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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5章 無題

  這里是梁樂的住所,王業林來時,他正在房間里收拾東西。

  聽到王業林的話,梁樂止住了手上的動作,忽然笑了:“那你倒是說說看,我為什么要給你?”

  王業林保持手掌伸開的動作,開始朝屋里走。

  梁樂眉毛挑動了一下:“破屋簡陋,招待不了你,有什么話站門口說就行。”

  王業林停住腳步,臉上的笑容不變:“田太守說已經給了書面批復,只有一份,就在你的手上。”

  梁樂心里恍然。

  合著他們幾個也沒見到裴野明,都是相同的任務,既然田新芳已經給了梁樂那份文件,后來的自然不需要再重復這個步驟。

  梁樂的那張紙上,并沒有他們的署名,那么這個任務的完成者,可能只是梁樂一個人,也可能是他和周芽衣兩個人。

  還有可能再加上王業林他們幾個,有很多人。

  所以梁樂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想法,他點點頭說道:“是在我這里,你放心,我保存得很好。”

  王業林臉上僵了一下,對于梁樂的反應,他在心里狂罵。

  小子,你以為我是在跟你拉家常?

  我放心?我放什么心?

  你交給我,我才能放心!

  王業林笑容有些干澀,“老朽的意思是不如,你把它交給我保管。”

  “不需要,我自己能看好。還有,你站那里就行,不用往里走!”

  王業林忽然收起了全部的笑容,就像突然間換了一張臉。

  他本來就不是一個有耐心的人,梁樂再三拒絕他的要求,嘴里還呼呼喝喝,讓他站門口。

  他六十多歲的人,被個毛頭小子罰站?

  王業林臉色變得很冷淡,三角眼微瞇,帶著一絲陰鷙,寒聲說道:“年輕人,老朽一番好意,文件關乎我等性命,交給我自然要比你拿著更安全些,你莫非連這點好歹都不知道?”

  梁樂輕吸口氣,眸子中一片幽深。

  這老家伙是敵非友,梁樂從一開始對他就沒有任何好感。

  早先在荔城駐地,會議室里那個青年對他進行氣勢壓迫,這個自詡公道、滿口團結的老東西不管不顧。等他出手反擊,王業林立馬揪住梁樂,一副大仁大義的做派,嘴里全是梁樂的不是。

  他為了不暴露源能力,不做反抗,這條老狗還真當他只會欺軟怕硬,是很好拿捏的了?

“梁樂,田太守剛才表揚我們的功績了,她夸我們義薄云天,天作之合  欸,你們在做什么?”周芽衣噔噔噔跑進來,打破了死寂的氛圍。

  王業林忽然換上一副和煦的笑容:“小兄弟別緊張,老朽一番建議,聽不得那就作罷,只是我們千辛萬苦跑來送信,等回返的名單上,可不能少了我們幾個!”

  “那是當然,豺狼無情,但我們袍澤有義。”梁樂笑瞇瞇點頭。

  王業林三角眼中閃過一絲精光,哈哈大笑道:“三階源武者也分強弱,老朽慚愧,在此階段苦熬三十多年才小有所成。

  小兄弟如果遇到了危險,還請及時跟老朽知會,讓我也有機會盡一盡袍澤之義!”

  帶著和煦的笑,王業林拂袖離去。

  梁樂嘴角露出一絲冷意,搖了搖頭。

  這里是桂城駐地,現在還不是跟這老東西翻臉的時候。

  他好笑地看著周芽衣,問道:“田長官夸我們天作之合?”

  用腳底板想也知道這是假話。

  但周芽衣的趕來,也的確讓王業林有了顧忌,他雖然強,卻不是田新芳的對手。

  周芽衣使了個白眼,臉上泛紅,道:“小冤家,還不是為了救你!到底是怎么回事?”

  梁樂把之前的恩怨和剛才發生的事情都告訴了周芽衣,這姑娘好看的皮囊下面,也是個受不得氣的靈魂。

  她氣得牙癢癢:“這條老他欺人太甚!我們弄來的批復文件,憑什么給他?他配嗎?”

  說罷,她又緊張地看著梁樂,臉上滿是擔憂,甚至還想用手去摸他的臉。

  “那你能對付得了他嗎,他的實力深不可測,我都感知不到要不我們去找田長官?”

  這女人關心則亂,梁樂好生安慰了一番才讓她安靜下來。

  找田新芳幫忙自然是不可能的,這位桂城的父母官只在前線和駐地后方奔波,在第一天之后,他只在前線見過她一次。

  但這天夜里,他又見到了田新芳。

  梁樂在睡夢中被緊急集合令驚醒,急促的哨聲響過之后,四面八方只回蕩著一個聲音——

  “源獸大規模來襲!全體戒備!”

  駐軍按照編制,命令被逐級下達。

  接著,夜色中人頭攢動,火光輝映,士兵們緊張而有序地奔赴戰場。

  梁樂迅速來到周芽衣的住處,桂城駐地電力設施早已完全失效,這女人正在黑暗中六神無主。

  她找到了梁樂,心神才穩定下來。

  “我們怎么辦?”周芽衣焦急道。

  “去戰場!”梁樂拽著她就跑。

  來到前線,梁樂盯著夜空,面色冷峻。

  鋪天蓋地的翼手目源獸正從一個方向瘋狂向駐地發起進攻,這些大蝙蝠飛行高度低矮,只憑超聲波定位,來往穿梭聲勢嚇人,幾乎要把駐地淹沒。

  對付它們,普通士兵幾乎完全沒有作用,這次防御戰,主要由源武者進行戰斗。

  “是黑夜精靈,它們要在夜晚遷徙,駐地擋住了它們的去路!”周芽衣散開精神力,感知到這些大蝙蝠后,向梁樂解釋。

  駐軍得到的命令是嚴守不退,在夜里守備的士兵很快得到了支援。

  源力師憑借出色的身體素質,在廢墟中輾轉騰挪如同超人,源術師則使用各種各樣的源能力,或進行驅散,或進行擊殺。

  梁樂和周芽衣也加入了戰斗,這些黑夜精靈一階居多,偶有二階需要謹慎對待,稍有不慎就有大危險。

  防守線設了三層,梁樂從后方直接前往最前線,那里的壓力是最大的。

  梁樂抬手劈碎一只黑夜精靈的腦袋,問旁邊一名士兵:“現在情況怎么樣?”

  那個士兵是個源力師,在梁樂到來后總算得了空隙,喘息道:“不太好,它們數量很多,兄弟們傷亡不小!”

  就在這時,一只體形格外碩大的大蝙蝠,忽閃著翅膀朝他飛過來。

  這只二階的黑夜精靈速度飛快,飛行軌跡非常詭異,他來不及抵擋,臉色變得無比驚恐。

  在距離他的腦袋僅有一指的距離,梁樂的攻擊趕至,用半截黑色軍棍將其頭顱戳穿,那只黑夜精靈在地上撲騰兩下,死得不能再死。

  “謝謝,謝謝兄弟!”士兵咽了口唾沫,只來得及說上一句話,又立刻投入了戰斗。

  梁樂望著茫茫黑夜,心里發沉。

  這場戰斗從后半夜持續到了拂曉,這些黑夜精靈似乎打定了主意一定要攻下駐地,即便有漏網之魚,也會再次盤旋歸來,繼續展開攻擊。

  這場戰斗中,梁樂看到了田新芳,看到了王業林,看到了孫小毛,還看到了其他很多很多人。

  他要分心保護周芽衣,也要盡可能的保護那些來不及反應的士兵,但盡管他很努力,依然有很多士兵倒在他的面前。

  到了后面,梁樂的眼睛里只有黑色的蝙蝠和紅色的鮮血。

  凌晨,這次源獸攻勢終于減弱,即便他們戰斗了半夜,在空中盤旋的黑夜精靈還是有很多。比起人類,它們在數量上完勝。

  直到它們退去,梁樂疲憊不堪,無力地坐到一塊凸起的水泥斷層上,喘著粗氣。

  鮮血已經將他身上染紅,有些是他自己的血,有些是其他人揮灑出的,更多的是這些源獸的血液。

  他朝四周看看,戰場遺留下的,除了慘烈,還是慘烈,雖然已經在駐地呆了幾天,但這還是梁樂第一次經歷這么慘烈的戰役。

  他盯著東方綻放的曙光,捏著軍棍的手在隱隱顫抖。

  周芽衣在旁邊坐了下來,聲音有些沙啞:“戰爭總是殘酷的,但聯邦兩百多年的抗爭,沒有人會畏懼犧牲。”

  這女人這時候居然還能安慰梁樂。

  她在進絕地之初,看到源獸橫尸的場面都會嘔吐不已,現在比梁樂適應的還要快,她身體里流著周家先祖的血脈,從某些方面來說,確實比梁樂要強得多。

  “各單位統計傷亡!收拾戰場,就地焚燒!”

  遠遠的,有人在喊,然后就有更多人互相傳聲。

  幸存者含著悲切的熱淚,帶著堅毅的神情,去收拾士兵們的遺骸和源獸的尸體。

  戰場上升起幾道濃煙,士兵們只來得及敬個軍禮,便又迅速離去。

  活著的人,依然還需要堅守駐地,維持警戒。

  璀璨的火光幾乎要點著梁樂的瞳孔,他眼里看著,如同映在了心里。

  “第一大隊,戰死78人,重傷15人!”

  “第二大隊,戰死56人,重傷19人!”

  “第三中隊,”

  田新芳看著火光,聽著傷亡報告,臉上閃過痛惜與復雜之色。

  她莊重地朝前方敬了個軍禮,又轉過身朝幸存的士兵們敬了第二個軍禮:“各單位重新分配守備區域,死守駐地,不得有失!”

  田新芳離去,她的背影無比高大,像是在尸山血海中屹立著的一座山峰。

  “走吧,回去了。”梁樂頹然說道。

  他只覺得疲憊不堪,比起身體上的乏力,心中的沉郁更是難以忍受。

  “我不想再看到戰爭了,要什么時候才能迎來真正的和平?”梁樂站起身,望著東方的曙光,輕聲喃喃。

  周芽衣挽住他的胳膊,柔聲道:“戰爭是為了和平,國土失陷,國難當頭,不戰便是原罪!”

  梁樂怔了怔,這句話他以前也是聽過的。

  路上有很多忙碌的士兵,周芽衣掃視周圍,猶豫了一下,低聲說道:“這么慘烈的戰斗,為什么裴中校不參與呢?”

  昨晚上,梁樂確實沒見過、也沒聽人說裴野明來到戰場。

  “兵對兵,將對將,如果消耗了體力,讓巡察使大人無力對付高階源獸,這對我們才是毀滅性的災難。”梁樂想起了士兵們的說法,他們都這樣說,仿佛誰有意見,就是大逆不道似的。

  梁樂皺著眉頭,沒有辦法回答,他沒有注意周芽衣臉上閃過的那絲復雜。

  回到住宿區,梁樂正準備進去,有人叫住了他。

  “小兄弟,這里不是久留之地,咱們什么時候返回?”王業林笑著,露出來嘴里的幾顆人工假牙。

  雖然他問的是梁樂,但周芽衣蹙起了眉毛,反問他:“你們是什么意見?”

  “我建議明天就走!”王業林道。

  梁樂不想再搭理他,搖搖頭繼續往前走,“要走,你們自己走好了。”

  王業林呵呵笑道:“兩位,你們是愿意和桂城駐軍一起死在這里,還是想獨自離開找條活路?我想這個道理不需要我跟你們講,你們也應該明白。”

  “你什么意思?”梁樂轉身,挑了挑眉毛。

  “看來你們好像不知道我們送的信是什么內容?”王業林走前幾步,臉上漸漸露出來譏諷。

  “那你們不妨看看再說。”

  他走到梁樂和周芽衣面前,從上衣口袋里摸出一個拆了封的信封。

  “你竟然私自拆封密函?!”梁樂霍然而視。

  “噓,小點聲。”

  王業林不急不忙,神色泰然自若:“是別人拆了自己的密函,然后他死在源獸爪下,我們去救的時候,就只看到了這封信而已。”

  梁樂死死地盯著他,王業林臉色不起一絲波瀾。

  梁樂吸了口氣,表情慢慢又恢復了平淡:“我很累,就不奉陪了。芽衣我們走。”

  “其實你們也應該能猜得到——”

  王業林收起了笑容,冷然說道:“戰事全面爆發,一座孤城,聯邦拿什么支援?”

  “密信里信息很明確,是個撤退命令——”

  他看著梁樂停下腳步,臉上帶著一抹譏諷:“是讓黔南巡察使放棄駐軍,一個人撤退!”

  梁樂腳步停頓,又很快離開。

  王業林目光轉冷,寒聲道:“為了你們那可笑的榮譽,老朽不會把命留在這里!

  年輕人,明天早上,你必須跟我們走,這不是建議,這是命令!”

  周芽衣握住梁樂的手,柔聲道:“其實我們早該想到的,對嗎?”

  梁樂十指插在頭發里,身軀止不住地顫抖,說話的時候嗓音已經完全嘶啞:“這是人啊.....這么多的人,整整一座城市的生命,上面怎么就能下此狠心?”

  周芽衣用力吸了吸鼻子,坐得離他近了些,“一位巡察使與一座城市相比,孰重孰輕?”

  “那為什么不允許帶著守軍一起撤退?就算有傷亡,也不至于讓他們全部赴死!”

  周芽衣面色悲慟,澀聲說道:“裴長官不會坐視自己的士兵葬身于源獸之口,他一定會全力護他們周全,這樣一來,裴長官自己也會有危險”

  “所以聯邦下令讓其單獨返回,目的只是為了保存高層戰力,一位巡察使的損失,聯邦也很難承受”

  “但我一直在想一個可能”

  她輕輕嘆了口氣,目光中滿是復雜:“我們去找田太守,我想知道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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