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樂和周芽衣在桂城住了下來。
裴野明長官的批復已經下來了,還是田新芳送來的,牛皮紙上白底黑字無比敞亮:
茲信件我已收到,判定該任務完成。
特此批復。
后面是裴野明的私戳,繁花印戳中有著這位巡察使大人的名字,代表了其本人的身份。
事情到了這里,梁樂他們的送信任務已經完成,只消回去把這張紙交給杜維少尉,一切便萬事大吉。
但他們沒有走,而是在這里住下了。
一是他們的身體需要休養。
21天的野外求生,連梁樂這么強壯的人都幾乎被拖垮了身體。
二則是芽衣學姐提出的建議。
這女人恢復了曾經的光彩照人,不僅變得更難纏,還變得鬼精鬼精的。
“自己回去太危險了,還是等大部隊比較好。”
她猜測的情況是,桂城不會一直陷入僵局,無論等援軍還是大部隊撤退,他們隨軍一起行動會有更大的安全性。
命既然保住了,那么時間便是最不缺的東西。
而且,不急著回返的話,她也可以更安全地跟梁樂待在一起。
除了最后一點,梁樂對周芽衣的建議表示贊同。
“只是不知道我們帶來的是什么指令。”周芽衣在嘆氣,她的信件在路上已經遺失。
梁樂懶得吐槽,一個連自己衣服都能弄丟的女人,不把她的人弄丟已經不錯了,這其中還得多虧了梁樂的努力。
“親愛的,你真棒!”周芽衣感動不已,撲過來抱住。
“撒手!”
“我就不!”
梁樂望天慨嘆,心中悲涼。
為什么到了桂城還是這種情況?要在哪里才能治好這個女人的腦子?
旁邊老王呵呵笑:“你們倆小情侶感情真好!”
“謝謝,我們會更努力的!”周芽衣更開心了,胳膊抱得更緊,整個人簡直要吊在梁樂脖子上。
透過她的肩膀,梁樂看著拄著拐棍的老王,眼神憂郁:“老王,斷腿不疼了?”
老王是他們的鄰居,士兵們的宿舍都是自己挑的,打仗打到現在,空出來的房子太多了,老王沒能空出來自己的床鋪,他用一條斷腿撿回來了一條命。
“不疼了,吃一嘴你們的狗糧,比打一針利多卡因還好使!”老王笑呵呵。
等老王拄著拐離開,梁樂一臉無奈:“別鬧了,我們現在要去幫駐軍守備駐地。”
周芽衣這才松開手。
駐地里沒有閑人,老王腿斷了,但他還有胳膊,有的人胳膊也斷了,但他們還有眼睛。
老王是這么說的:
“我還能舉起槍,還能把子彈轟進那些畜牲們的的腦袋里。”
所以梁樂他們也不可能閑下來。
堅守駐地依然很危險,來自地下、荒野、天空中的源獸不會顧忌前面是否是人類領地,他們在這個世界橫行無忌。
沒有人能保證下一只來襲的源獸,是一階,還是二階,抑或是更高階。
一次吃飯的時候,老王一邊揉斷腿一邊說:“現在它們只是憑本能行動,你們沒見過真正大戰那會兒,那些畜生像是多長了幾個腦子似的,令行禁止、進退有序,看得人心里發毛!”
梁樂難以置信:“難道源獸中還有指揮者嗎?”
這個問題是周芽衣解釋的,她篤定點頭:“有沒有指揮者不知道,但是越高階的源獸,大腦就越有進化的可能性。
真正高階的源獸,大腦發達的程度絲毫不會亞于人類,再加上他們龐大的腦容量,具有擬人化思考的能力并不奇怪,這也正是我們的研究課題之一。”
梁樂想到了那只恐怖的四階參天大樹,當時樹冠上,那張面孔栩栩如生 梁樂心里沉甸甸的。
但守備駐地依然要比梁樂在荒野里戰斗簡單了很多。
在荒野中,他是獵物。在桂城防線,他是狩獵者。
攻守逆轉,這是質的區別。
梁樂可以用槍,很快,他的槍法就超過了許多老兵。
他可以感知到來襲源獸的氣息,主動前去擊殺,或者由周芽衣化去它們的敵意,讓其離開。
他們附帶著救下了很多人,這讓梁樂和周芽衣在駐地里很受歡迎。
閑聊時,一名老兵指著殘破的城市說道:“這些低階的小畜生們還沒這么大能耐,可怕的是那些大家伙!
老趙,你嘴能說,你給兩個娃娃講講裴老大和裂空罹戰斗的場面!”
“嘿,那場面端的是無比宏大!當是時,我只覺得天空一暗,抬頭一瞧,只見那只四階的裂空罹從天而降其翼若垂天之云,只是煽動一次翅膀,下方就有無數棟大樓倒塌它出現頃刻之間,便是地崩山摧,血流漂櫓,伏尸百萬我軍死傷慘重,田新芳太守被其生擒,硬生生扯斷一臂才得以逃生 關鍵時刻,裴老大趕來,御空與裂空罹戰斗.....
我是看不清的,待我躲起來再看之時,只看到彗星襲月,有漫天光華雙方激斗數招不分勝負,戰斗余波就摧毀大半城市那大畜生端的是厲害無比,為了不給下方戰士造成重大傷亡,裴老大全力爆發,如同平地驚雷,老大的攻擊赤電超光,聲勢極為駭人再看時,只見裴老大從裂空罹身體中橫穿而過,將其一分為二,當時蒼天染血,漫天飄紅 裂空罹死前的哀鳴響徹天地,而裴老大瀟灑轉身,飄然離去”
老趙張口就來,從流暢程度來看,他應該經常練習。
一番描述,說得梁樂心潮澎湃,激動難耐。
周芽衣想了想,問道:“裂空罹是四階最頂尖的源獸之一,巡察使大人沒有受傷嗎?”
老趙一怔:“似乎是有一些傷勢你女娃那是什么表情,兄弟們誰身上沒幾處傷勢?”
他說著,立馬掀開褲腿衣服,在自己身上的大小傷疤上指指點點。
“這是當年淄城戰役留下的,這是去年蜀州行軍時留下的,這里是”
離開這些老兵,梁樂他們碰到了孫小毛。
看到梁樂二人,孫小毛咧開嘴,打了個招呼,從他嘴唇上干裂的溝壑里,又滲出來不少血絲。
“換防了,我們下午去新防區!”
梁樂跟他交談幾句,他后面的一個隊員湊上來:“梁小哥,周妹子,我想問你們個事兒”
他猶豫了一下,看了一眼孫小毛,才對著梁樂二人說道:“我想問問,聯邦對我們到底有啥指示啊是撤退還是等待支援,我們想得個準信兒,也好心里有個底”
孫小毛瞪了他一眼,讓他把后面的話都憋了回去,但對他問的話,卻沒有發表意見。
幾個隊員都在看著,梁樂苦笑一聲,說道:“我們也不清楚 我們只是送信,聯邦的具體指令,大概也只有裴長官才知道。”
“可是這都幾天了,裴老大也沒有下達新命令啊”
孫小毛制止了隊員的嘀咕,跟梁樂二人告別后,帶隊匆匆離去,他們還有任務在身,不能耽擱太久。
梁樂和周芽衣對視一眼,目光中都帶著些許疑惑。
他們九死一生送進來的信件,自然不會是毫無意義,可是桂城方面為什么毫無動靜呢?
說起來,他們還沒真正見過裴野明中校。
“怎么了?”梁樂問。
他剛才看到周芽衣臉上有些遲疑。
周芽衣笑了笑,輕輕搖頭,沒跟梁樂說出自己的想法。
只是,她看著周圍忙忙碌碌的駐軍時,心里微微有些沉重,有些不安。
下午,梁樂和周芽衣繼續活動在前線。
他們的加入,給了駐軍很大的幫助。
周芽衣是個二階源術師,將近一個月的拼搏,她的實力有所長進,現在大概是24的水平,這種實力絕對不弱。
再加上她還有三級源能力,她有時候發揮的作用,比梁樂還要大很多。
至于梁樂,他現在是個三階源武者。
由于基礎屬性還不高的緣故,只能算是比較弱的三階,但他不經意間散發出的源力波動,已經超過了九成九的駐守士兵。
那些老兵每次跟他聊天,都忍不住會問他是到底怎么修煉的。
實話是不能說的,梁樂只是打著哈哈應付過去。
但后面還有一個牛皮糖似的周芽衣,她早就察覺到梁樂實力提升的速度非常不對勁。
“古怪古怪真古怪,到底是怎么回事,跟我也不能說嘛?”這女人在后面揪住他的衣服不讓走。
“別問了,我也不知道。”
“不想回答也行,那你得娶我。”
這兩件事有什么關聯嗎?
姑娘,其實你不是真的有疑問吧?
梁樂頭大無比。
處理完一只二階的錦毛鼠,梁樂劃開它的皮毛,開始在腹腔內摸索。
手掌摸到一塊硬物,梁樂眼睛一亮。
再伸出手的時候,他的手上多了一塊球狀晶體,雖然還帶著血污,但可以清晰地看到,它在陽光下散發著熒熒光澤。
來自梁樂的努力值20190
系統上飄起的彈幕,證明了這顆晶體的價值,這就是源獸體內的源晶。
它難得的地方就在于,并不是所有源獸體內都會誕生這東西,只有同階中足夠強大的那些物種和個體,體內才可能出現源晶。
源晶最大的作用,就是提取出其中的源力精華,用于制作源力誘導藥劑。
在錦毛鼠的皮毛上擦去血污,梁樂把這顆源晶放回口袋里。
旁邊,那名被嚇了一跳的年輕士兵對梁樂不住道謝,以他的實力,還應付不了這只突然鉆出來的二階源獸,如果不是梁樂施以援手,他可能會喪命。
梁樂微笑點頭。
力所能及的事情,算不得什么。
往回走的時候,心神已經沉浸到系統上——
努力值:20190
力量:50()
智力:50()
體質:50()
精神:50()
腦域開發程度:30
基因解鎖程度:30
兩萬點努力值均勻地分配給四項屬性,每一項都來到54點,感受著這股身體中涌出來的舒暢和輕松感,梁樂輕輕呼了口氣。
很好,又變強了。
梁樂收斂氣息,走上瞭望臺,這里是他和周芽衣呆的地方,視野很開闊,便于發現險情。
他剛走到頂層,還沒來得及跟周芽衣說話,周芽衣連忙朝他擺手:“親愛的你來看,那邊是不是有幾個人?!”
這一幕場景,跟他們幾天前何其相似?
但梁樂自然不知道,當初孫小毛是怎么發現他們倆的。
他凝目望去時,再次增強的目力,讓他把遠處的景象看得很清楚。
“是王業林他們。”梁樂眼睛微瞇,輕聲喃喃了一句。
王業林并不是一個人,跟他一起的還有兩個。
過了片刻,有其他士兵也發現了那邊的情況,從荒野外面再次來了幸存者。
有人找上梁樂二人,從他們這里得到了準確消息。
“是給我們來送信的!不好,他們被源獸圍攻了!”
駐地里很快分出一支救援隊,前去救援,梁樂和周芽衣也在其中。
看著周圍士兵臉上的焦急神情,梁樂心里感動莫名。
圍攻王業林他們的只是低階源獸,數量雖多,卻沒有什么威脅,但他們也是疲于應付。
看樣子,他們三人趕到這里,已經精力憔悴,現在連應付這些低階源獸的體力都沒有了。
梁樂出手,擊斃了兩只二階源獸,剩下的源獸群在駐軍的驅趕下盡數散去。
被圍攻的三人總算從焦頭爛額中喘了口氣。
王業林聲音沙啞,雖然瘦的皮包骨頭,但那雙混濁的眼睛里依然泛著精芒:“謝謝同胞,謝謝兄弟們!”
他目光掃過梁樂和周芽衣,瞳孔微縮,擠出來一個苦笑:“你們還真是走運敢問,裴長官是否還在桂城?”
士兵們的回答讓他長舒一口氣。
一行人返回駐地,王業林問清楚裴野明所在,朝梁樂二人拱手:“待會兒敘舊,任務要緊!”
看著三人匆匆離去,周芽衣搖了搖頭,唏噓說道:“你還記得他們從荔城出發時有多少人嗎?”
梁樂抬頭掃過他們的背影,臉上只有平靜,他心里想了什么,也只有自己知道。
再次見到王業林,是在晚上,這次只有他一個人,他是主動來找梁樂的。
“人不在死地里走過一遭,真不知道活著是多么珍貴的事情。”王業林走進房間,感慨萬分的說道。
“有事?”梁樂問。
王業林點點頭,“聽說裴長官的批復在你手上?”
他眼中閃過一絲精芒,朝著梁樂展開干枯的手掌。
“你應該把它交給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