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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主公女子低賤亦生華

  她撐著身子瞥向帳篷的門簾,微風飄拂而過,青布簾隨風揚起一角,金紅色的霞光投射了一部分進來,看來天色已近昏暮。

  巨不在,也不知道他去哪里了,她躺著渾身酸軟,想起身走一走,卻在這時,她聽到一陣猛烈如急雨般的馬蹄聲。

  是馬蹄聲吧?陳白起心中存疑,更用心地凝神傾聽,像是擂擊牛皮鼓似的馬蹄聲“噠噠噠”地響起來,就像要把大地踏碎一樣,急切、兇猛,毫無疑問是一隊騎兵朝這個方向疾馳而來。

  果然,沒等一會兒,她便聽到帳篷外不遠處響起了慌亂害怕的驚呼聲,她不得不起身,她看著掀開薄毯,僅穿了一件白色單衣,頭發凌亂地披散于肩。

  這樣衣冠不整的樣子出去,這讓多少有些強迫癥的陳白起猶豫,她不會梳古代那種復雜的發髻,所以只簡單地扎起蓬松的長辮子垂于胸前,然后將放在一旁帶著血漬的中衣跟外衫罩衣穿上。

  她一掀開布簾,黃昏大片晚霞燃燒,大漠風起,帶著一股燥熱、吐著漠土的氣息從東方吹來。

  陳白起下意識偏過頭,風吹起她幾縷飄落的發絲拂起,塵光浮動,勾勒的面頰柔軟美好。

  她仰首望去,秀長白皙脖頸如優雅的天鵝,她看到了天似穹廬籠蓋四野,遼遠的大漠有著戈壁,更遠處是連綿起伏的山丘、胡楊、雪山,還有大漠無處不在的風,卷著陣陣熱浪,仿佛燃燒的火焰。

  那一刻,陳白起終于有了一種真實的體會跟感受,原來她早已經不在那水泥鋼筋高樓林立的現代,而是來到了這個原始、野蠻卻富有血性激情的年代。

  以往她遍讀先賢史事,透過其字句的描述刻畫,何曾沒有夢想過有這么一刻能夠親身見證、參與那筆是的輝煌,如今雖然陰差陽錯,卻倒是實現了一個臆想。

  不知何時,陳白起笑了,但下一瞬,又倏地隱了下去。

  突然,陳白起敏感地感覺有一道隱秘的目光落在了她的身上。

  那道視線給她的感覺,就像這大漠的風一樣帶著甜潤的芳香吐息從她身上溫柔又極富侵略性地掠過,透視過她祼露在外的肌膚,掃遍了她的全身曲線。

  她一悚,秀娥長眉陰下,不由得轉過頭去。

  然而就在她轉頭的那一瞬間,那道隱匿的探尋的目光卻已經消失了。

  陳白起心中打了個突,視線開始不動聲色地四處游巡查看。

  沒有任何可疑之人。

  陳商營地跑商的仆伇都不在,雇傭的護衛不在,連巨也不見了,她聽到前方石巖后傳來的嘈雜聲,還有粗野匹夫們叫嚷聲,原來全都圍攏在那里去了。

  陳白起本欲前往看看究竟發生了什么事情,但腳步剛抬便憶起一件事,繼又收回腳,靜目等候著。

  她如今已不是陳白起了,而是陳氏三娘,自然不能再依靠以往的常識經驗行事。

  在戰國時期大部分女性的地位是極其卑微低下的,就拿陳氏三娘的父親說事,他雖然只是陳氏分支的一支庶族,無官無職無錢無德,卻可以靠著百年陳氏門閥的余威,在平陵可以在繁衍子孫、興旺家族的名義下堂之皇之地再聘妻婦,不受限制地納妾娶小,有的還不斷光顧妓院或召妓,看見街道貌美女子可以野蠻的霸占和掠奪。

  而這樣的人品性跟操行竟沒有得到社會的抨擊跟唾棄,甚至一些需要得到蔭庇與供養、匍匐于在權勢金錢之下的女子,會自動選擇獻身,將自己當成物品來交易。

  即便她們預感有一朝會被玩膩了,或以其它原因被嫌棄了,就被當作敝履扔置一旁不屑一顧,亦會如飛蛾撲火。

  然而,亦有極少一種女子卻是能夠得到男人乃至當權當勢者的尊敬與仰慕,那便是有賢能名氣與學術操行的雅女子。

  在諸子百家普遍“人瘦尚可肥,士俗不可醫”的年代,讀書懂知識是一件人人稱頌而道好的圣事,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讀書能使人明理懂思想,明人貴而自重,論學術懂謀策成就以士之風度,哪怕是區區一介婦人,那也是值得人尊稱不敢輕易褻瀆。

  而這樣的女子必然是懂禮法、知進退的。

  這些事情知識狹隘跟見識有限的陳嬌娘自然不懂,但陳白起卻是明白的。

  所以她不能以女子之身妄顧禮法跟一群匹夫奴仆接近,這會令她品格受損。

  只見前方不知何時囤積了一支威嚴軍隊,那些面無表情的士卒整齊退居兩旁,道路中央則是四匹高頭大馬,分別乘騎著一個身長九尺,濃眉大眼威風凜凜的將領,其旁邊是一個披著黑色斗篷的神密人,而他兩側則是兩名不同于士卒裝扮,渾身散發著濃烈危險氣息的武士。

  此時,陳氏商隊的奴仆在外圍伏地卑微跪著堵了一圈,而販賣的戰犯奴隸則被軍隊包抄成一團瑟瑟發顫,鵪鶉一樣跪地救饒,嘶聲悲鳴。

  一個布衣文士的中年人出面正與軍隊的將領切切交涉,點頭哈腰后遞過一樣陳氏信物,然后又不知跟那將領說了些什么,雙人一同望向陳白起所居住的帳篷這廂。

  卻不料看到一道娉娉似白荷清雅的身影正沉穩溫和地站在帳篷外,無論是那文人中年還是軍隊將領看到她皆十分驚訝。

  不同于文人中年驚訝中帶著驚惶,那軍隊將領卻是驚訝中帶著些許戲謔冰冷。

  接著,文人中年噗通一下跪地,乞地求饒半晌,那將領似說了一句話,那文人便咽了一口唾沫,慌亂起身,腳步踉蹌虛弱地跑到陳白起這方。

  “女郎,您,您怎么起來了?哎呀,巨不是說您病重嗎?”他擦了擦一頭冷汗,一開口,便是濃口的怨氣跟指責,仿佛陳白起沒有病重得快死了,就對不起他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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