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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4章 于無聲處

  琴琴急得更像是熱鍋上的螞蟻,聽著那一聲聲盲音,她心里的不安像是潮水一樣將她淹沒。

  一些不太好的想法,悄然涌上琴琴的心頭,這些想法相互交織,醞釀出如同陰云一樣的情緒,帶給她心里難以言喻的恐慌。

  “媽,曙光他該不會”

  她是個寫小說的,網絡作家都是富有想象力的生物,那些她曾看過的、想過的、自己寫過的可怕情節,一下子占據了她的全部腦海。

  新婚丈夫失聯了,是不是被退役歸來的兵王隨手解決了?

  還是招惹了女總裁的貼身高手,被一招K.O?

  難不成是穿越回大清朝,當個廢柴崛起流的落魄王爺去了?那他為什么不帶著自己一起去?

  錢衛國哼了一聲:“女人家家的,慌個什么?每逢大事有靜氣,平時我是怎么教你們的?”

  錢衛國人至中年,修身養性已有了一些火候,但現在,他臉上的煩躁幾乎溢于言表。

  看著這一家人愁云慘淡的樣子,李興安心里雖然急,但也只能安慰他們:“你們別自己嚇自己,下雨的時候信號不好,說不定現在,曙光也在急著跟你們聯系!”

  李秀華心里稍安。

  “還讓大哥操心,真是不好意思。”錢衛國勉強笑了笑,又責怪地看著李秀華:“一點小事你還跟大哥說,下這么大的雨,還讓大哥這么遠跑來,這怎么好意思?”

  自己家里的事,非要弄得外人皆知,這讓錢衛國臉上怎么過得去?

  李興安就是來了,他能幫上什么忙?

  李興安皺了一下眉頭,笑得有些勉強:“別這么說,曙光是我外甥,就跟我自己的孩子一樣,我怎么能不急!”

  錢衛國不再說話,只是心里愈發覺得煩躁。

  “公司還有事,我去打個電話處理一下。”

  錢衛國走到陽臺,掏出手機左手倒右手,沒有撥號,卻是點上了一根煙。

  窗外的大雨沒有絲毫止歇的意味,整座城市置身于雨幕中,眼前一片迷迷茫茫,讓人心里堵得慌。

  抽完一根煙,錢衛國打個電話,隨便說了幾句,然后回到客廳。

  沒有人說話,沉默在一點一點牽扯著人們的內心,電視機發出徒勞而聒噪的聲音,只為了不讓這種不安的氛圍將幾人淹沒。

  “我再給曙光的領導打個電話,曙光是他派去現場的。”李秀華打起精神,把話筒放到耳邊,撥了個之前打過的電話。

  電話很快被接通,里面的人沉默過后,說了幾句話。

  李秀華的話筒從手中脫落,重重摔在桌面上,搖晃幾下后,無力地仰躺著,向關心它的人們,透露出來最令人恐慌的訊息。

  “山體滑坡引起隧道塌方,曙光他”李秀華臉色慘白,一下子跌坐在沙發上。

  “在被困人員名單”

  一股窒息般的沉重感,像是大廈傾倒之前最后的彌留。

  巨大的陰影一瞬間將所有人籠罩。

  梁樂握緊了李思雨變得冰涼的手,開口說道:“是被困,不是罹難,大家先不要著急,消防部門一定在緊急援救。”

  錢衛國重重地喘了口氣,就如同將要溺死之人,突兀地得到了一次浮出水面的呼吸。

  “對,不要慌,不能慌救援工作進展得怎么樣?”錢衛國強行鎮定下來。

  李秀華臉色蒼白:“領導說,正在排查險情,制定救援計劃”

  琴琴只覺得自己的天都要塌了,失魂落魄,李思雨攙扶著她,才讓她不至于倒下。

  “沒事的,一定沒事的,這孩子從小就是個有福氣的人吉人天相,老天保佑,一定會沒事的”李興安坐立不安,嘴里不住地喃喃。

  他是錢曙光的親舅舅,妹妹的孩子,與他自己的孩子,也沒有什么兩樣。

  梁樂怔然地望著窗外的雨幕,他對于親人這兩個字,心里的感觸又多了幾分。

  他在絕地的那一個多月,自己的老媽和妹妹,一定也是如此的擔憂。

  等待的時間,每分每秒都難以忍受。

  這時,電視里新聞節目忽然播放一段訊息。

“昌城臺消息,昨日突發暴雨,凌晨三點鐘,昌城至撫城高速路段發生隧道塌方,據工程方推測,由于降雨原因,引起隧道上方山體滑坡,壓塌隧道  塌方長度18至23米,被困人員數名,當地消防部門正在緊急實施救援工作接下來我們來到現場畫面。”

  在雨幕中,隧道的洞口,幽深得就像擇人而噬的猛獸之口。

  再往前,塌方的碎石泥土堆滿了整個隧道,濁流、泥水、山石,占據視野,填滿內心。

  災難就如此從天而降。

  琴琴看著這些畫面,心里萬分焦急,但現在有消息就好,就怕沒有任何消息,人在恐慌中迷失一切。

  她稍稍恢復了一些理智:“如果如果曙光還沒事,先不說別的,隧道里沒有空氣,沒有水和食物,還會有二次塌方危險,時間越長就越危險,能不能催催他們,加快救援進度,快點把曙光救出來”

  錢衛國苦笑一聲,且不說消防部門本身就會全力施救,就算他能催,催有什么用,不僅說不上話,還會影響人家的救援工作。

  李秀華六神無主,忍不住開始埋怨錢衛國:“都是你,非要讓曙光考公務員,去官府部門工作,現在倒好,曙光因為這個工作,你看看遇到多大危險!”

  “公務員是鐵飯碗,我只是不想讓他像我一樣,再去受那些生意場上的爾虞我詐!”

  “是,你生意做的大,你運籌帷幄,現在兒子遇到危險,你生意做得再大有什么用?你掙錢再多,有我兒子重要嗎?!”

  矛盾,由于理念不合,由于事件誘導,一觸即發。

  兩夫妻在兒子的問題上喪失了理性,開始劇烈爭吵。

  有外人在,錢衛國沒跟她一般見識,但他心里的焦急也是實實在在的,只恨自己無能為力。

  “救援需要人手,需要設備,人多的話,肯定工作進展得快。”

  “那你去調人啊,你去買設備啊!”

  錢衛國動了動嘴,臉上一片頹然,他跟自己的妻子爭吵,實質上只是因為自己的無力,兒子遇到危險,他這個做父親的真的沒有任何辦法。

  如果兒子真的有事,他掙再多的錢,也買不來兒子的命。

  “對了,源武者!軍分區!這種重大塌方事故,他們是可以出手援助的!”琴琴忽然想到了什么,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軍分區是守護聯邦最有力的盾牌,源武者是保護人民最堅韌的利劍。

  凡事只要涉及到人民安危,都與軍分區有關,但前提是,要有軍分區出手的意義。

  錢衛國臉上的頹然更增三分,無力道:“只能由官府申請協助,我們沒有辦法”

  消防部門他都說不上話,更遑論軍分區。

  道理琴琴也懂,可是事關自己的丈夫,她只能一邊揪著心,一邊去尋找一切可能對錢曙光有幫助的辦法。

  對于橫生的天災,人類這些自以為傲的成就,不值一提。

  沉默中,李興安忽然問:“能出手嗎?”

  后面的一道聲音想了想,回答道:“應該可以。”

  李興安點點頭,對著錢衛國說道:“那我們也要盡一份力。”

  錢衛國揉揉眉心,苦笑道:“大哥,心情我能理解,但是你們就別跟著添亂了!”

  他都沒什么辦法,李興安一個落魄的廚子,能盡什么力?去給救援人員做飯吃?

  李興安沒有在意錢衛國的語氣。

  都是做父親的,他能理解錢衛國的焦灼,他回頭,看向梁樂,認真說道:“梁樂,只能拜托你了!”

  這還是他第一次這么認真地跟梁樂說話,往常,梁樂肯定要調侃一下老頭子,但現在,他分得清輕重。

  “我現在就去軍分區提申請,然后跟他們一起去現場!”梁樂掃視一圈,鄭重地點了點頭,轉身離去。

  “梁樂!”李思雨急忙追了出去。

  門口,她猛地撲上去抱住梁樂,抱得很緊:“真的很謝謝你!”

用力地在梁樂刀鋒般的嘴唇上吻了一下,李思雨摸著他的臉,關切道:“一定要注意安全,如果  如果事不可為千萬不要勉強自己。”

  最后一句,聲音是輕輕的,讓梁樂的心,一下子化開了一般。

  “放心,小場面,在家等我的好消息。”

  李思雨回到客廳,錢衛國對這變故還有些發愣,更讓他不解的是梁樂的話。

  如果自己沒聽錯,剛才梁樂說要去軍分區提申請?

  軍分區那是一般人能進的地方嗎?

  他忽然發現,自己對李思雨身邊的這個年輕人,好像根本沒什么印象。

  “思雨,小梁他也是軍人?”

  不止錢衛國,李秀華和琴琴也在愕然地看著李思雨。

  他們知道李思雨現在是軍籍,她剛從高校里畢業,三年之內還需要接受組織任命,這是李思雨的三年兵役。

  但梁樂看起來明顯比李思雨小,竟然也有軍籍在身?

  難不成沒考上高校,直接當了大頭兵?

  這是最合理的猜測,但有些東西,他們根本不敢想。

  李思雨撩了一下發絲,笑著點點頭:“梁樂是軍人,而且,他是聯邦少尉。”

  一個少尉有多大能量,常人由于接觸不到,其實很難想象。

  但在軍分區士兵的眼里,他們很清楚少尉代表了什么。

  昌城太守,是聯邦中尉。

  昌城軍分區指揮使,是上尉。

  一名少尉前來報備,直接受到了指揮使長官的接見,接見之后,這名遠方來的少尉發現了昌城隧道的險情,提出來救援申請。

  這已經不能叫做申請,應該叫做下達指令。

  軍分區方面給予高度重視,迅速征調軍力,派遣一眾源武者前往險情現場,對救援工作進行有力支持。

  施工方負責人,看著一輛輛軍車冒雨奔赴而來,直接傻了眼。

  當他看到,從車上下來十余名身穿黑色軍裝的士兵時,立即拔出兩條泥腿,沖上去進行迎接。

  昌城新聞頻道的一名記者,恰好拍下來這一幕。

  有源武者的加入,一切困難迎刃而解。

  消防部門、施工工程單位、軍分區,三方單位重新制定救援計劃,當即開展抗災救人工作,并取得巨大進展。

  中午十二點整,昌城新聞頻道,詳細報道了本次救援工作的過程。

  “對于這次意外險情,各方單位應對及時,處理得當,施救有措。

  在以昌城軍分區方面,梁樂少尉的帶領下,整支救援隊伍高效有序,排除萬難,打通一道抗災救人的生命通道。

天災無情,人間有愛,在各方單位的努力下,被困七名施工人員被成功救出,無一人傷亡  昌城太守吳新民同志,對于本次救援工作給予高度肯定,并對以梁樂少尉為首的軍分區救援隊伍,給予高度贊揚,稱其為「聯邦和人民的守護神」”

  酒店包廂里,電視上還在播放著新聞。

  錢衛國舉起杯子,對著梁樂:“梁少尉,我敬您一杯!”

  錢曙光連忙跟著站起來,雙手恭敬舉杯。

  李興安紅光滿面,高居上席,一擺手:“不用跟這個臭小子客氣!”

  梁樂坐在左側第二席,也是上位,他旁邊是李思雨。桌子右側,從上到下是錢衛國,李秀華,錢曙光,葛琴。

  這是一場錢家人對李家人的感謝宴。

  “姑父,不用客氣,叫我梁樂就行。”梁樂也站起來,他又看向錢曙光,點點頭,臉上帶著微笑,說道:“表哥。”

  他是跟著李思雨叫的。

  錢衛國哪敢直接叫他名字:“那姑父就托大,喊你一聲小梁了。

  真的都不知道該怎么感謝你才好,我們全家一定要敬你一杯,這一杯說什么也不能少!”

  李秀華和葛琴也站起來。

  梁樂知道這一杯他必須要受了,連忙也舉起杯子。

  待錢衛國四人喝了以后,梁樂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一飲而盡。

  錢衛國總算舒了口氣,梁樂身份尊貴,能喝這杯酒,自然是給他們極大的面子。

  五人落座,酒宴開始真正進行。

  李秀華雖然有些擔憂,但也沒有勸,李興安和錢衛國喝了個盡興。

  葛琴也喝多了點,緊緊挽住錢曙光的胳膊,好像生怕他再不見了一樣,兩夫妻遭到此難,更加珍惜彼此,你儂我儂的樣子,看得對面的梁樂和李思雨有些好笑。

  飯桌下,他們倆的手一直握在一起,偶爾間相視一笑,一切盡在不言中。

  李興安和錢衛國喝高了,兩個老男人勾肩搭背,共同走出酒店。

  “大哥,我心里有愧,這么些年,我對不起你啊”錢衛國像是醉了,又像是沒醉。

  李興安用力拍著他的背,哈哈大笑:“妹夫,都過去了!”

  他像是沒醉,又像是醉了。

  李思雨看向別處,眼眶里面一片酸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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