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么,開始準備解剖。”
戴著全套解剖裝備的三澄看了一眼自己要求來復工的凌平,宣布正式開始對這具被燒焦的遺體進行解剖。
遺體的表面已經完全炭化了,但還有一些衣物的碎片粘附在皮膚上,這時候就需要用鑷子一點一點地將這些衣物碎片剝離,說不定其中就有能夠輔助破案的關鍵性證據。
“死者的頸部也有一些纖維碎片……這個季節,應該不會戴圍巾吧?還是在車里。”三澄從遺體的頸部夾起一片細小的纖維,疑惑地問向旁邊過來協助調查的高木警官。
“啊,這個,應該是沒有的。河上守也表示她的妻子并沒有戴圍巾或者絲巾一類的東西。”高木警官說道。
“那這個碎片……有可能是安全帶啊……”
“安全帶?可是,安全帶怎么會出現在死者的頸部呢?”高木警官十分迷惑,一般來說安全帶都是從肩膀上跨過,再怎么樣也不會出現在頸部才對。
“或許是行兇者用安全帶代替了繩索,用來勒住死者的脖子。”站在一邊的凌平說道,由于戴著口罩外加感冒的關系聲音聽起來有些甕甕的。
“嗯,那下一步就是檢查死者有沒有窒息的征象了。”三澄美琴點了點頭,用止血鉗夾起死者燒焦的眼瞼,“眼部沒有明顯的點狀出血。”
“尸體內臟也沒有瘀血,都是蒼白的,非常混蛋地缺血……”正在解剖軀干部位的中堂也報告了自己的觀察。
“死者的頸部也沒有肌肉出血,舌骨和甲狀軟骨都沒有骨折……看來套在頸部的安全帶只是起到了簡單的約束作用,并不是直接致死的原因。但是頸部沒有明顯的裂口……中堂醫生,遺體的軀干和內臟部位有缺口嗎?”
“沒有,我也很好奇沒有缺口是怎么造成這么大量的出血的……”
遺體體內無瘀血,內臟也是蒼白的,這是明顯的大量失血造成的征象。雖然在案發現場并沒有找到大量的血跡,但在高溫焚燒的案發現場血液都會變質,里面的水分也會蒸發,再加上用水滅火時混亂的場景,幾乎無法從那種現場找到血跡。
“會不會是這里呢?”凌平用止血鉗指著死者右側大腿內側的一處破口說道。經過半年多的自主學習和實踐,他現在已經可以暫時由法醫助理頂班成實習法醫了,除了沒有執照和缺少經驗以外,幾乎已經可以單獨擔當一些簡單的尸檢工作。
這一點上,僅僅是把這份工作當成兼職賺錢的臨時工的久部就不如他了,現在還是在做著記錄助理的工作,而且經常把自己當成偵探一樣去猜測死亡背后的事實。
雖然基本沒有幾次猜對的就是了。
“這處裂口……好像確實有些不一樣。”三澄拿起手術刀,對凌平指出的那處破口進行了局部解剖,“火災中的遺體由于受高溫作用經常會有焦黑、干裂,所以僅憑外表看起來的話很難分辨哪里是損傷,哪里是燒焦所致。”
“所以,這時候就需要切開來檢查。”
“啊,果然。”
死者右腿的這個部位總共有三處創口,其中兩處刺進了深層肌肉,但是有一處創口直接穿透肌肉,扎破了股動脈。
“死者氣管內有少量煙灰,說明死者是在瀕死的時候起火的,但在火勢不大的時候她就已經死去了。”三澄又檢查了一遍死者的呼吸道,給出了這樣的結論。
“看起來果然是殺人案件,還是很惡性的那種。被刀刺傷、被安全帶勒頸、被放火焚燒……”中堂冷笑一聲,“惡意可真是掩飾不住地散發了出來呢。”
“辛苦各位了。”高木警官對幾位法醫道了聲謝,拿起手上的一份傳真,“物證搜索那邊也找出了一些線索,首先是在車內并沒有找到死者的提包,據河上守回憶,死者的提包是法國著名奢侈品牌迪奧的一款包,上面有一個金屬掛件,屬于在火中不會被燒毀的。但我們并沒有在車輛的殘骸里找到類似的東西,只有一小塊鏡子的碎片,推測是化妝鏡之類的東西碎裂后形成的。”
“這么說也存在侵財的可能嗎?”
“目前還不好說到底是先謀財再殺人還是殺人的途中順便拿走了提包,所以調查方向暫時還沒有改變。”高木警官撓了撓頭,“然后,對死者和死者丈夫的社會關系調查也陷入了僵局,河上守之前曾經在一線做過警察,處理的多數是小偷小摸的案件,說句不太合適的,真是得罪了不少社會垃圾……而河上小百合小姐由于父親是大公司社長的關系,更是得罪了不少人。”
“那這樣不是完全沒法查起了嘛……我覺得你們還是把重點放在因為侵財后來才殺人的方向比較好哦。”三澄說道。
“誒?可是……”
“有證據哦,就是新鮮出爐的法醫解剖報告。”三澄揚了揚手里的報告書,“死者雖然連續遭受了安全帶勒頸、被利器刺傷、被火焰焚燒這幾種創傷,但真正的致死原因是被用利器刺穿了股動脈。”
“股動脈很隱蔽,在人體內的位置也很深,如果不是醫生或者像我們這樣的法醫的話,刻意去刺擊股動脈基本是不可能做到的。”中堂抱著手臂接話道,“所以,很可能是個什么都不懂的家伙,以為往推上捅刀就不會弄死人,結果一下子刺到了股動脈。”
“可是,僅僅依據這一點的話……”高木警官有些為難,他一個小小的巡查部長,沒有足夠重量的證據的話是沒辦法改變警方的調查方向的。
“當然不止這一點,還有就是死者的姿勢。”三澄將手中的法醫報告翻了一頁,“死者的頭部被控制在駕駛位和副駕之間,很明顯是有人用安全帶勒住了死者的脖子,又向后拖拽。但如果犯人在后面的話,又怎么越過座椅直接在前面刺傷她的大腿呢?”
“所以……犯人可能是兩個人?”高木警官恍然大悟道。
“沒錯,而且既然一個人控制住了死者,把她向后拉扯,那死者的胸腹部就相當于完全失去了防備,兇手大可以直接用刀子刺擊更容易致死的心臟或者其他臟器,為什么要去捅深藏在大腿中的那條股動脈呢?”
“此外,我想死者的手放在身體前側,而不是去抓那條勒在自己頸部的安全帶,應該也算有原因的,那就是她當時正在保護自己手里的提包。在鬧市區的超市停車場,遇到兩個膽大的搶匪,再加上自己的丈夫是個警察,我想河上百合子肯定不會甘于白白被搶走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