轟隆隆!
隨著李云逸的一紙軍令,虎牙軍立刻進入急行軍狀態,軍容肅穆,縱然分列八隊而行亦是如此,每一隊都有血狼營庇護,煞氣縱橫,兇獸辟易,沿著地圖上標識的路線開始一路狂奔,速度奇快,僅僅一個時辰后,李云逸、丁喻所屬的軍列已經來到寒山范圍。
此時正值深秋,大陰山脈更是山林地貌,越往深處越是酷寒,之前地上就已經覆上了點點冰霜,寒山更是山如其名,皎潔月光傾灑下,一片白茫茫的雪地映入眼簾。寒山之雪百年不化,在大陰山脈亦是極其罕見的冰寒之地,一陣山風吹過,白雪如海卷動,與皎潔寒月交映生輝煞是好看。
臨近寒山,李云逸并沒有讓丁喻停下,繼續馳騁,直入雪海十里,當周圍樹木都不多了,一片白雪皚皚才終于停下,兩千虎牙先行軍在雪原里相當扎眼。丁喻以為只是暫時休整,上前詢問李云逸接下來的安排。畢竟兩千虎牙軍,一直待在這里不消三天,即便碰不到大周兵馬,就是凍也會凍死吧。但令他沒想到,李云逸只回了三個字。
“扎營。”
“等。”
在雪原里扎營?
那消耗可就太大了。尤其是血狼,它們雖是兇獸不懼嚴寒,可長期生活在山林荒野中,對這等寒冷的環境本就不適應,單單靠血食補充消耗更是恐怖!
丁喻無法理解,卻沒膽子忤逆李云逸的命令,更何況后者明顯看起來就心情不好,立刻安排下去。好在整個虎牙軍對李云逸化身的“易風”早已言聽計從,沒有一絲騷動就選擇了聽從,若是換作其他諸侯國的大軍在李云逸這番安排下恐怕早就嘩變了。茫茫雪原,除了背后的寒山連半點防護都沒有,一旦遭遇大周鐵騎豈不是找死?
李云逸讓他們等,他們就老老實實的等。就在他們安營扎寨,保存體力狀態之時,李云逸一直坐在篝火旁等待,直到突然——
一個多時辰之后,一只尖尾雨燕從天而降,啼鳴聲脆,李云逸眼瞳驀地一縮,望向遠處,似乎穿透了茫茫山林,看到了數百里之外。
“終于來了。”
來了?
誰來了?
一直守在李云逸身邊的林睚聞言心頭頓時一顫。他是除了李云逸、福公公、江小蟬之外唯一知道華安針對虎牙軍發動斬首行動的人,當然能聽懂李云逸這句自語。
大周宗師!
他們到了!
李云逸是怎么知道的?憑借那些尖尾雨燕?可尖尾雨燕雖然靈性有加,只是再普通不過的靈鳥,又怎能發現大宗師的行蹤?
“殿下。”縱然對李云逸完全信任,林睚還是莫名地緊張起來。原因無他,還是十六位大宗師帶來的壓迫感,任誰被盯上都會坐立不安。李云逸望了他一眼,笑道:
“緊張了?正常。我也緊張。”
“傳令下去,全軍戒備,神弓營屠神箭上弦,只要看到生人可直接放箭誅殺,無需通稟,但不要過度緊張,以免傷了自己人。”
李云逸擺擺手示意林睚去傳令,林睚精神一振連忙去照做,他以為這是李云逸針對大周宗師的另外一番安排,卻沒想過,若是大周宗師欺近身前,到了普通軍士能肉眼察覺的距離,僅憑神弓營和屠神箭又豈能阻攔?屠神箭固然霸道,僅限九品,對宗師就沒有那么大的威脅了,最多只能算是騷擾。李云逸讓他去傳令,只是想舒緩他心底的緊張而已。當林睚傳令回來后更錯愕發現,李云逸竟不慌不亂的堆起了雪人,皚皚白雪在他手中堆成一團,看到這一幕林睚忍不住翻了一個白眼。
都這個時候了,殿下您還有這等閑情逸致?
林睚不解,但是——
咱看不懂。
咱也不敢問啊!
就這樣,林睚站在李云逸身邊如若雕塑,看著他慢慢堆著雪人,終于,當雪人大致輪廓成型之際。
轟隆隆!
兵馬疾馳聲傳來,林睚訝然望去,只見皎潔月色下一道黑紅交織的洪流洶涌而來。分兵而行的第二列隊伍回來了。
“去安排他們歸營吧。”李云逸專注身前的雪人,頭也不抬,林睚立刻匆匆趕去,可剛到半路,一甲士列陣而出迎面走來,手里不見兵刃,提著兩個木箱子,每一個都有尺余長寬,他顯然認得林睚,躬身行禮,把手里的木箱子遞來。
“林統領,這是福公公讓我們交給軍師大人的。”
福公公?!
林睚聞言驚訝,下意識回頭望向李云逸,只見后者臉上平靜無波,連手指頭都沒有顫抖一下。
“放下吧,去做你的事。”
林睚縱然對這兩個木箱有百般好奇,又哪敢質疑李云逸的話,命甲士放下木箱朝營地走去,同丁喻開始規整。只是沒想到,他這一忙竟然連休息的時間都沒有了。
轟隆隆。
車馬軋雪地的聲音接連響起,還沒等他安頓好這支隊伍,又一只新的隊伍回來了,和之前那支隊伍一樣,有甲士提著兩大木箱走出。
“福公公送來的,讓我交給軍師大人。”
同樣的話,同樣的木箱。
林睚對里面的東西越發好奇,接過來掂了一把,不輕不重的樣子,不打開的話完全感知不出里面到底是什么,只得放下暫時不理。當然,其實對這木箱里的東西他的確心有猜想。大周刺殺,派遣出十六位大宗師,李云逸命虎牙軍分兵而行,是為八列,除了自己等人所在的這一列,其他幾隊都有這樣的木箱,而福公公離開去做什么了,沒有人比他更清楚……
“莫非!”
當第四支隊伍回來,說出同樣的話遞出同樣的木箱,林睚再也無法淡定了,接過木箱的手都在劇烈顫抖,不敢直視。他心有猜測,卻不敢向李云逸確認,主要是他自己不敢相信這猜想是真的。
“即便分兵是誘敵,可連斬這么多大宗師……”
林睚感覺自己整個頭都是大的,耳畔嗡鳴直響,直到所有隊列成功回營,李云逸腳下的木箱數量赫然已經達到了整整……十四個!
這時,距離他們來到寒山腳下也已有兩個時辰了,林睚丁喻肖狐忙于重新調整麾下軍士,正一番忙碌之時,突然——
寒風卷動白雪,雪花漂浮如霧氣蒸騰,在營地邊緣忙碌的丁喻突然心頭一緊,只感覺一絲冥冥中的壓迫降臨,本能轉身望向身后叢林,眼瞳驀地一縮。
有人!
并且不只一個!
白雪飄零籠罩下,兩道身著夜行衣的身影顯露出來,夜行衣這種東西往往是穿在市井小賊身上,顯得有些猥瑣,但在這兩位身上截然不同,哪怕普通的夜行衣也無法掩蓋他們凌冽的氣機與氣勢,身周似乎有無形氣場籠罩,白雪滑而不落,只是這簡單的細節,登時令丁喻虎瞳一縮。
“敵襲!”
“大宗師!”
爆喝瞬間擊穿空氣傳遍整個偌大的兵營,丁喻本人更直接飛身而出,朝李云逸奔去。即便虎牙軍軍紀非凡,在這等突然而來的兇險之下還是出現了一瞬間的騷亂。
“糟糕!”
丁喻飛撲之時見狀大驚,心生不祥。若是兩軍作戰,這樣的一絲騷亂尚能接受,無法影響大局,但此時眼前可是大宗師!瞬息之間可決生死!
福公公呢?
江小蟬呢?
他們干什么去了!
丁喻不知道李云逸已經把他們派出去了,甚至連大周的斬首行動都不知道,心頭一陣發毛。而正當他心神大亂之際。
丁喻落定,站在了李云逸身邊,即便腳踏實地的反饋很是清晰,丁喻依然感到難以置信,驚愕望向寒雪中的兩道身影。
他們竟然沒有伺機出手?
以大宗師的手段,這么短的距離,在自己奔來的眨眼時間也能突襲個四五次了吧?莫非他們不是敵人?
就在丁喻懷疑自己之時,訝然看到,身前百丈外的兩人面帶驚疑不定,腰身弓起,盡顯小心謹慎。丁喻在剛發現他們是大宗師的時候就撲了上來,此時才看到,兩人身上的夜行衣破裂連連,腰間胸口皆有血跡沁出,尚未干涸。
身負重創的大宗師?
他們到底是誰?
“殿下,請退后!”
丁喻的榆木腦袋本就不擅長分析這些蛛絲馬跡,否則定能猜到這是福公公江小蟬的戰果,一心護主的他以唯有兩人聽到的聲音低吼道。哪知——
“無妨。”
李云逸的輕笑從身后傳來,丁喻一怔。
“如果我猜得沒錯,你們兩位應當就是廣昌與廣義吧?”
兩黑衣人眼瞳驀地一縮:“你認識我們?”
“不!你是易風?!”
李云逸聞言臉上笑意更燦爛了幾分,也不回答:“你是在找他們?”說著,李云逸輕輕一揮手,勁風飛揚,腳下整整十四個木箱齊齊側傾,上面的鎖不知何時已被打開,當即,有東西從里面滾了出來,當看清它們的模樣——
不止廣昌廣義兩人,就是丁喻肖狐等眾都忍不住倒抽一口涼氣。
人頭!
從木箱里滾出的,赫然是整整十四個人頭!凌亂的擺在雪地上,顯然剛死不久,脖頸間還有鮮血彌漫,染紅了地面。
李云逸身邊的箱子里竟是人頭?他們是誰?!
在場除了李云逸之外,最有資格回答這個問題也是最震驚的莫過于林睚了。當猜想照進現實,他整個人都懵了。
加上眼前還活著的兩位,正好是十六個!
大宗師!
這些是大周派來的大宗師的腦袋!
他們……都死了?!
“白河兄?”
“李安兄弟?!”
望著地面上這些人頭,廣昌、廣義的眼睛一下子紅了。這都是他們的同伴啊!
“是你殺了他?!”
廣昌猛地抬起頭,如欲要擇人而噬的雙眸死死鎖定在李云逸身上,殺意森然狂暴。可正在這時——
“是咱家。”
森寒幽冷如地獄里傳出的尖聲傳來,黑影飄逸從白雪里穿行而來,踏雪無痕,一手持一根鐵釬,不是福公公又是何人?當看到福公公,廣昌廣義兩人眼瞳頓時一縮,看到彼此眼中的一縷恐懼。
他們身上的傷,就是福公公手里的鐵釬導致的!
此人恐怖,無法力敵!
“擒王!”
眼神交匯,廣昌兩人瞬間明白對方的心思,下一刻毫不猶豫調動全身罡氣,不顧背后福公公疾速靠近,猛地踏地間,化作兩道黑虹貫穿空氣,直指李云逸而來。
唯一的希望!
他們不是福公公的對手,只有制住李云逸才有希望活下去!
不得不承認,身為大周名師,他們在這關鍵時刻的抉擇還是相當敏銳準確的,正常來說,李云逸的確是這一局唯一的破綻。可問題在于,李云逸既然敢堂而皇之地站在他們面前,真的沒有半點底牌么?
糟糕!
就在丁喻等人心悸,面對兩大宗師的撲殺感到發自靈魂深處的畏懼之時,突然。
雪,炸了!
不是普通的雪,是李云逸身邊的雪人!一道白影飄然若仙驟然降臨,靈動無雙,一柄銀色小劍如雪中驚鴻,劃過一道曼妙的曲線。
是江小蟬!
劍出。
石破天驚。
劍落。
寒山喋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