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功了!”音羽又一次呼喊了出來!隨之是李恩成,李熙寒,寒山夏等年輕一輩的弟子,就連李孟儒都有點興奮。
果真是天才中的天才!第一次失敗了之后竟能馬上總結問題所在,通過控制真氣的消耗節奏,適當降低招式質量來完成了這一招,這種應變力和掌控力簡直不像是個孩子!
仿佛身經百戰的劍客一般!
而且他是如何做到越揮劍真氣越強盛的?方才明明已經處在力竭狀態了啊!
正當眾人都打算上前恭喜蘇慕的時候,卻被離得最近的高遠山揮手制止了。
眾人定睛一看,這才發現蘇慕的眼神又一次失去了光澤,方才靠著硬是要完成這一招的意志力挺了過來,但方才最后的收招一擊消耗了全部的真氣之后,這一次應該是真的力竭了。
直接站著昏迷了過去。
高遠山一邊抱起了已經失去意識的蘇慕,一邊竭力地平靜自己亂掉的心神和真氣,大聲地說道:“我徒蘇慕,已經證明了自己可以看一遍便完成劍舞九天這樣的高階招式!還有誰質疑其天賦,質疑其品性?”
包括阮啟慎在內,在場所有人鴉雀無聲。
鐵一般的事實擺在了眼前,此時就連阮啟慎也無法再次發難。
“不過,他完成的質量可拿方才的劍龍穿心差遠了。”阮啟慎最終還是沒忍住,插了一嘴道。
“阮啟慎你這人是不是有毛病?蘇慕這孩子是在已經筋疲力盡的情況下打出的這一招!要不是你這么急,不給他一點恢復時間,只怕他第一次就直接完成了!”
李孟儒忍不住打抱不平,此時已經完全忘記了蘇慕正是搶走他最心愛弟子李恩成掌門之位的人。
高遠山已經無心理會阮啟慎,此時只想趕緊為蘇慕檢查和治療傷勢,他始終覺得方才蘇慕體內的情況有些不對,于是便對離得最近的李恩成和李孟儒說,“三師弟,恩成,音羽,你們隨我來。其他人,今天宗門會議就此結束,散場了吧!”
“阮啟慎,如果慕兒有個什么不對,我會來找你算賬的。”
說罷便快速地向外殿走去,離開了宗祠。音羽馬上跟了上去。
李恩成和高遠山李孟儒交換了一下眼神。也跟上前去。
黑壓壓的人群慢慢散去,只留下了若有所思的阮啟慎和一臉不解地看著他的弟子阮鋒。
掌門高遠山一行快速抵達了內閣住處,高遠山將蘇慕平躺放置在床上,重新定下神來為其運氣。音羽一邊用毛巾幫蘇慕擦拭嘴角的血跡一邊焦慮地看著,神色十分緊張。
“師兄,蘇慕的情況怎么樣?”李孟儒忍不住開口問道。
“目前還沒回復意識,三師弟,恩成,你們坐下先。音羽,你去趕緊去宗門藥房,我記得這陣子正好有個附近的大夫在巡診,把他請來,快。”掌門高遠山目不斜視,沒有停下對蘇慕真氣的傳輸。
“是,師父。”音羽不舍地看了蘇慕一眼,便快步離開了房間。
待李孟儒和李恩成坐下之后,高遠山方才繼續說道。
“我剛剛已經用真氣在慕兒體內探測過,雖然臟器沒有嚴重的受損,但似乎經脈上有一些不明原因的損傷。”
“經脈?”
“是,我替慕兒檢查的時候便已經發現,慕兒的之前一次倒地,在和恩成的那場比試中元氣大傷耗盡真氣只是一部分原因,真正傷害到慕兒的雖然是過度消耗,但其本質原因在于倒行逆施。”
“倒行逆施,這是怎么一回事?”
“你還記不記得我們師父教導我們高階劍訣時最強調的是什么?”高遠山看著李孟儒突然問道。
“這,自當是知其形不如知其意。”
“是,知其形不如知其意,但你有沒有想過,如果只知其意不知其形會是什么結果?”
“這怎么可能?劍道領悟從來是以形入意,以意入神。哪有反著來的道理?”
“可是慕兒是數百年難得一見的天才。慕兒方才那招劍舞九天舞的突然,我又不斷地為其天賦所驚訝和興奮,全然忘了這一點。昨日我向其展示劍龍穿心時,無論劍威劍勢都控制在與恩成差不多的實力上。慕兒能夠輕易地學會便說明,他和我們不一樣,我們是在了解了劍招的形態并加以反復練習之后才能慢慢認清并了解招式的本質,而慕兒是看到招式便理解了它的本質,再倒推回劍的形態進行模仿。”
本就是劍術天才的李孟儒和李恩成自然明白高遠山此言是什么意思,忍不住倒吸一口涼氣。
一般人學劍,哪怕再有天賦,也是先學會架勢,再慢慢掌握其精髓。而蘇慕恰恰相反,看一眼便理解了其精髓,然后再反推回來揣摩其架勢。
“所以阮啟慎那混蛋才選擇了劍舞九天!是因為這一招本就是以劍意極其晦澀著稱!而蘇慕仍然能很好的理解其真意,也正是因為理解得太好了,在強行模仿其形的時候想要與自己理解的意靠攏,才會如此強行地催動自己身上本就不多的真氣,為的就是能將劍招按自己的理解復刻出來?”
“正是如此。”高遠山難忍心中恨意,咬牙切齒道。“這么多年阮啟慎雖然一直是我們師兄弟中最孤僻的一個,我卻總認為他性子不壞,做事還很沉穩,還將宗內事務掌管大權交給他,到底他為什么要做這種事!”
“師父!大夫來了!”音羽一下子推開了房門,手中還緊緊抓著一個帶著面相老實的中年人。
“嗯,大夫,有勞您了。”高遠山自覺地讓開了位置,將這大夫請來蘇慕身邊。
這大夫乃是世代為醫,負責吳城一帶飛將軍大本營內的軍士治療,偶有不忙的時候也會在附近的宗族問診,實力和品性都信得過。
“可是師兄,你有沒有想過,阮啟慎是如何知道蘇慕先知其意再仿其形的?我們應該都是今天才知道蘇慕有此天賦才對,難道他是臨時起意?”
“我不知道,但我覺得應當不是。”高遠山說道,“所以我找你來,便是需要你在宗中好好地查一查。”
“查什么,阮啟慎?”
“嗯,還有些別的,等一會再說吧。”高遠山看著正握著蘇慕的手腕的大夫說道。
顯然是一些比較隱秘的內容了。
半晌,大夫終于結束了診斷,滿臉疑惑地站起身來。
“大夫怎么樣?”沒等高遠山開口,音羽便迫不及待地問道,又像是一下子反應過來自己失了禮數,趕緊捂住了嘴退到了高遠山身邊。
“大體倒是無礙,有些真氣激烈消耗造成的氣盡,主要脈絡上也有一些內傷,但這些倒是無傷大雅,不過有一點倒很是奇怪。”
“大夫請說。”高遠山皺起了眉頭,心中燃起一絲不好的預感。
“我方才替這孩子診斷的時候發現,他的體質似乎和常人有些不同。”
“哪里有不同?”
“是這樣,常人的話,通常真氣耗盡了便是耗盡了,縱使再怎么催逼,也不會加快真氣重新匯聚的速度。但這孩子不太一樣,他的經脈匯聚之處源頭極廣,可經脈本身卻撐不起。”大夫捋了捋胡子解釋道。
“這,此話怎講,大夫可否講的通俗一點?”李孟儒也被這玄話搞得有些摸不著頭腦。
“如果要做比喻的話,大體就是,常人的經脈就仿佛是溪流,真氣在氣海運轉和生成的速度也都是和經脈本身的寬度相輔相成的。可這孩子的氣海就像是一片汪洋大海,每時每刻都在不斷地催發著大量新的真氣,但偏偏他的經脈又和普通人沒什么差別。”
大夫停頓了一下,接著解釋道:“也就是說,這孩子如果過度催逼自己的真氣的話,可以在短時間內產出自身完全無法適應的、過量的真氣,強行撐開他的經脈。這就非常容易再次造成類似的損傷。”
高遠山點了點頭,他大概明白了大夫的意思。
就像是平常人本身真氣凝練的速度就不夠,所以若是力竭了,也無法再催逼出的新的真氣。
但蘇慕本身凝練的速度就遠超常人,在他力竭的時候若是想要強行催逼,會一下子釋放出大量的真氣,這些真氣在灌注的過程中就會傷害到他原本的經脈。
“那么,只要讓慕兒以后不過度消耗自己就可以了吧?”高遠山問道。
“只是這樣恐怕還不行,”大夫面色凝重地回復道,“這一次的強行催逼又將這孩子的氣海擴得更大,到現在失去意識的情況下也還在主動產生真氣,只怕往后即使不過度催逼,也可能出現真氣運轉過度的情況。”
“就是說這損傷日后可能經常會出現?”
“沒錯。原本要是沒有今天之事,也許還沒那么嚴重。這孩子身體還沒發育完全,經脈本就還未徹底定型,比較脆弱,我只怕他以后只要稍加發力,就會在一下子生成過量的真氣,很容易損傷到經脈,尤其是靠近氣海附近的經脈。”
“難道不能再催動任何真氣?”
“倒也不是,只是要嚴格控制真氣的量,在傷好之后,短期內最好不要再有類似行為。”
“這...可有什么解決方法?”
“氣海是人的天命所在,與生俱來,要想讓他能不受這寬闊氣海的影響,將其變成真氣助力,只怕需要為其換脈。”大夫總結道。
“換脈?還有這等奇妙之術?簡直聞所未聞!”李孟儒和高遠山對視了一眼,都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疑惑和驚訝。
“那大夫,您...”
“別別別,這等奇術太過逆天,我可是不會的,您們還是再去洛京一帶找一找看看有沒有能做到的大夫吧。”大夫的頭搖得像撥浪鼓,“不過據我所知,洛京太醫館,只怕無人可以做到啊!”
大夫給音羽留下了一味安神養脈的方子,便就此離開了。
只留下了沉默很久的高遠山一行人。
“師弟,”高遠山終于開口打破了沉默,“接下來我若是不能留在宗內的話,以阮啟慎今日所為可能會借此機會發難,師弟切記留心。在我不在的時候,便由你來主持宗內大局。”
“掌門師兄,那大夫都說洛京太醫館都治不了,難道還有其他法子?”
“方法我不知道有沒有,但眼下我能想到求助的人也就只有一個。”高遠山答道。
“誰?”
“恩成,我記得你原本打算半年后再離宗,直接去參加宗族大會沒錯吧?”
“回掌門高遠山,是。”李恩成回道,他看著此時還意識昏迷的小師弟,又想起小師弟方才兩招極其漂亮的高階劍招,心中滿是不忍和自責。“掌門師父,我……”
“你不用多說,恩成,為師知道你不僅為人正直,心地善良。心思比你師父還要縝密細致。所以之前一直力薦你做下任掌門。今日更換掌門之事,本就是我臨時起意,對不住你。慕兒負傷與你沒有任何關系,你無需感到自責。”
“多謝掌門師父認可,只是弟子方才與小師弟對決,親身感受過小師弟的絕頂天賦,對小師弟擔任掌門心服口服。實在不忍小師弟這等驚才絕艷之資受到任何影響。”
“所以,恩成,有件事怕是得你去做,你愿意提前下山嗎?”
“掌門師父有何事,恩成定當全力完成。”
“恩成……”李孟儒看著自己的愛徒如此表態,心中也有些不是滋味。今天之前還是下任掌門的指定繼承人的天才少年,一天之內遭遇如此大的信心打擊,眼下看掌門高遠山的意思,這事應該非常重要,恐怕還得犧牲恩成原本閉關修行的時間,恩成在半年后的宗族大會上怕是也難一鳴驚人了。
似乎是看出了李孟儒的心思,李恩成對其行禮說道,“師父,宗族大會不止這一次,以恩成和諸位師兄弟現在的實力,拼盡全力恐怕也只能幫助宗門從中三品中層晉升到上層。小師弟才是那個可能幫助宗門去到更高階層的人。若是為了小師弟和宗門,恩成個人的事又何足掛齒。”李恩成十分認真地道。
自己這個徒弟,就是太懂事了,李孟儒嘆了口氣。
“還請掌門師父吩咐!”李恩成轉過身來對著高遠山說道。
高遠山點了點頭,“恩成,你需要去一趟圖南國京都的四海商會,拜托商會聯系一位劉姓的姑娘。我不知道她的名字叫什么。你帶著這個信物去,商會理事應該會知道。”高遠山從昏迷之中的蘇慕的衣服里摸索出了一塊玉佩樣的東西交給了李恩成。
“找到她之后呢?”李恩成接過了高遠山遞來的信物,這是一塊通體有些發綠的護身玉。玉上還刻著一個看不出是什么東西的奇怪圖案,似乎像是一條龍。
“告訴她蘇慕的情況,需要她幫忙。”高遠山說道。
“若是,找不到呢?”李孟儒忍不住開口問道。
“這是慕兒唯一的希望了。”高遠山眼神有些落寞。
雖說即使不能做到換脈,蘇慕也可以按部就班地進行修行,但始終練劍練氣的時候有個隱患,久而久之甚至可能會影響心性,讓其不敢發力。
高遠山還是想盡力嘗試一下。
“恩成明白,恩成馬上收拾,即刻啟程。”李恩成抱拳行禮,便起身退出了房間。
“這孩子……委屈他了……”李孟儒看著李恩成的背影,有些不忍。
“對不住他。”高遠山也說道,“若是慕兒這次能逢兇化吉,他和恩成一定會成為寒山劍宗的希望。”
“師兄,別怪師弟多嘴。我相信師兄心里也很清楚,盡管蘇慕確實是驚才絕艷,但若論心性,德行,責任感,恩成都是更適合成為掌門的那一個。更不用說蘇慕之天資過于驚世駭俗,若是沒有今天之事,幾乎可以肯定以后會去往更高的層次。難道師兄想以掌門之位將蘇慕鎖在寒山劍宗這間小廟嗎?”
“師弟……我心里當然清楚這一點。雖然我心里也承認,有一點想捆綁慕兒的意思,但還有另一個重要原因,讓他有不得不成為掌門的理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