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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2章 明月照何人

  覺得車里有些悶熱,周芽衣坐起身來,想要打開天窗。

  這輛車的天窗很沉重,梁樂幫她搭了把手。

  “謝謝。”出奇的,這時候周芽衣臉上微微泛紅。

  兩人重新躺了下來。

  這次周芽衣換了個方向躺著,她大概是覺得,剛才把腳放在梁樂腦袋旁邊有些不合適。

  透過洞開的車頂,如墨夜色一覽無余。

  二十四節氣中有個小暑,現在小暑剛過,白日間的熱氣正在消散,山間溪谷開始氤氳著夏日的涼意。

  梁樂在看天穹上掛著的那抹上弦月,那是一個笑臉的樣子。

  皎皎白月光,縷縷照柔腸。

  按照陰歷,還要一星期才是月亮最圓的時候。

  現在的時間是晚上八點鐘,那些無憂無慮的學子們,今天應該高考完了吧?

  他們是要去ktv來個放縱狂歡,還是去網吧戰個痛快?

  大概都會有吧。

  不如意事常八九,如果那些值得開心的一二事再不慶祝,那這一生也未免太無趣了點。

  「要及時行樂啊......」

  梁樂在心里感慨,他發現柳山倒是個明白人。

  老媽這時候應該還在超市里吧?

  畢竟她總是閑不下來。

  還有丫頭,她今天也放假了。

  當時選新房間,她選的小窩精致又漂亮,還說以后要帶著小姐妹過來玩。

  但不可以帶小男生回來!

  畢竟是自家妹妹,敢早戀,一定要把那頭小豬蹄子的腿打斷!

  這么晚了,她應該在看電視?

  還是在房間里跟她的小伙伴打電話?

  還有......

  想到那抹倩影,梁樂臉上不知不覺變得柔和起來。

  這時候他的笑容,有點像李思雨。

  當他意識到這一點的時候,反而笑得更開心了。

  有個很有意思的現象。

  情侶之間,時間久了的話,會變得越來越像對方。

  現在她在干什么?

  應該是在照顧李興安。

  然后,她會在很多個空隙,會不經意間發愣,或者拿起手機又放下,或者偶爾抬頭看著窗外的皎月。

  她在想自己啊......

  「我也在想你。」梁樂伸出手,撫摸著月亮。

  露營地的氣氛有些旖旎。

  以梁樂的五感,哪怕是幾十米外有蚊蟲振翅,他都能聽得清晰無比,更別說帳篷里那兩個人合奏的各種聲音了。

  但越野車內,悶熱的氣氛在漸漸消散。

  和梁樂一樣,大概周芽衣也想到了遠方。

  縱使天涯各萬里,月共一輪寄情遙。

  “你有女朋友嗎?”周芽衣問道。

  梁樂眉頭一皺,忽然警覺。

  但他應該是多慮了。

  很多人說話并不很直接,甚至還有多重意思。

  比如說,你的小姐妹今天夸你「哎,你的新裙子真好看,你可真有眼光」,或者你的小兄弟對你翹起大拇指「運氣不錯啊,女朋友真漂亮」。

  其實有時候,他們并不一定是在贊美你。

  小姐妹的下一句可能就是「我就不會挑裙子,男朋友給我買了一件紀梵希的蕾絲裙,但我不喜歡」。

  小兄弟也有可能臉上笑嘻嘻,心里在mmp「呸,死渣男,以后不知道又輪到哪個老實人接盤」。

  周芽衣也是這么想的。

  她問了梁樂一個問題,但并沒有想聽他回答的意思,這句話只是個引子,她更想表達自己的想法。

  周芽衣繼續說道:“我交過幾個男朋友,有三個半之多。”

  梁樂放松下來,雖說要扮演一個聽眾,但他滿意這種身份。

  “三個半也不算多。”梁樂作為聽眾是合格的。

  對女生來講,談過幾次戀愛是正常的事情,誰也不能一生下來就可以洞悉一生。

  不經歷幾個人渣,怎能隨隨便便出嫁?

  所以說,男同志們不要悲觀,比起渣男,老實人才能獲得最后的勝利。

  梁樂示意周芽衣說下去。

  周芽衣望著月亮,陷入了回憶。

  “我第一個男朋友是在小學二年級,那時我從私教轉入公辦小學,我的同桌是個黑炭小子,但他笑起來牙齒很白。”

“他每天早上拿著自己家里做的烤玉米烤地瓜來班里吃。聞起來很香,但我沒有吃過,他就多帶一些分給我。雖然吃得牙齒發黑,但我好開心。”網  “后來有一天,他鬼鬼祟祟地從口袋里掏出來一只小麻雀,說這是我們倆的孩子。我信以為真,在他寫的一張結婚證明上簽了自己的名字......”

  周芽衣露出來一個開心的笑容,笑靨如花。

  “他真的好可愛,那張結婚證明我現在還留著。”

  梁樂想了想,其實這里應該能寫出來一本《同桌兇猛》或者《陳二狗的妖孽人生》。

  “后來的第二個,是高三元旦晚會的時候,也就是去年啦。”

  “班里有一個又高又帥的男生,換個說法就是班草,他忽然對我表白了。那是在我們開畢業晚會的時候,他就當著老師和同學們的面,上講臺給我拉了一首小提琴。”

  “那一首曲子是《天空之城》,他的水平不怎么樣,他不知道他的那點技術,其實還不如我上小學的時候。

  我本來對他沒有什么想法,班里雖然經常有小女生八卦班花班草,但我從不在意她們說什么。”

  “那天晚上他對我表白,他膽子真的好大。我心里有些感動,因為喜歡他的人也很多,但他竟然一直暗戀我。

  在同學們的起哄和老師的目瞪口呆中,我答應了做他女朋友。”

  說到這里,周芽衣頓了一下,輕輕嘆了口氣。

  梁樂便有了個預感,這個故事的結局可能并不好。

  “后來——

  他知道了我的家族,他變得非常不開心。他家庭條件很一般,這不是通過努力就可以縮小的差距,他就是奮斗十輩子也不行。

  他說他壓力很大......

  一個好好的人,忽然就變得面目猙獰。

  他開始恨我,他恨我讓他暗戀這么久,他恨我隱瞞了身份,他恨我的龐大家族......于是他就把我踹了。”

  梁樂有些難以置信,「踹」這個動詞,在感情中具有深刻含義。

  這不是一般的分手。

  一個窮小子追上了貴族大小姐,知道其身份后自覺受辱,又把大小姐踹了?

  哪怕“三十年河東三十年河西,莫欺少年窮”,都沒有這個更諷刺。

  梁樂無語道:“真是卑微的自尊心。”

  “是啊,當時我就明白了。

  他喜歡我,就跟我表白,他恨我,就踹了我。其實他根本沒有考慮過我的感受。”

  “家庭差距這種東西我不在意的,我家里人也不在意。他說的那些東西,我家里本來就不缺,他就是努力十輩子,又有什么用呢?

  我只是看重他誠摯的感情而已,但連這一點,他也沒有辦法給我。”

  周芽衣抽出枕得發麻的手,看著繁星點點的夜空,無聲地笑了笑。

  “后來,他又知道了我是個源武者,他開始害怕我。有一天,他約我出去,我以為他要說對不起,結果我見到了他的父母。”

  “當他的父母跪在我面前求我原諒他,求我不要傷害他的時候,那一刻,我忽然覺得好難過......”

  “你說,明明我才是被傷害的那個人,可為什么在同學們眼里,在他父母眼里,好像我才是那個惡人?”

  這一次沉默格外的久,梁樂不想對人類的劣根性再做評斷,只是安慰說道:“他配不上你。

  多年以后他肯定會明白,曾經有一個十輩子也掙不來的福分擺在他面前,他卻棄之如敝履,人世間最大的沙雕莫過于此。”

  周芽衣轉過頭,盯著他,眼神幽幽的。

  “你剛才是不是罵我破鞋了?”

  梁樂一窒。

  學姐,這根本不是重點好嗎?

  “沒有,這只是古人瞎云的一種形容......”

  “我不是破鞋,我連一次都沒有過!”周芽衣據理力爭。

  就在這時,旁邊帳篷里再一次傳出懷采薇高亢的叫聲,剛好在周芽衣的話聲落下之后,顯得分外清晰。

  有些尷尬,梁樂不準備接這個話題。

  周芽衣臉上有些發燙,在心里再次暗罵某兩人的不要臉。

  換了個心情,她繼續說道:“當時很傷心,那座城市也并沒有特別值得我留戀的地方,我就回了家。”

  “后來就是普普通通地高考,普普通通地上了大學。”

  梁樂有點頭大,她這一句「普普通通」,也不知道難倒了多少學子。

  五道口高校,那可是a類最頂尖的高校之一了。

  周芽衣露出來一個笑容,像是想到了什么事。

  “我在學校里收獲了第三份愛情,跟他是在網上認識的,聊了一段時間后,發現他跟我在同一個城市。”

  “他真的很帥氣,笑起來很陽光,跟我也很投緣。

  我一看就知道,怕是真的愛了愛了。”

  “然后我就想去找他,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主動喜歡一個人。”

  “起初他是拒絕的,但禁不住我的再三要求,最后還是同意了......”

  說到這里,周芽衣臉上的笑容變得有些苦澀,“......見到她之后,我發現,原來我喜歡的是個女孩子。”

  梁樂噗嗤一聲,他真沒憋住。

  周芽衣瞪了他一眼,苦笑著搖搖頭:“但我們還是試著相處了幾天......

  可在知道她的身份后,我反而沒了那種感覺,最后和平分手。”

  “所以她只能算半個。”

  這就是一個行走的悲情戲女主角,還是走搞笑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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