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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相看兩相厭

  來到駐地的辦公區,梁樂和周芽衣受到了熱情的接待,他們倆為駐地安全,做出了許多努力,大家都看在眼里。

  樂于助人的人,總是會受到大家歡迎的。

  梁樂看著他們的一個個笑臉,心里止不住地顫抖。

  周芽衣深深地吸了口氣,說道:“麻煩通報一下,我們想見田長官。”

  很快,他們的要求被達成了。

  在一間辦公室,他們見到了田新芳。

  田新芳剛從外面回來,她看了看手表:“你們長話短說,我馬上要去前線。”

  說完這句話,她抬頭看著兩人,意思是,你們有事可以說了。

  梁樂也在看她,他從這位鐵血女軍人的臉上,能看得到的只有平靜。

  周芽衣心里在掙扎,但最終,她還是問出了那個問題。

  “裴長官......我們想見見他。”

  田新芳沉默了下來,連同一起沉默的,還有辦公室里的氣氛。

  梁樂感覺自己就像是突然陷入了幽暗、悶熱的泥沼,壓抑,窒息,讓人喘不過來氣。

  田新芳忽然問道:“你們執行的,是血腥試煉任務吧。”

  梁樂一怔,他不知道田新芳怎么問起來這個。

  雖然像是詢問,但她的語氣十分肯定,這個問題也不需要他們回答,更像是田新芳自己在考慮什么事情。

  很明顯,她知道血腥試煉任務。

  梁樂他們這次前來送信,是為了給自己掙命。

  她點點頭,繼續說道:“那你們近日,可以挑時間回去了,在駐地并不會比荒野里安全。”

  周芽衣忍不住說道:“您能否告知一下,裴長官的情況?”

  田新芳眼中掠過一絲復雜,“也罷,你們跟我來。”

  走的時候,梁樂似乎聽到了她的一聲輕嘆,但當他再看時,留給梁樂的只有她的一個堅定的背影。

  接著便是一路沉默。

  這段漫長的路,在田新芳走到一間辦公室時,宣告了結束。

  “你們直接進去。”田新芳用那只完好的手臂,輕輕推開了門。

  梁樂和周芽衣走進辦公室,進門右轉,有一張辦公桌,然后他們在那張桌子上,看到了趴伏著的一個男人。

  這個男人很安靜,就好像是睡著了一樣,但梁樂無法從這個男人身上感覺到一絲氣息。

  他心里說不出來是什么感覺。

  想到那些士兵提到裴野明時,崇敬而又凜然不可侵犯的語氣,梁樂只覺得心里壓抑得幾乎無法呼吸。

  “你們可以回去了。”田新芳說道。

  梁樂和周芽衣面色肅然,朝著這個男人鄭重鞠躬。

  “不必如此,他與你們無關。”田新芳搖頭,從身上抽出一張紙,遞給二人,“這是裴野明巡察使的死亡報告,勞煩你們帶回去。”

  “不,身為人類,聯邦所有公民都要謝謝你們!”兩人又鄭重向田新芳鞠了個躬。

  田新芳無悲無喜,淡然點頭,很快離去。

  不知為何,梁樂總覺得她如同山岳的背影中,透著不為人知的孤獨。

  這座城市很大,里面的人很多,但他們都是孤獨的。

  孤獨得讓人絕望。

  “走吧,我們該回去了。”周芽衣拉住了梁樂的手,她感覺到那只手有些顫抖,就又抓緊了些。

  “孫小毛,老趙,老王......其實大家都知道的,對不對?”

  “知道什么?”周芽衣側頭問。

  “裴......”梁樂沒有再說下去。

  他沉默了一會兒,又輕輕嘆了口氣:“沒事,裴長官一直都很好。”

  只要人們有希望,就不會陷入絕望。

  絕望是一只可怕的魔鬼,會把人從頭到尾吞噬的干干凈凈。

  梁樂掃視周圍,士兵們忙忙碌碌,有人走近,有人遠離,有人歡笑,有人悲痛。

  他覺得他們的悲歡是那么遠,離他像是隔了兩個世界。

  “回去吧,我們該走了。“梁樂心臟在微微抽搐,滿腔情緒化作一聲長嘆,頹然說道:”這里......不屬于我們。”

  梁樂和周芽衣要走了,除了住得近的老王知道外,其他人都不知道。

  “一路順風,平安到家,早生貴子,多子多孫。”老王拄著拐,臉上呵呵笑著。

  周芽衣特別開心,“那您到時候來喝我們的喜酒!”

  “哈哈哈,一定,一定!”

  梁樂在屋子里收拾要攜帶的東西,周芽衣在外面跟老王打招呼。

  他們來的時候沒幾個人知道,他們走的時候也不想讓很多人知道。

  回去的路途,注定又是危機重重,艱苦萬分。

  好在駐地里資源不少,讓他們在物質上,得到了充分滿足,一整座城市的資源,都集中在這十分之一的土地上。

  梁樂沒帶那么多東西,只需要能滿足他們的日常最低消耗就行。

  資源要盡可能地留給駐地,他希望駐軍能夠堅持得久一些,說不定就能等到援軍到來,或者受到聯邦新的調令。

  準備好一切,他們踏入了返程之路,同行的還有王業林三人。

  王業林的注意力一直放在梁樂身上:“小兄弟,我還是建議把批復文件交給我保管!”

  說是建議,但梁樂可并沒有聽出來,他有一絲商量的態度。

  “我要是不給,你還準備動手?”

  王業林似笑非笑道:“怎么會呢,此行路途險惡,袍澤之間還得守望相助才是!”

  兩邊說話的氣氛十分融洽,但梁樂二人與王業林三人中間,隔了好大一段距離,兩邊的人像是涇水和渭水一樣分明。

  梁樂笑了笑,這支立場分明的隊伍,到底能維持多久,他還真是有些期待。

  他的袖子被拽了一下,周芽衣神色擔憂,她很擔心。

  梁樂只是笑著搖頭。

  王業林看到他們的動作,也嘿嘿笑了兩聲,笑聲里怎么聽都透著古怪。

  相看兩相厭,莫過于如此。

  只是現在,兩邊都需要對方的力量,誰都沒有翻臉。

  走出城區后,有個問題首當其沖。

  “回去的路線怎么定?”周芽衣問。

  “怎么過來的,自然是怎么回去!”王業林身邊的那人不假思索說道。

  說話的這人叫張獒,另外一個叫余純,兩邊并沒有互相介紹,他們的關系還沒好到那個份上。

  三個人與兩個人的區別,其實非常明顯。

  他們三個人說話,需要提及名字,才能知道誰在跟誰說話。但如果兩個人就不必,只有兩個人時,不會有人叫著對方名字說話,人們更喜歡以你我相稱呼。

  所以,從他們的交談中,梁樂知道了他們幾個的名字。

  但張獒說話并不算數,他們三個的拍板人,還得是王業林。

  周芽衣微笑說道:“我們走的是黔桂高原,這條路線我們熟悉,很安全,我建議按照原路返回。”

  余純也笑了:“我們從榕江平原橫穿過來,那條路我們也熟,為什么要去你們的路線?”

  王業林不說話,只是呵呵一笑。

  周芽衣同樣呵呵一笑。

  開玩笑,好歹自己先前的路線走了一遍,誰這會兒想不開走新路線?

  兩邊人互相不對付,再加上路況不熟,怕是到時候遇到危險,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出發之初,第一個矛盾就爆發了。

  兩邊不說話,只是對著冷笑,笑得讓人毛骨悚然。

  僵持不下,誰也不肯讓,梁樂不耐煩地說道:“要不就各走各的?”

  對面三人露出嘲諷之色,王業林一陣冷笑:“既然談不攏,那就把文件交給我保管,然后咱們分開便是!”

  梁樂翻了個白眼,你當我傻?

  梁樂不交出文件,王業林也不會讓他離去,所以如果不動手,兩家人走一起,是唯一的選擇。

  但現在的分歧很大,根本談不攏。

  余純言之鑿鑿說道:“跟我們走,非常安全,咱們的實力可以應付絕大多數危機!”

  梁樂搖搖頭:“巧了,我也是這么想的!”

  王業林沒有出聲。他看上去老眼昏花,但從他眼中偶爾閃過的寒芒來看,這個老家伙其實一點也不簡單。

  最后,周芽衣打破了僵硬的氛圍:“你們22人出發,走到桂城的只有三個人!

  我們只有四個人,卻有兩人安全達到桂城,另外兩人分開的時候也是安全的。

  走哪邊更安全,一目了然!”

  張獒盯著梁樂,呲了呲牙,他的犬齒長而尖銳,看起來不太像人,更像一只犬科動物。

  “是你打斷了蔡籍的手腳,才讓他死于源獸之口!”

  梁樂眉頭皺起,這個人,真的好像一條狗,長得是個獒犬樣,還喜歡亂咬人。

  “就算這樣,你們21個人,現在幾個?”

  面對周芽衣的譏笑,張獒氣得說不出話來。

  拍板的是王業林,他和煦笑道:“那便如此,我們跟著你們就是。”

  “那咱們路上就精誠竭力,好好合作了。”梁樂笑瞇瞇道。

  王業林正色說道:“自當如此。”

  達成共識,氣氛又恢復了和諧。

  只是梁樂和王業林各自回頭后,臉上同時變得冷意盎然,只覺得對方的嘴臉,愈發面目可憎,越看越討厭。

  分成兩撥的這隊人踏上返途,這又將是一千余公里的艱難跋涉。

  好在,梁樂已經今非昔比,王業林更是個強大的三階源術師,再走這條路,梁樂已經有了一些經驗,幾天的行程下來,雖然遭遇不少危機,但也都應付了過去。

  張獒深以為然,比他們來時,現在無疑安全了太多。

  只是周芽衣要求的隱匿和繞路手段,著實讓他心里憋屈,路線本來就長,再這么一直耽擱,還不知道要走多久。

  在荒野呆的時間長,也只會更加危險,還不如盡快行進,縮短時間。

  經過一片平地時,周芽衣再次要求放慢動作,減小動靜,他們五個人幾乎在灌木叢里,一點一點地挪動。

  張獒再也忍不住了,他朝四周看了又看,一片蟲鳴鳥啼非常自然,哪里是有危險的樣子?

  “我說,咱們快點跑吧!我是速度強化的源力師......”張獒開始埋怨,他的聲音有些大。

  梁樂和周芽衣趕緊對他使眼色,做噤聲動作,但還是晚了。

  附近的蟲鳴鳥啼聲音忽然變大,一聲聲聒噪或者尖銳的聲音刺得耳朵生疼。

  梁樂低罵一聲,拽著周芽衣就跑,他還嫌這樣不夠快,直接打橫抱起周芽衣,全速奔跑。

  余純也機警,見勢不妙迅速開溜,他還沒忘了拖上王業林,這老家伙三階實力,是他在絕地里最大的護身符。

  轉眼間四人跑得沒影,張獒不明就里,反應慢了半拍。

  “你們等等我!”他在后面大喊。

  梁樂腳步又加快了一分,“真是個沙雕!”

  他知道那片蟲鳴和鳥叫聲是什么東西,那是一整群的源獸,對聲音極為敏感。

  后面的聲響越來越大,張獒回頭看了一眼,只見無數只像是鳥類又像是甲殼類昆蟲的小型源獸,正向他們追趕而來,速度飛快。

  他嚇得亡魂皆冒:“你們也逃不了的,回來殺了它們才有活路!”

  梁樂頭也不回,連吃奶的勁都用上了,速度快得如同一陣風。

  “我不需要跑得比它們快,只需要比你快就行!”

  “救命啊!!”張獒驚恐大叫。

  人們各自奔命,置之不理。

  僅僅過了十余秒,后面傳來一聲凄厲的慘叫。

  四人心中凜然,亡命狂奔。

  好在,張獒吸引了它們絕大部分注意力,這讓前面的幾人得以逃生,等停下來后,幾人仍然心有余悸。

  這就減員了一個人,還是王業林那邊的,這讓他感覺非常不好。

  “為什么不提前說清楚?”王業林盯著梁樂兩人,寒聲詰問。

  梁樂心情也非常不好,本來什么事都沒有,偏偏有個沙雕橫生枝節,害得他也差點沒命。

  “解釋什么?你們當我在講課呢?我是他的爹還是他的老師?”他一點好脾氣都沒有。

  王業林臉上一片陰翳:“年輕人,嘴上要學會積點德!”

  梁樂真想說一句,配鑰匙您配嗎?您配幾把?

  但現在,還不是跟他翻臉的時候,這老東西實力不差,一路上確實給他們解決不少麻煩。

  梁樂忽然乖巧點頭:“您說的是,小子受教!”

  周芽衣連忙偏了偏腦袋,差點沒笑出聲,憋得很辛苦。

  梁樂不要臉起來,那可真是不要面皮到了極致。

  可惜,他怎么就不對自己不要臉呢?

  王業林心里鄙夷這小子的欺軟怕硬,但他嘴上卻是緩和下來:“老朽畢竟多吃了幾年白飯,我不會害你,多聽聽老人言是有好處的,這都是經驗之談。”

  梁樂模樣乖巧,悉心受教。

  這場景,儼然一副長幼有序的和諧畫面。

  只是他的精神力,一直都在待發未發、伺機而動的邊緣。

  他對王業林的防范是從始至終的,他也能感受到王業林的精神力,不時地在他和周芽衣身邊游走。

  這老家伙毫不遮掩他的威脅意味。

  但梁樂其實不太在意,事實上,所有的源術師都不能讓他太過在意。

  繼續行進,王業林若有若無的精神力,再次向三人籠罩。

  梁樂微不可查地瞇了一下眼睛。

  “老東西,你最好現在不要動手,現在還用得著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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