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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0章 傳統女人

  很多大事發生時,就如平常小事一樣毫不起眼,但當它真正發生了,才會發現由于我們的毫不在意,讓其造成了慘重后果。

  很多時候,決定人生命運的選擇題,就來源于平常一個普普通通的念頭,向左還是向右,好像都沒關系,但當多年以后回頭看時,才會發現那其實就是人生的岔道口。

  周芽衣向梁樂普普通通地道謝了,梁樂也就普普通通的回應了,但他很久以后才明白,這是他人生中最追悔莫及的幾件事之一。

  “梁樂,你真的有女朋友嗎?”周芽衣認真地問。

  “有。”梁樂看了她一眼。

  “那你介意再多一個女朋友嗎?”

  梁樂忍不住又看了她一眼。

  火堆旁,這個女人真就袒露著身體,一本正經地跟他說話。

  學姐,你確認腦子沒問題嗎?

  周芽衣臉上有些泛紅,第一次這么跟別人說話,確實讓她很難為情。

  她總想用胳膊擋住什么,但這樣就不能顯現出她的真誠和決心。

  于是她控制著自己的動作,盡量不顯得羞澀,坦然說道:“我來自一個傳承久遠的世家大族,我的長輩們觀念都很傳統,言傳身教、耳提面命之下,其實我是個很傳統的女孩子”

  梁樂一臉懵逼,茫然道:“有多傳統?”

  “古人有云,女子也,三從四德,未嫁從父,出嫁從夫”

  “女德無極,婦怨無終,卑弱第一,夫婦第二,敬慎第三,婦行第四”

  “心猶首面也,是以甚致飾焉”

  “停停停!”梁樂頭皮發麻,目瞪口呆。

  “諾,妾身謹遵夫君吩咐。”周芽衣坐得端端正正。

  梁樂只覺得一股涼氣從尾椎骨直竄天靈蓋。

  他撓了撓炸開的頭皮,咽了口唾沫,顫聲道:“我不是你男人,你離我遠點!”

周芽衣臉上微紅,羞澀道:“其一,你已經看過我的身體,我已經不干凈了  好女不侍二夫,我這個不潔之人受人唾棄,你不要我,我就死給你看。

其二,郎君屢次三番救下妾身性命,妾身蒲柳之姿無以為報,唯有以身相許  其三,郎君豐神如玉,文武雙全,天下男兒豪氣,君獨占八分,妾身心生仰慕,愿綰三千青絲,為郎君紅袖添香,望愛郎垂憐則個”

  梁樂眼神呆滯,好半晌才咕噥道:“其實,傳統文化雖好,但也不是什么都得繼承,要不你再考慮一下?”

  周芽衣站起身來俯視他,一挺胸脯:“小壞蛋,我都這樣了,你是不是不想負責?”

  那年夏夜清涼,卻若六月飛霜。

  有詩曾云:擁雪成峰,挼香作露,宛象雙珠,想初逗芳髻,徐隆漸起,頻拴紅襪,似有仍無,秋水為神白玉膚。

  又有詩云:羅衣解處堪圖看,兩點風姿信最都,似花蕊邊傍,微勻玳瑁,玉山高處,小綴珊瑚,背立銀紅喘未蘇。

  又有后世秀先生贊曰:

  其色若何?深冬冰雪。

  其質若何?初夏新棉。

  其味若何?三春桃李。

  其態若何?秋波滟滟。

動時,如兢兢玉兔,靜時,如慵慵白鴿  回想舊時光景,梁樂沉默良久,喟然嘆息。

  “我到底是造了什么孽?”

  第十六天,萬重青山中,突然吐出來兩個人。

  目光望去,開闊的視野、悠遠的天空與白云,眼前再也不是令人窒息的綠色牢籠。

  這種全身心驟然一松的舒暢感,令周芽衣幾乎熱淚盈眶。

  “親愛的,我們出來了!”

  “達令,前面就是最后的黔湘高原,穿過高原就是桂城!”

  “親愛的”

  這個女人叫得一聲比一聲殷切,但梁樂實在騰不出手。

  他身形如電,手中軍棍舞得密不透風,青蝗的攻勢再次被打退一波。

  趁著這個空隙,他終于喘了口氣,瞪著前面的那個麻煩的女人:“別瞎叫行不行?”

  “你兇我?”

  “呵,大豬蹄子,吃干抹凈就想不認賬!”

  “我什么時候吃干抹凈了?”

  “你一直不來吃,那你是嫌棄我?”

  “我”嗡聲震天,鋪天蓋地的巨大青蝗再一次發起攻勢。

  “我艸!”

  梁樂暗罵一聲,疲于應付,根本沒工夫跟那個女人說話。

  這邊,周芽衣嘴里還在說著不認賬的大豬蹄子不負責任的小壞蛋之類讓人難懂的話,空氣里充滿了幽怨的氣息。

  這種青蝗只是一階源獸,雖然數量很多,但對梁樂沒有什么威脅。

  受威脅的是周芽衣。

  青蝗智力低下,不受她心靈干預能力的影響,只憑本能對生物進行攻擊,這女人脆弱的身體,抵擋不住這些磨盤大小的蟲子。

  梁樂只能把她護在身側。

  “低頭!”梁樂忽然一聲低喝。

  周芽衣乖巧低下頭,還不忘喊了一聲諾,夫君。

  梁樂軍棍掃過她頭上的方位,一只泛著青黑色光澤的巨大蝗蟲被劈落在地。

  這只是二階黑蝗,體殼比一階青蝗更堅硬,危險性也更大。

  這種隱藏在普通攻擊之下的致命威脅,他們這一路走來,遇到了不計其數。

  梁樂生猛得厲害,他只擋下了小部分青蝗,背后向他襲來的那些攻擊,即便能砍穿他的衣服,也無法在他皮膚上留下一絲傷痕。

  至于那件青皮猿背心,正在周芽衣身上穿著。

  她更需要保命的東西。

  梁樂氣喘吁吁,猛漢也架不住群蝗,剛從丘陵地帶逃出來,他的狀態很差。

  “親愛的,我很聽話的,你嫌棄我哪里不好,我一定改!”

  這個女人還在嘀嘀咕咕。

  “閉嘴吧你!”梁樂猛然伸出左手,把她攬在自己身前。

  “突圍,不能跟它們耗下去!”

  這些蝗蟲悍不畏死,遍地殘骸,卻依然沒有停下攻勢。

  他需要節省體力,保命才是第一選擇。

  梁樂再一次準備跑路。

  從丘陵地帶出來,這里是榕江平原的邊界,依然危機四伏。

  梁樂一刻也不敢停留,背著周芽衣快速前行。

  直到眼前又出現連綿不絕的山路,他才敢停下腳步,大口大口喘氣。

  周芽衣對照地圖,確認了他們現在的位置,精神一振。

  “從這里爬上去,上面是黔湘高原,占地面積17.6萬平方公里,平均海拔1800米,最高海拔2900米。”

  科普姬已就位,她對地理方面的知識儲備很豐富。

  “這片高原主要由沉積巖和石灰巖構成,最開始形成于中生代三迭紀,由于印支版塊運動不斷堆積抬升。

  從新生代到第三紀始新世時期,高度上升幅度最大,目前還在以每年5厘米的速度不斷在升高。”

  梁樂點點頭,舒了一口氣:“先休息一下。”

  結實的軍工背包早已經千瘡百孔,現在在梁樂手里的,就只是個勉強還有著收納作用的破口袋。

  他拿出水壺喝了一口,遞給了周芽衣。

  在這片人跡罕至的絕地,他和這個女人,已經活到了第十六天。

  “謝謝親愛的。”周芽衣乖巧道。

  梁樂轉頭看向她。

  她曾是個豪門貴胄天之驕女,現在衣不蔽體食不果腹,人一旦遠離了人類社會,就失去了所有身份。

  在生命面前,每個人都是等同的。

  梁樂很感激她,不僅是因為她多次救了自己的命,更是因為有她的存在,讓自己時刻都能意識到,自己還是一個活著的人。

  他不能淪為野獸,他必須活著回到人類世界,重新擁有人類身份。

  “不用叫我親愛的,你不需要這么做我會帶著你活下去。”梁樂輕聲說道。

  這道聲音很輕,但周芽衣的動作忽然僵住了。

  她復雜地看著梁樂,眼睛慢慢紅了起來:“我不是那種出賣身體和尊嚴的卑賤女人,我說的都是真的!”

  梁樂微微搖頭,招呼她坐過來。

  “你知道吊橋效應嗎?”

  “我只知道我喜歡你!”

  梁樂無動于衷,沉默了一下,繼續說道:“當你心驚膽戰地過吊橋時,難免會心跳加速,這個時候如果你抬頭看到了一名異性,就會錯把心里的這種悸動,當做是對方讓你引起的心動。

  借由這種情愫,你會對他多加關注,進而可能會產生依賴感或者親近感。”

  “所以你不是真的喜歡我,你是在這種特定場合下,由我給你帶來的安全感而”

  周芽衣打斷了他的話。

  這個女人一挺胸脯,言之鑿鑿:“可是你已經看過我的身體了,我是個很傳統的女孩子!”

  “我當時需要給你治病,我是個醫者,眼里沒有男女之分。”梁樂頭大如斗,無力地解釋。

  “可是后來你也看到了,你還看到了很多次!”周芽衣質問。

  梁樂再一次陷入了沉默,他只覺得自己的解釋越來越無力,翻過去這件事的可能性也越來越渺茫。

  “你也學過哲學,你應該知道,物質是世界的本原,意識是物質在大腦中的反映,由物質決定意識。”

  梁樂不死心,還想掙扎一下:“我主觀意識上并沒有想這么做,只是因為你的物質出現在我的世界里”

  周芽衣猛然掀開背心。

  梁樂眼神不由自主地就瞥了一眼。

  周芽衣似笑非笑,朝梁樂抬了抬下巴,那意思很明確——

  你接著編,我在聽。

  梁樂心里悲號一聲,嘴上的話無論如何也說不下去了。

  周芽衣看著他被噎得說不出話,嘴角勾了勾。

  小樣兒,大學生還斗不過你一個高中生?

  單憑知識量,也分分鐘碾壓你!

  她清了清嗓子,對著梁樂微笑:“你說我不是真的喜歡你,這種認知存在一定偏差。

學姐給你講講社會心理學里的偏差性認知和過度理由效應  從你剛才的話來分析,我發現你包含但不限于以下四種異常心理,以此為導向,產生了一系列的錯誤認知和行為模式,這正是導致你拒絕我的根本原因”

  梁樂眼中慢慢涌現出茫然。

  他明明在聽著周芽衣說話,可是越來越聽不懂她在講什么。

  要說不對吧,她說的有理有據,聽起來好像確實是這么回事兒。

  要說是對的吧,為什么感覺自己像是陷入了一個漩渦,并且還越陷越深?

  梁樂抬頭看看青天白日,心里一片冰涼。

  很久之后,周芽衣一指梁樂,語氣篤定,做出了最終結論。

  “夫君,你就從了妾身吧!”

  梁樂一臉茫然,有氣無力道:“先活下去再說,你說這些東西沒有任何意義。”

  周芽衣眼睛一亮,驚喜萬分:“你不跟柳山一樣追求肉體,你更喜歡柏拉圖式精神戀愛!

  你的心里已經開始回避,回避代表你無法直接拒絕,不拒絕就代表著你已經開始接受我了!”

  “你滾啊,臭女人!”

周芽衣盯著梁樂,眼神灼灼,她重新對前路充滿希冀:“我們會活下去,我們會回到人類世界,等你上了高校我們就是同學,等你畢業了我們就原地結婚  親愛的,我可以做你小老婆!

  對了,我家里還有很多產業,我一個人繼承不來,到時候咱倆一起努力”

  梁樂茫然地盯著天邊。

  青山依舊在,幾度夕陽紅,眼前的世界一如既往,可為什么讓他有些看不太懂了呢?

  他們要從山腳下向上爬。

  要登上黔湘高原,其實有很多條道路,但他們只能像去布達拉宮朝圣般,沿著最險峻的山路,以最謹慎的態度,一步步向上攀爬。

  這段路沒有記錄者,沒有競爭者。

  他們兩個的見證者,也唯有對方。

  “晚上不能待在平原上,最少也要爬到半山腰。”周芽衣抬頭看了看上面,然后又溫情脈脈地看著梁樂。

  這個女人雖然腦子有點問題,但她的判斷不會有錯。

  梁樂點點頭,他已經做好了準備。

  “我在前,萬一掉下去了,你還能接住我。”周芽衣說道。

  徒手攀巖,一旦失足掉下去,就等于就投入了哈迪斯的懷抱。

  沿地面向上,一開始的山路較為平緩,但從四分之一處開始,山路走勢就開始陡峭起來,尤其最后一截,山壁幾乎與地面垂直。

  走了一截,周芽衣急促喘息,她站穩腳步,用手試探著上方的巖石。

  還沒怎么用力,一大塊巖石就脫落下來,用手一捏,直接變成了更碎的石塊。

  她朝遠處看了看,這個高度大概才一百五十米,坡度只有三十幾度。

  周芽衣無奈地看向下方,梁樂正在她后面。

對她來說很難的運動,梁樂卻臉不紅氣也不喘  不,他的臉不知道什么原因,還是有些紅的。

  周芽衣道:“我放棄了,還是按你說的來吧。”

  她開始向下退,到了與梁樂平齊的位置,腳下站穩。

  兩人身形逐漸交疊,梁樂把她背到背上,然后用繩子在兩人的腰上纏了一圈。

  梁樂掏出漆黑的軍棍和一把尼泊爾尖刀,交替沒入巖體,雙臂肌肉收縮,手腳并用,一截一截向上攀爬。

  背著人爬山,兩柄武器交替借力,這幅場景很驚悚,但梁樂速度很快。

  周芽衣身體緊緊貼在梁樂背上,摟著梁樂的脖子。

  慢慢地,她把臉也貼在了梁樂的肩上。

  呼吸中是他身上濃重的男人味道,目光里是他不斷繃起的青筋,他背上不斷起伏的肩胛肌群和背闊肌甚至還有些硌人。

  但入絕地以來,她從來沒像現在這樣安心過。

  有些情緒,別說梁樂不信,就連她自己都難以相信。

  絕地里這番際遇,她永生難忘。

  是錯誤也罷,是巧合也好,這個正在背著她在千米峭壁上攀巖的男人,注定讓她無法一生都無法忘記。

  我喜歡你。她在心里默默說道。

  要怪,就怪你太會勾人,世界上哪里會有這么好看還這么帥的男人?

  “你都看到了吧。”她輕聲說。

  “嗯。”

  “那你要對我負責。”

  “充其量,算兩不相欠吧?”

  “其實我是個很傳統的女孩子”

  “算了活下去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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