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離齊云城二百余里,黑暗的叢林深處,魯言終于承受不住靈魂深處傳來的劇痛,單膝跪地,身體止不住的顫抖,額頭上更有豆大的汗珠瘋狂砸下,染濕了腳下。
實在是太痛了!
魯言甚至都有些后悔打造沼魔了。
哪怕,后者是他在短時間內增強自己戰力的最好選擇,也是應付百萬巫兵大軍侵襲東齊的最佳選擇。
他看中的,正是沼魔的特殊生命體,和它近乎無限的潛力。
但是他哪能想到,今天竟然會遭遇這些?
魯言感覺自己身上的每個骨頭都在震顫,每一寸肌肉都在哀嚎,真靈繃緊扭曲,早已處在了崩潰的邊緣。
也就是他。
換做是其他任何一個人,恐怕早就支撐不住了。但即便是他,此時也已經無限瀕臨了極限,呼吸沉重,胸口沉悶,整個人就像是脫離了活水的一條魚,在烈日的酷曬下,生命力正在瘋狂流逝!
“我要死了?”
“這就是死亡的感覺?!”
魯言瞪大雙眼,眼底一片茫然,望著眼前深邃的夜色,仿佛正站在死亡的對面,與它只有咫尺毫厘!
正在體會一場真正的死亡!
哪怕,齊云城的沼魔惡蛟被熊俊斬殺,他也絕對不會真正死亡。畢竟,和他性命交修的可不止是一尊沼魔,若是任何一尊沼魔的死亡都會使得他付出生命的代價,那這秘術的缺點也實在是太大了。
即便如此,對于魯言來說,這也絕對是一種嚴酷的懲罰了,令他四肢發軟,甚至連從地上站起身來都是奢望,別提多凄慘了。
“熊俊!”
“道兵!”
魯言強行轉移思緒,防止自己在這至深的痛苦里徹底沉淪,轉化為滔滔怒火。但在其中,自然也有對熊俊此時表現的驚駭和震動。
他本以為,自己已經極其高估李云逸身邊熊俊等人的實力了,但是如今齊云城的這一戰,展現在眼前的這一幕,還是給他帶來了強烈的沖擊。
道兵?
熊俊的手里怎么會有這種東西?
并且。
龍雀寶刀的屬性和氣息和他是那么的契合。
這世界上,怎么會有這么巧合的事?
哪怕真的有,它也應該存在于中神州,而不是這區區東神州啊!
魯言感到不可思議,但與此同時,他更感到了一些幸運。
“起碼,沒有人看到我這幅模樣……”
在來時的路上,魯言不止一次的考慮過,是否要召集東齊的其他魔圣跟隨他一起趕往齊云城。
因為正如之前所說,雖然在黑水關因為心里的忌憚他并未對李云逸出手,但他對李云逸的惡念從來不曾有半點減少,殺他之心從未減弱。
考慮了一下,魯言最終還是放棄了。
一是因為,哪怕召集了他麾下的其他魔圣,在魯言看來,他能在今天這一夜拿下李云逸的可能也是極低的。更別說,他在沼魔的支持下遁形速度堪稱一重天第一,其他魔圣根本跟不上他的腳步,自然就無法形成足夠的戰力,只怕不等他們抵達,李云逸早就乘坐靈舟走遠了。
之前的可惜,如今盡數化為了慶幸。
但魯言不知道的是,此時此刻,還是有人知道和關注他現在的狀態的。只不過,這個人并非太圣,而是——
第二血月!
虛空之上。
第二血月臉色鐵青的望著下方齊云城內發生的大戰,目光牢牢鎖定在熊俊的身上,眉頭蹙起,似乎心里也充滿著諸多狐疑。
龍雀血脈。
龍雀寶刀!
還有那最值得注意的——
道兵!
對于已經達到洞天境至強者層次的他來說,區區道兵自然酸不了什么。但此時此刻,第二血月在意的豈止是龍雀寶刀本身?
他此時腦海里不斷翻滾的,赫然是之前某個不經意的猜想——
熊俊的身份!
“難道,他真的是那些隱世家族某個老怪物的棋子?!”
如果說第二血月之前心里冒出這樣的猜想,只是他這個人天性的本能,再加上對中神州隱世家族的忌憚和仇視而已。那么現在,第二血月似乎更加確定這一點了。
原因無他。
還是因為熊俊所擁有的血脈,和他手上的這柄已然成為這場大戰最重要的勝負手的龍雀寶刀!
先說身份。
血脈隱世家族和巫族一樣,也是階級森嚴,規矩繁多,也算是他們之間的另外一個共同點了。
龍雀血脈,乃是傳說中的真龍血脈。
對于血脈隱世家族來說,這種血脈絕對是至高無上的存在,一經出現,若是在各大家族內部出現還好,若是在家族之外——必然會引起一場猛烈的爭奪,甚至為之喋血也不是沒可能的。
所以,問題來了。
這樣的一個萬年不出的天才,縱然是血脈隱世家族的洞天境至強,真的舍得把他放置在東神州么?
作為昔日的敵人,第二血月自認還是比較熟悉那些血脈隱世家族的,知道對于這些家族而言,傳承才是他們面對的最大問題。
既然是人族一員,他們當然不會擔心自己的家族人丁稀少。事實上,人族之所以能成為如今時代神佑大陸的主宰,一個很重要的原因就在于,人族強悍的繁殖能力。
但即便如此,血脈隱世家族還是面臨著血脈斷絕的危險局面。只因為,雖然他們后代諸多,但自身血脈在數萬年來的傳承之下,已經越發稀薄了。
每一代誕生的血脈戰士比例都在持續下跌,大部分人都只是普通人而已。
在這種情況下,擁有如此驚人血脈的熊俊,似乎就更加不可能被血脈隱世家族給排出來了。
這和自己先前的猜想完全背道而馳。
再加上龍雀寶刀……
和龍雀血脈完全契合的寶刀,這種神兵可不是什么爛大街的貨色,倘若熊俊的背后真的沒有任何其他手腳的推動,那這神兵又該如何解釋?
想要煉制打造這等神兵,即使是可以在洞天內演化各種大道的洞天境煉器師,恐怕也需要漫長的時間吧?
熊俊才多大?
如果他不是棋子,是在突破圣境之后才展露的鋒芒,又是如何得到這把匪夷所思的神兵的?
儼然。
此時熊俊已經成為全場所有人的焦點,連第二血月這個洞天境至強者也無法例外。當然,他的注意力可不止在熊俊一個人身上,神念破碎虛空降臨,他同樣看到了跪倒在地蜷縮成一團,身體正在強烈震顫的魯言,眼底深處,一抹異芒閃過。
他是洞天。
只要是他想知道的,這個世界上已經幾乎沒有什么東西能 夠瞞過他的雙眸,更別說是他在意之人。
所以。
他知道魯言是如何打造沼魔的,甚至在其中過程,他也暗中提供了幫助。
他也知道,此時的魯言是何等的痛苦,甚至已經無法繼續趕路,趕到齊云城利用沼魔惡蛟之力再掀一戰!
同樣,看到這一幕,魯言猙獰的臉色透出的痛苦模樣,他心里肯定也是心疼的。但即便如此,他還是沒有出手拯救,哪怕,他有這樣的實力和能耐。并且救助魯言,這也并不違背他之前面對整個東神州下定的至強令。
原因很簡單。
“你也是該遭受點挫折了。”
不經歷足夠的挫折,如何才能成為震驚寰宇的真正強者?!
很顯然,第二血月和這世界上許多負責人的師傅一樣,都希望自己的傳承者早日成熟,哪怕經歷點挫折也不算什么。
在這一點上,南蠻巫神也是如此。
當時當他得知李云逸不僅在研究生命一道,還在鉆研陣法一道的時候,就清晰的提出過自己的建議,希望李云逸放棄后者。
李云逸拒絕了。
他卻沒有強行遏制,也是想用這種方式告訴李云逸,貪多必失的道理。只是他和第二血月不一樣的是——
魯言是真的被困住了,備受折磨。
而李云逸——
他非但沒有如南蠻巫神所想陷入困局,反而因為法陣一道的緣故,極大效率的提升了對生命一道的感悟,這一點讓南蠻巫神都頗為無奈。
此時的魯言顯然就不具備打臉“第二血月”的能力了,整個人蜷縮一團,承受著這難以明說的痛苦。
“再過一會。”
第二血月再次壓下了欲要出手幫助魯言的沖動,決定再等等。可是就在這時,計劃不如變化快這一點,再一次在世間得到了證實。
第二血月正在心里安撫自己,甚至還未等心聲話音落定,突然——
地面上,一道和之前熊俊每次出手都并無特殊變化的轟鳴震響傳來,于這一戰而言,似乎頗為普通,可是就在爆鳴響起的一瞬間。
“好!”
“漂亮!”
“熊將軍威武!”
地面上,南楚大軍和巫族大軍突然沸騰起來,充滿激動和亢奮的高呼讓第二血月忍不住從魯言的身上轉移大部分神念,落在齊云城中央的戰場上。然而,當他的視線落定其中的第一眼,就立刻覺察到了問題所在——
是沼魔惡蛟!
半空,龍雀刀光還未散開,金光照耀整個戰場,所有人都能看到,在血色魔煞已經極度稀薄的最中央,沼魔惡蛟仍然頭顱高昂,喉頭迸發聲聲可怖的低吼,但在它的胸前——
沒有蛟爪!
是的。
它的蛟爪再次被熊俊斬斷了。但這一次,它們竟然沒能恢復原貌!
當即,第二血月眼瞳一震。
身為洞天境強者,連地面上普通南楚士兵和巫族士兵都能從這一幕看出關鍵,發出驚呼,他又豈能看不出其中關鍵?
力竭!
極限!
很顯然,沼魔惡蛟的生命氣息尚未跌落圣境二重天層次,但它的力量已經近乎枯竭了!
連魔爪都無法再度凝實!
而沒有了魔爪,它又如何能擋得住熊俊肆無忌憚的狂暴攻殺?!
形式再變。
沼魔惡蛟,已然危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