陳清繪沉吟片刻便大概猜到了紀淵他們的意圖,“你們這是準備要做點什么了吧?有沒有什么需要我幫忙的?”
“暫時沒有,你注意個人安全,如果下一步有什么需要你參與的,我們會再通知你。”紀淵果斷的給出了否定的答案。
陳清繪答應了,帶著幾分疑惑,識趣的沒有追問太多,掛斷了電話。
紀淵開著車,一路疾馳奔赴杜承澤之前陳尸的那片郊外樹林,這是他和夏青早就已經商量好的,過去那邊找兇手脫身的可能性。
和陳清繪結束通話之后,夏青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去問紀淵。
“昨天康戈說之前那幾起懸案有一個共同點,就是兇手是如何離開案發現場的,沒有找到過什么線索,感覺就好像長出翅膀飛走了一樣,你聽到這里的時候,是不是也想到了杜承澤的這個案子?你也有跟我一樣的懷疑吧?”
紀淵的想法自然不會瞞著夏青,聽完她的詢問,點了點頭:“對,我確實有這樣的懷疑,只是覺得有些費解,杜承澤是柳丹揚案的嫌疑人,本身就是在警方的視線范圍內,不管是受人之托,還是什么別的可能性,這種情況下貿然對杜承澤出手都是風險比較高的,所以如果真的有關聯,我想不出到底是什么原因迫使他不得不這樣冒著高風險出手,這不合以往的規律。”
“是啊,之前的那幾起懸案,不光發生的時間上存在一定的距離,空間上的距離就更加直觀了,算上現在康戈他們正在查的這一樁,距離最早W市那一起,也已經過去了好幾年,這一次沒道理那么密集緊湊吧?”夏青嘀咕著。
“所以我只是想到了這一層,沒有急著對康戈說起來,畢竟沒有證據,完全是主觀上的感官,如果對他們那邊造成了誤導也不好,倒不如我們一邊調查一邊收集,如果真的存在這種可能性,再立刻溝通也不遲。”
夏青點點頭,嘆了一口氣,心里有一種說不出的復雜。
一方面覺得如果真的有關聯,一股腦就都解決掉,不失為一種痛快。
另一方面如果那個人真的已經猖狂和瘋狂到了這種程度,恐怕紀淵的心情也不會特別的明朗,再怎么說也是曾經朝夕相處的室友和同學,更是工作之后密切合作的同事、搭檔,即便原本就知道對方的人品存在一點瑕疵,即便后來對于對方的死存在著強烈的疑慮,一旦真相大白,鐵一樣的事實告訴紀淵,那個曾經伴他左右的伙 伴是一個泯滅了人性的魔鬼,換成誰都不會覺得舒服。
因為心情都有些復雜,所以兩個人一路上話也不多,來到了杜承澤汽車原本被丟棄的那個位置,紀淵把車子停下來,兩個人下車就直接順著路邊的雜草地走向那片樹林,打算在里面再擴大范圍搜尋一下兇手可能的藏身之處。
既然在這樣一個荒郊野外的地方棄尸,并且還把杜承澤的車子也一并扔在了這里,那么沒有在這條路上發現可疑車輛,那兇手一定是找了別的路徑。
棄尸當晚深更半夜,現場附近沒有出租車沒有公交車,兇手能夠通過什么途徑離開,唯有向林子深處進行探索,嘗試著找一找答案了。
夏青在市區和空曠的地方,方向感還是可以的,不過到了樹林里面多少有些發懵,好在紀淵的方向感奇強,即便在茂密的樹林當中也同樣可以精準辨別方向,夏青索性就直接跟著他走,相信紀淵不會帶著自己在樹林里迷路。
紀淵幾乎是一步到位的準確找到了當時掛著杜承澤尸體的那棵樹,考慮到當時的那種情形下,兇手不會愿意在這棵樹周圍多逗留,以免節外生枝,被人給瞧見了不好解決,再加上靠近公路那一邊還丟棄著杜承澤的車,很顯然兇手也不會愿意往那邊活動,這都是容易暴露自己的危險地段。
那么他們現在需要去探索一下的,自然是往林子更深處走。
一邊跟著紀淵往林子里面走,夏青一邊想,幸虧在鄭義父母家那邊沒有耽擱太多的功夫就達到了目的,所以他們兩個趕到這里的時候正是上午陽光明媚的好時間,饒是如此進了樹林還是會覺得有些光線暗淡,這要是真要等到了下午才來,搞不好這林子里面的能見度就更低了。
這片樹林的面積還真的是不小,而且林子里的樹也都是年頭不少的,夏青跟著紀淵一路仔仔細細的留意著周圍的環境情況,在這片林子里穿行了一段時間,還是紀淵率先放慢了腳步,同時把手探向身后,反手握住跟在后面的夏青的手腕,向她示意了一下。
“那邊的可能就是我們要找的了。”他對夏青說。
夏青順著他示意的方向看過去,那邊看上去并沒有什么特別值得注意的東西,地上橫七豎八倒著幾根粗樹枝,除此之外就沒有別的了。
“這里……為什么?”夏青覺得自己以前一直都和紀淵比較有默契,基本上兩個人誰發現了什么端倪,稍微示意一下,根本不需要多加贅言就會馬上心領神會,可是這一次她覺得自己和紀淵之間的這種默契好像失靈了,瞪著面前的一 切,夏青實在是沒有辦法領會紀淵的意思。
紀淵回頭看到她那一臉困惑的模樣,也笑了:“走吧,我過去幫你還原一下,到時候你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紀淵走過去,把地上那橫七豎八的幾根粗樹枝撿起來,低頭判斷了一下位置,然后把那些樹枝一頭分散地支在地上,另一頭用手扶著,折騰了一小會兒,就大概弄出了一個雛形來。
“這……是個……帳篷?”夏青這下看明白了。
“算是個簡易的窩棚吧,臨時被人找了樹枝過來搭了個小窩棚,頂端原本應該是用繩索捆綁纏繞來固定的,所以你看,這幾根粗樹枝的前端有不同程度的樹皮被磨掉的痕跡。”紀淵讓夏青湊近一點好能看的更清楚,“之后繩子被解下來帶走,粗樹枝也就都散了,被隨意的丟在這里。”
夏青恍然大悟,順便也仔細的觀察了一下紀淵扶著的那幾根樹枝:“原本這上面應該還遮蓋過能簡單防個雨水露水的編織袋之類東西,瞧,這兒還殘留著被干樹皮刮下來的絲呢!”
三五第一_