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場暗夜叢林中的殺戮。
無聲,簡潔,迅速。
當其他穿著夜行蒙面之人被解決,那雙掌熒熒光亮本就已搖搖欲墜的身影不再做最后的掙扎堅持,借著對方一掌如刀劈斬,拼著硬受一擊,借力向黑暗叢林深處遠遁。
“都到這里這時還想跑?”
伴隨著一聲輕笑,另一道身影恰從遠遁之人逃遁方向的叢林現身,正正的攔在他的路線上,真像是主動向他懷里投去。
“不……滾開!”
蒙面之人語音中帶著絕望之色,雙掌明滅閃爍不定,就像是要拼盡全力以做最后的抵抗,沖破一條生路。
面對他這絕望一擊,來人卻只是輕描淡寫的揮了揮手,就將他所有的掙扎反擊消弭于無形,下一瞬,蒙面之人就如一條死狗般,被他伸手輕輕捏住后頸肉,提溜在手上。
手到擒來。
就像是大人伸手擒捉住打鬧調皮的孩童。
“還真是有膽,真有人敢來。”此人一手將人擒捉在手上,一邊冷笑的說著。
就在這時,他另一只手突然伸出,捏住此人頜骨,嘎達脆響中,幾顆碎齒連同兩枚藏在齒縫間的細小藥丸掉落在地。
而后,他伸手直接扯掉此人面上的黑巾,“藏頭露尾,我來看看都是些什么鬼。”
黑巾之后,是一張普通的中年人臉龐。
此刻,其人雙目緊閉,不動不言,一副放棄一切掙扎,卻也死不開口的模樣。
“不認識,你是哪家勢力秘密培養的死士?不說……不過,既有白銀境高階修為,我就不信沒有一點形跡,總會有人認識你的……就算無人認識也不打緊,我不信咱們紫楓基地市內真有勢力闊氣到連白銀境修士都能當死士炮灰的地步,這次你們既然敢咬餌,我就看你們敢填多少人進來消耗。”
原本閉目待死之人,突然睜眼,扭頭看向擒捉住自己之人,嘶聲道:“辰南,這是你故意設的一個局”
出面擒捉他的人,正是開陽獵團的辰南會長。
此刻,聞得此言,哼笑道:“說上設局,有備無患罷了……我自己辛辛苦苦經營起來的確山會,我自己不知道有多招蒼蠅嗎?當然要做最大限度的滅蠅準備……每次集會前后我們都要動用大量人力和資源用在此事上,耗費可是很大的……你們這次出現了,我其實還要感謝你們,你們要再不出現,我們自己怕都要懈怠啦。”
說到這里,辰南哈哈笑出了聲,有種止不住的得意。
被他擒捉在手中的男子恨然出聲:“都說開陽獵團辰南是響當當的男子漢,沒想到卻早做了守備軍的走狗……若是早知此事,我等又豈會中了你這小小引蛇出洞之計”
“守備軍的走狗?”辰南愕然:“你是怎么看出來的?”
“這些人要不是守備軍的人,我把這雙眼珠子摳下來當尿泡踩!”
辰南看了看左右,哈哈一笑,得意道:“那你這就可以把眼珠子摳出來踩了……這些人可不是什么守備軍,乃是我獵團兄弟,只不過,我都是用守備軍訓練特種軍士的方法在訓練他們罷啦,效果還不錯,是吧。”
男子再次閉嘴不言。
辰南卻似乎不打算放過他了,繼續道:“看你這模樣,可不像是個死士……說說,你到底是哪家的人,咱們到底有什么仇怨,這么見不得我好”
“好吧,不說算了……你以為,都到了此時此刻,你死挺著不說,意義很重大嗎?”
辰南果真不再繼續盤問套話,甚至不打算繼續親自捉拿他,就要將他遞給旁邊下屬。
原本如死魚般的家伙卻突然掙扎起來,辰南滿是詫異的調侃道:“沒想到你還是這么別扭的性子,怎么,這會兒又有話要講了”
“你們早有防備,我認,可我自認為行動之前沒有露出絲毫破綻,你們是如何在我們準備行動之前準確截住我們的”
“還不死心?”辰南搖頭笑道:“沒有破綻呵呵,只要你們在確山營地露了面,到處都是破綻,你們以為自己隱藏的很好嗎?知不知道,你們想要破壞確山會,不只是和我開陽獵團作對,而是和整個確山營地作對,數萬在確山營地混飯吃的,都是我的耳目眼線,別說你們的吃喝住行,就是你們呼吸空氣,也別想藏得住……毫無破綻?呵呵。”
言至于此,辰南不再繼續與此人多說,徑直向前走去。
剛走出一段距離,他突地停下了腳步,目光如電,掃射向一處密林。
“誰在那里,出來一見。”
他那目光純粹,并不帶有任何精神力量,羅全卻感覺隨著這目光掃來,一股無形的壓力覆蓋周身。
趕緊跳了出來,道:“辰會長,是我是我。”
看清來人,辰南也恢復輕松姿態。
“原來是羅兄啊,我記得你們夜宿扎營之地距離此地還有些距離,怎么跑這里來了?”
聽到他這實打實的關懷之語,羅全卻是心頭暗自凜然,心道,難道自己等人的舉動全在對方掌握之中?
不過,這些念頭他也只是在心中過了一下就拋之腦后,無論怎樣,正是因為他們,自己這些人才能夠逃過一劫。
他道:“我也是遠遠發現此處異動,不放心,過來探查情況。”
辰南頷首道:“確實,荒野之中夜宿就應該機警些。”
羅全看了看遠處那些亂倒成一片的尸骸,終究還是問了出來:“他們此次行動的目標,就是我們”
辰南頷首道:“確實,不過,羅兄不用擔心,這些都已被我們解決了。”
羅全心有余悸,此時此刻,只能連道感謝。
辰南揮手止住了他,誠懇道:“……這也是我們做的不到位,保障你們的人身安全,本就是我的職責。……因為這次事故,我已經再考慮,每次集會前后開通專門的接送護衛班次,集中接送你們往返基地市,不要在這么分散進出了,你們都是給我面子過來光顧的貴客,要是途中有什么閃失,那就是我們的失職了。”
雙方又客套熟絡了幾句,辰南主動告辭道:“羅兄,你們回去吧,周圍的危機我們已經清除了,你們應該能夠睡個好覺……我就不留了,還要去別處滅蠅呢。”
羅全聞言,又是微微一驚:“你們在其他地方還有行動”
辰南理所當然的點頭道:“當然,羅兄不會以為我們就只出動了這一支力量吧?我們的目的可是要守衛所有返程隊伍的安全,任務是非常繁重的。我親自率領的這支隊伍,只是近十支援護隊伍中的一支,在接觸你們這邊的危機前,已經馬不停蹄走了兩處地方,確實沒有時間可耽誤了。”
與羅全告辭之后,辰南帶著隊伍繼續向一個方向急趕,一邊對緊跟在身邊的一位看似穿著與其他護衛一般無二的青年,道:“阿力,怎么樣,感覺如何?”
這青年不是別人,正是原力。
他的狀態并不是太好,顯得有些沉默郁郁。
聞言之后,卻是搖了搖頭,道:“辰叔,沒事,我很好。”
“你這樣子可不像是很好……不過,你小子的實力倒是大出我的意料,在我所接觸的青銅境修行者中,還沒見過比你更強的……今夜幾次三番的行動,整個隊伍都還保持著零傷亡,有很大一部分是你的功勞。”
原力搖頭拒絕道:“哪有,都是大伙齊心協力的結果。”
辰南笑著搖了搖頭,卻沒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
原力在這幾場戰斗中發揮出的作用所有人都有目共睹,他的絕對實力雖然與辰南相比還遠遠不如,可他在這幾場戰斗中,發揮的作用與辰南相比,也是不遑多讓的。
最初,聽聞這次行動之后,原力主動請纓,想要加入這次行動序列,辰南心中還有些不放心,主動把他納入自己隊伍中,而原力的表現,除了讓他不斷感慨“看走了眼”,也無余話可說。
至于他表現如此出色,情緒卻并不高,辰南也是了然的,知道緣由。
這是“新手”在大量殺戮,收割大量同為人類的生命之后,本能就有的反應。
這種情緒只能慢慢適應,并不能因為他曾經在基地市內制造了一出兩三百人的大慘案就變得“輕描淡寫”。
這世上也有“天賦異稟”之輩,對大量收割同類生命毫無反應,視之為理所當然。
辰南只有慶幸,他認識的原力不是這般“天賦異稟”。
“你覺得我剛才的點子如何?”辰南岔開話題問道。
“什么點子”原力問。
“就是每次集會前后對他們的往返進行統一的安排,接他們過來,送他們回去。”
“這里面難道還有什么說道嗎?”
原力也努力讓自己從那種郁郁的狀態里擺脫出來,快速的,精準有效率的殺戮同類,感受終究和獵殺妖獸完全不同。
哪怕他理智的知道這行動和殺戮本身的必要性。
將注意力專注在與辰南的交談上。
“當然啦,這里面的說道多啦。
現在有很大一部分人,雖然已經認同了確山會起勢這個事實,可無論是對我開陽獵團還是整個確山營地,都帶著一種天然的俯視優越之感,來去匆匆,并不多留,除了這場交易會,確山營地沒有任何值得他們多做停留的東西。
而經過這次事故,一方面,我們展示了自己的力量,讓人不敢輕視,不會再以帶著優越感的俯視心態對我們,二來,同樣因為這次變故,我們將他們集中組織,讓他們不要連夜離開,也都變得合情合理,有理有據。
而每把他們多留一天,甚至哪怕只是多待一晚,對整個確山營地來說,就是大量的收益入賬。”
原力訝然,“辰叔,對開陽獵團而言,這總共也帶不來多少收益吧,經營好確山會就已經足夠你忙的焦頭爛額了,你還有閑心搞這些?”
這投入與回報明顯不成正比。
以辰南外似豪爽粗獷,實則精明算計到了骨頭里的性格,不應該如此“不智”才對。
辰南點了點頭,道:
“對我開陽獵團而言,確實如你所說,算不上多大一筆收益,可我做這件事的本意也不是為開陽獵團謀利益,而是為整個確山營地謀好處……我們自己吃肉,也要盡量想辦法讓別人有湯喝,若是有肉粥喝當然就更好啦。
譬如這次這件事,因為確山會給他們帶來了實打實的好處,整個確山營地都站在我們這邊,成為我們的幫手,而若我們繼續加大兩者的羈絆,讓整個確山營地都享受到因確山會興旺紅火帶來的紅利,這數萬修行者就會是我們的鐵桿幫手,任何與我們為敵的行為,都是與整個確山營地為敵……這效果,你都已經看到了。”
“你現在還覺得這投入回報比不劃算嗎?”辰南呵呵笑問。
原力搖頭道:“還是辰叔考慮的更周到,是我欠考慮了。”
分明是非常緊急的援護行動,生生被兩人的交流閑談變成了溫馨和洽了起來。
周圍隨行的開陽獵團精銳雖始終保持沉默,只是緊緊跟隨,可聽著兩人的閑談,緊繃的神經都逐漸松弛緩和了許多。
可另一方面,他們的速度并沒有因此絲毫減弱,對客戶的援護力度,對敵人的殺傷力度,都沒有絲毫的折扣。
行動如同風火席卷,在這夜幕之下,于確山營地與基地市之間的廣袤荒野之地,流淌,沖蕩,洗滌。
十余支隊伍交叉,穿插,配合……如同轉動起來的巨大磨盤,將一切心懷不軌闖入之徒進行最無情的碾壓滅殺。
當黑夜過去,光明再次照耀大地,那原本藏在黑夜里,準備嗜血吃肉的一波波夜行者,真被人如滅蠅一般一一掃蕩清除干凈。
成果就是,那些踏上返程的隊伍,沒有受到任何損傷。
有的從始至終,都對這場于暗夜中發生,并于暗夜中結束的行動一無所知。
確山會的威名,卻確確實實在這一夜成功鑄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