奶茶店中,兩個大學生正各自抱著一杯奶茶,仔細研究著手中的卡牌。
“你知道‘糖果屋’嗎?”王仲哥突然說道。
在她對面,比她大上一級的學姐丁茜正在思考下一步要如何出牌,吸溜了一口奶茶應道:“哦?新出的陷阱卡嗎?”
“不,我是說……童話故事糖果屋,就是那個老巫婆把小孩抓走,每天喂他們好吃的,把他們養胖了以后吃掉的童話?你看我最近都胖了,我總感覺侯老師就是要把我養胖了吃肉。”
吸溜——
“哦。”
“你不信我?”王仲哥柳眉倒豎,略作嗔怒狀。
“我相信。”
“那就……你在敷衍我?”
“沒有啊,你昨天不是和我說了一次嗎?我相信你。”
“那你說……”
丁茜無奈的攤手:“哥誒,你說什么話我都相信,現在不要干擾我思考了好嗎?”
“這是真的!你沒聽過……”
丁茜打斷她道:“好啦,人家侯老師對你多好?給你做吃的,還帶你進項目組,簡直就跟是你親媽一樣,你說你還有什么不滿足了?”
王仲哥搖了搖頭沒有繼續說話,咕嚕咕嚕的往芋泥奶茶中吹著氣泡,手中唯一剩下的手牌正在指尖翻飛。
丁茜還在絮叨她:“我看你啊,就是最近忙的,都有點焦慮了!”
王仲哥嘿嘿壞笑道:“反正有一天,我要是失蹤了,你可千萬別吃侯老師做的紅燒肉啊!”
“呸呸呸!”嬉鬧間,轉眼就把之前的那些不快拋在了腦后,繼續玩著王仲哥最喜愛的卡牌桌游,少年人間的純真情感總是令人羨慕不已。
侯雅素是王仲哥的大學導師,出眾的氣質和和藹可親的脾氣博得了絕大多數同學的喜愛。她十分看中王仲哥的才華,不僅在學習方面給了她很多幫助,最近帶她做項目的時候,甚至連衣食住行和日常起居都開始細心照料。
又玩了一會牌,王仲哥最終被丁茜打敗,對方興奮的大喊,引來其他顧客的注視。
丁茜一縮脖子吐了吐舌頭,這時候王仲哥的手機正好響起,她點了點說道:“走吧走吧,我要回去做項目了。”
丁茜眼尖,一下就看到了她的手機屏保是一個穿著淺綠背心的成熟美女:“天哪仲哥!你把侯老師照片當屏保?你真的把她當你媽啦!”
“別瞎說!”說著將所有的卡牌收回盒中。
丁茜吐了吐舌頭,幫著王仲哥開始收拾卡牌。
推開奶茶店的門,一股熱浪撲面而來,丁茜手搭涼棚往遠處望著:“啊——我不想出門了。”
王仲哥在后面推了她一把:“快走快走。”
今年反常的氣候讓人們吃足了苦頭,暴雨、炎熱、干旱和颶風,好像全世界到處都在發生災難一樣。
走出來沒有幾步路,汗水就把丁茜的后背打濕。
“今年氣候又是反常。”王仲哥拿著手機翻看著新聞。
“不只是氣候呢!”丁茜說道,“聽說還有蝗災和火山爆發,而且你看這條新聞,說是發現了疑似喪尸!”
王仲哥接過丁茜的手機看了看,翻了個白眼道:“假新聞。”
“你怎么知道?我跟你說啊……”
驅車回道高檔小區,乘著電梯直到二十七層,王仲哥站在門口卻沒有立刻進去。
她雙手按在臉頰上,臉部開始快速蠕動,就像是無數小蟲子正在她的臉皮下面來回穿梭,而后身材也出現了一定得到改變,頭發也在快速變成、染色。
過了片刻,“王仲哥”竟然變成了手機屏保上的“侯雅素”侯老師!
她對著門外金屬裝飾照了照,滿意的點了點頭,用鑰匙擰開門。
正在換鞋,另一個“王仲哥”從屋中走出來:“侯老師,你回來了……”
自從開始跟著侯老師做項目以來,因為有時候任務量巨大或者課題太過復雜,或者只是單純等待第三方回復,不得不忙碌到很晚,所以在一個月前王仲哥干脆住到了侯老師家中。
侯老師的家位于一個高檔小區的頂層二十七層,整個樓層都被打通變成了獨立的一間房子,是侯老師的前夫離婚時留給她唯一財產。
整個一層都只有兩人居住,雖然安靜卻有時安靜的讓人發慌。
“項目做的怎么樣了?我檢查一下。”侯雅素換好了鞋就往屋中走去。
“這個……嘿嘿,好……”王仲哥連忙過去拿出自己今天的作業給老師檢查。
“那個……侯老師,我作業做完了,我手機你是不是……”在王仲哥坐在桌前開始整理的時候,侯雅素不動聲色的將卡盒、手機放到王仲哥的床上。
在開始做功課的時候,侯雅素都會像每個家庭的媽媽一樣將孩子的玩具、手機收起來,只有等做完了功課才會歸還。
“手機怎么了?”侯雅素將手輕輕搭在王仲哥的肩頭,“手機不是早就給你了,而且,你還和丁茜玩了一下午了嗎?”
說話間,她的臉上再次不斷的波動,容貌在“侯雅素”和“王仲哥”之間不斷的切換。
而王仲哥則雙眼無神,呆滯的坐在那里,腦海中出現了大量本不屬于她的記憶,這些記憶和她真實的記憶開始疊加、交織,生成一個個“自恰”的記憶。
最終她呆呆的說道:“啊……對,我下午出去,和學姐玩了一下午……”
侯雅素松開手,二人同時變得正常。
侯雅素順手推開了桌上的盤子:“我做的芝士蛋糕還合口嗎?”
王仲哥讓開了位置坐到床上:“嗯,超級好吃……但下次不要做了吧,怪麻煩的……”
“傻孩子,好吃還不多吃點?別人還沒那個口福呢!”侯雅素一邊隨口“責罵”道,一邊坐到了桌前。
——王仲哥不得不承認,侯雅素似乎真的將自己當成了她的孩子一樣來寵溺。
最開始的時候,王仲哥也興奮的難以自已,全身心的撲在老師的項目上,那時候,最開心的事情莫過于得到老師的鼓勵,和每天吃到老師做的飯菜、甜點。
簡直……簡直就跟理想之中最完美的母親一樣。
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
莫名的煩惱和焦慮充斥著她的內心,總是越來越害怕看到老師,卻又莫名的想要親近對方。
總會產生“對方要吃掉自己”的恐怖錯覺。
每次看到對方微笑的雙眼,就像是看到了獵人的眼睛……
宛如小時候在農村,突然回頭看到鄰居家大黑狗趴在門口看著自己一樣,那雙黑色的眼睛她這輩子都忘不掉。
煩惱間,手指下意識打開卡盒,取出一張卡牌在手指間翻轉,卡牌游戲是她日常唯一的解壓方式。
侯雅素看了一眼,淡淡的說道:“給你買的戒指也不帶啊?”
“啊……玩牌不方便,所以就摘了。”王仲哥手指一頓,略帶心虛回答的同時將卡牌收起。
“有空還是帶著吧。”很平淡的話語卻讓王仲哥身體一顫。
過了最開始的那段熱血激昂的階段后,項目和學習帶來巨大壓力的同時,也讓她遲鈍的腦子開始不自覺的胡思亂想。
這種奇怪的活躍讓她對生活中的種種小事開始泛起了猜疑,可是理智卻總在勸服她。
尤其是每當獨自面對老師的時候,總會生出莫名的恐怖。
“不錯,進度很好,今晚早點休息吧。”侯雅素將文件收拾好起身離開。
“今天又出去了這么久,晚上要多忙一會了”心臟不知為何開始劇烈跳動,但是王仲哥還是故作平靜的沖侯老師開著玩笑。
“沒事,項目不著急,不要累壞了身子。”侯老師柔和的笑著說道:“晚飯要吃什么?”
聽到“吃”這個字就讓王仲哥渾身一個激靈,不知道怎么的后背冷汗直冒。
回頭勉強笑道:“嗯,今晚不餓,剛吃了……”
說著話,肚子不爭氣的發出咕嚕聲。
“……我隨便吃點就好了。”
侯雅素笑了笑:“你先等一會,馬上就好。”
侯雅素離開了書房,王仲哥越發覺得不對勁,哪里都不對勁……但是真要說為什么,她也說不出來。
怎么會有這么好的老師?
住到老師家里這段時間,每天都會換著花樣給她做吃的,甚至自己原本干瘦的身子都養的白白胖胖,皮膚也變得越來越好,難怪她會覺得自己進了“糖果屋”。
不只如此……
打開書桌的抽屜,還會看到十幾個戒指和幾條項鏈,也不知道侯老師是怎么想的。雖然都是便宜的銀飾,但是這似乎也不太對勁。
晚飯一如既往的豐盛,侯雅素的廚藝曾經讓王仲哥贊不絕口,但到如今卻讓她如同嚼蠟,最讓她心里糾結的是身體會不由自主的吃進去更多。
明月高升,天色漸晚,王仲哥終于完成了今天的作業量,伸了個懶腰,隨手打開手機新聞。
“……我國多地連日來的高溫天氣即將過去,根據氣象臺信息,今夜晚間至明日清晨,會有大范圍的降雨,局部地區會有雷暴天氣。專家提醒……”
“寫完了?”門外侯雅素的聲音讓王仲哥渾身一震,下意識的想要去收起手機。
“沒事,休息休息吧。”說著話侯老師走進來,手中還端著一盤水果沙拉和一個小的蛋黃布丁:“這一階段課題終于結束了,今天好好休息一下。吃了早點睡。”
王仲哥勉強笑道:“好……老師,晚上吃這么甜的,會長肉的,我就不吃了吧?”
說是這么說,但是沙拉都是王仲哥最喜歡各種食物,奶油布丁的香氣更是勾的她口水之流,那種滑膩的口感在腦海中不斷的呈現。
“吃點吧,這點不算什么。”侯老師微笑的說道,她的聲音讓人有一種不禁想要無條件聽從的說服力:“用腦過度需要甜食來補充,不然今晚會睡不好的。”
難以抑制的食欲勾動著王仲哥的心神。
要不……就吃一口?最后一口……
“那……那,謝謝老師了。”
侯雅素站在她身后,笑瞇瞇的看著她一口一口的吃著“睡前甜點”。
“吃吧吃吧,吃飽了……”
那貪婪的眼神宛如名宿老饕,在看著柜臺上精選的食材。
“……好好睡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