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番外九 正面剛(3)

  紀淵并不認識這位大姑奶,所以對她沒有什么警惕性,只是聽到她夸贊自己,禮節性的對她報以淡淡的微笑。

  夏爺爺其實算是在場所有人里面最了解自己姐姐為人的了,正所謂那什么嘴里吐不出那什么牙來,老太太這時候忽然冒出這么一句來,后頭會不會跟著什么好話,忽然破天荒的夸獎起自家這個從來入不得她眼的孫女,這到底算是怎么回事,以夏爺爺的腦袋,根本不可能聽不出來。

  但是他只是眼觀鼻鼻觀心,沉默不語,眼皮都不抬一下。

  大姑奶一臉慈愛的看著紀淵,開口問他:“小伙子,你家里頭就你這么一個兒子啊?你和青青的事兒,你爹媽知道么?他們怎么說?”

  其實這話就有點廢話練習的嫌疑了,前面紀淵說關于婚房的安排時,其實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這本身就體現了紀家對紀淵和夏青關系的態度,可是被大姑奶這么一問,倒好像前面那些都是紀淵自己一廂情愿的說法,或者至少紀家對紀淵婚事泛泛的安排,并不是針對他和夏青這段戀情。

  紀淵雖然情緒鮮少外露,但心思確實極其縝密的,否則也不會因為一身的好資質被董大隊那么器重,他從大姑奶的這第二句話就聽出了這老太太的良心似乎不太端正,眉頭微微皺了皺:“我是獨生子,我父母知道而且很喜歡夏青。”

  “喲,這可真是一個難得的好人家啊!”大姑奶意味深長的嘆了一口氣,兩只手輕輕的拍了拍,感嘆道,“你們說這大小伙子啊,要個頭有個頭,要塊頭有塊頭的,模樣也精神,還是家里頭的獨生子,我剛才聽那意思啊,家里頭的條件也還挺好!我以為這樣的家庭,選兒媳婦肯定特別挑,什么都得打聽得清清楚楚,剛才還替咱們家青青擔心呢!現在看來啊,倒是我這老太太老古董咯!

  像我們家那三個孫子,找媳婦的事情上啊,我就一直跟我那兩個兒子兒媳婦,還有孫子本人都反復說,這找對象啊,咱們是男方家庭,對女方那邊別的都不用太計較,什么房子車子,那些我們家能負擔的,就不要求人家。

  模樣好不好看,那都是沒有什么用的,過幾年老了都一個德行!所以什么最重要?一個是性格,一個是名聲。

  女孩子,性格必須溫柔一些,善解人意一些,知冷知熱的,能知道怎么疼自己家男人,名聲好那就是最起碼的了,不然一結婚嫁進來,早先在外頭的一些亂七八糟的說法要是傳開來,那丟的還不是公婆家的臉面!

  要不我怎么說著小伙子是個厚道人家呢!咱們家青青真是有福氣啊!找了一個對她過去那些事兒一點都不在意的!這可真是太好了!

  我原來還擔心會不會因為那些事兒影響了青青以后找對象嫁人呢,現在總算是一塊石頭落了地,不用跟著亂擔心了!”

  大姑奶這話一說完,方才一臉不痛快的表姑這會兒終于找到了能接住的話。

  “哎喲,我說大姨呀!你這是歲數大了糊涂了還是怎么著?”她笑著對大姑奶說,“你怎么知道人家爹媽是不在乎啊,萬一人家本來還不知道呢?現在被你這么一說,都知道了,這要是沒事兒就什么都好說,有事兒你能負責圓回去啊?”

  “喲,這我倒是沒想到!”大姑奶恍然大悟似的,一臉略顯浮夸的吃驚和擔憂,“小伙子,我老太太糊涂了,一天到晚胡說八道的,你可別往心里去啊!我們家青青其實什么事都沒有,外頭傳得亂七八糟那都不是真的,你可別信。”

  大姑奶這話說得可以說是有些惡毒了,一旁的夏爸爸和夏媽媽臉色陰沉鐵青,這本就是他們對女兒諸多虧欠當中最最感到歉疚的,自己都不知道要怎么樣彌補才合適,現在被家中長輩這么充滿了惡意的說出來,對于他們來說簡直就好像在胸口再扎一刀似的,血淋淋火辣辣的疼。

  夏奶奶都要坐不住了,要不夏爺爺在一旁拉住了她,估計她現在都已經要從沙發上跳起來,去指著鼻子跟自己的這位大姑子算賬了。

  紀淵聽得明明白白,他面色不顯,只是不動聲色的看著那位大姑奶的發揮,等老太太說完了,才對她點點頭:“你想要提醒我的,應該是夏青高中時候遭綁架的那件事吧?”

  “喲,看樣兒你還真是知道這件事啊?那倒是我老太太多心了,沒想到你這小伙子心胸還挺寬廣的,什么都知道了,還一點兒都不介意,那我們當老人的也就放心了。”大姑奶引言怪氣地說。

  “我確實不介意,因為人是我從綁匪的窩點里救出來的,被營救的時候夏青是一個什么樣的狀態,我比任何人都更清楚。”紀淵義正言辭的對大姑奶說,“首先,夏青得到解救之后,警方曾經發過一個比較詳細的警情通告,說明兩名被綁架女生的情況,上面并沒有對她們的情況加以隱瞞,都是如實陳述的。

  外界的一些風言風語事出有因,不知情的陌生人以訛傳訛,這是一回事,作為夏青的家人,拿著捕風捉影的謠言信以為真是蠢,用這個作為武器來攻擊自己的親人是壞,信以為真還拿來當把柄,那就是有又蠢又壞。

  夏青沒有經歷過的事情,不管怎么樣,都不應該被安在她的頭上,對她進行人身攻擊,這不是她應該承受的。

  話說回來,哪怕換成了其他人,真的有你方才極力暗示我的那種遭遇,毫無緣由的攻擊被害人也不是一個有道德有素質的人應該有的行徑。”

  沒有想到他會這么說,大姑奶和那位表姑一下子都有點傻眼。

  夏青也有一點愣住了,之前她有過很多次想要找機會讓別人知道紀淵才是自己一直想要找的恩人,紀淵都不愿意掛上這個頭銜到處招搖,不愿意別人因此跑去八卦夏青的那一段經歷。

  即便是沈文棟冒認了功勞的時候,他在意的也只是夏青不要被對方蒙蔽了,做出不理智的選擇,在確定夏青并沒有相信,更沒有被沈文棟牽著鼻子走之后,他便徹底不在意沈文棟的那些偷功勞的舉動。

  這會兒,他是主動開口把當年自己營救夏青的事情說了出來,目的卻是介意有人那這個來影射夏青,為了在親戚當中替夏青正名。

  夏青覺得一顆心好像泡溫泉一樣,無比的熨帖踏實。

  紀淵的話說得不大客氣,大姑奶臉色陰沉的好像一場暴風雨就要降臨似的,不過她沒有什么機會去發揮,因為紀淵還有后話等著她呢。

  “其實我們之前見過,或者說我見過你。”紀淵打量了一下大姑奶,他的記性向來是不錯的,“大概三年前,我到派出所那邊去辦事,進去的時候正好有人在鬧事,那邊的同事告訴我,說是有一個小伙子因為聚眾鬧事,被派出所帶回去,行政拘留處分。

  辦手續的時候家屬跑來鬧事,是當事人的奶奶,非要讓派出所給她孫子一次機會,說自己二十多歲的孫子還是個孩子,年紀小,不懂事,如果留下案底,以后不好找工作不好找對象。

  當時你正忙著躺在地上犯心臟病,說如果不放孫子就死在派出所里,讓所有人背著人命官司,所以估計沒有精力注意周圍的情況,也未必留意到我。”

  紀淵記人的能力還是不錯的,進門的時候就覺得大姑奶看起來頗為眼熟,很快就想起了是那時候見到過的鬧事家屬,只不過現在對方是夏青的親戚,那種事情畢竟是不體面的,他便選擇當做沒認出,提都沒有提一個字。

  不過既然人家主動跳出來想要給夏青添堵,那他便只好實話實說一下。

  大姑奶的臉色特別黑成了鍋底一樣,不過這回她已經沒有什么想要回擊的話了,想要開口否認又怕紀淵手里還有別的實錘,那樣越杠反倒抖出來越多,她引以為傲的三個孫子可就徹底光輝不起來了。

  這個時候,原本一直沒有說話的夏爺爺清了清嗓子,他開口之前顯示瞥了紀淵一眼,眼神里帶著幾分贊許,然后對那幾個之前沒怎么開口搗過亂的說:“時間也不早了,你看,我們這今天孫女婿上門,兒子兒媳婦和女兒都回來,一會兒我們家也準備吃飯了,飯桌上一家人聊點家里的私事,就不留你們一起啦。”

  那幾個人也識趣的紛紛表示自己家里也還有事,正準備告辭。

  “你們倆,”夏爺爺眼睛一掃方才表現比較“優秀”的表姑和堂嬸兒,“我看你們家里頭也都不怎么太讓人省心,以后逢年過節的也不用窮講究什么禮數,非得往我們這兒跑不可了,以后就過好你們小家的日子就行了。”

  這就不是簡單的送客了,分明就有一種把她們拉進了黑名單的味道。

  說完之后,他又對一旁的大姑奶說:“姐,咱們現在歲數大了,腿腳不大方便,跑來跑去的,真有個磕磕絆絆,我跟我那兩個外甥也不好交代。

  你現在也不是當初帶著兩個孩子,瘦得皮包骨一樣來投奔我的時候了,也算是家大業大,以后走在路上,如果那兩個外甥還愿意認我這個舅舅,叫一聲,不愿意的話呢,我們這種就一個孫女還寶貝的不行的家庭,也高攀不起你們。”

  說完他沖大姑奶揮了揮手,站起身來,示意夏奶奶跟自己一起走,順便對紀淵說:“小子,跟我過來,我有一瓶存了好多年好酒,你跟我過去拿出來,咱們晚上喝!你們幾個送送客人!”

  夏爸爸和夏姑姑立刻起身,擺足了送客的架勢,那幾個本來就比較厚道的親戚自然是明白今天這氣氛完全是被那幾個老鼠屎攪和了,客客氣氣的起身離開。

  堂嬸兒和表姑的表情不大好看,卻還強裝著若無其事的樣子,嘻嘻啊哈哈的往外走,唯獨大姑奶,里子面子都被剝了個干凈,走的時候灰頭土臉的,也沒有了平日里的那種趾高氣昂了。

  夏奶奶在跟著夏爺爺進屋去的時候,小聲跟老伴兒的耳邊嘀咕:“你那姐姐擺明了沒好話,你怎么一開始還攔著我,不讓我說呢?”

  夏爺爺看一眼夏奶奶:“你這傻老太太,我要是不給那小子一個表現機會,怎么知道他以后能不能護得住咱們寶貝孫女!行了,趕緊拿鑰匙,把柜子里頭那瓶好酒給那小子拿出來去吧!”

  當天晚上,夏家的晚餐氣氛還是很好的,基本上沒有受到那幾個三姑六婆的影響,夏青事后告訴紀淵,他們家的親戚其實并不怎么讓人頭疼,滿打滿算就那么仨瓜倆棗嘴巴不好,再大的能耐倒也沒有,大姑奶這一次也不知道是搭錯了哪一根筋,居然在惡心人這條路上來了一次破釜沉舟,成功的把自己沉了。

  基本上夏家親戚里面絕無僅有的幾個極品就都已經在舞臺上亮過相,又被一一掃除,接下來已經沒有什么戲可以唱了。

  盡管飯間氣氛很好,因為對紀淵表現滿意,夏爺爺也難得的收起了自己傲嬌的一面,態度慈祥了不少,夏青父母還有姑姑也覺得紀淵很有禮貌,可是夏青卻以自己對紀淵的了解,發現他的神色當中始終藏著幾分郁郁,似乎情緒還沒有完全從前面的那一出鬧劇當中抽離出來。

  “你也看到了,我們家那幾個不會說話的親戚一開口,也就那個水平,我自己都能擺平,更何況我小姑姑只要在,肯定讓他們討不到便宜,爺爺奶奶平日里也很維護我的,所以真的沒有什么可擔憂的。”

  晚上吃過了飯,送紀淵離開的時候,兩個人在樓下慢慢走著,夏青試圖勸解紀淵:“這算什么呀,真的不用太在意,如果你覺得我家這幾個嘴巴刻薄的老鼠屎就讓你覺得很頭痛了,那你真應該和顏雪聊一聊,讓她給你上一課!”

  紀淵點點頭,看著夏青,欲言又止,之后到底是沒有說什么,拉著夏青的手繼續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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