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冷笑一聲,估計是后者吧,一句“今見故人,云胡不喜”便足以道明一切!(大霧)
“陳三,至上次你我匆匆一別,我便一直于午夜夢縈你之歌聲,我雖經歷遍閱風雅流韻之事,卻還不曾于萬軍之中感受其女子所演繹之華美樂章,不妨你再清唱一首,聊還我一心愿吧。”他聲線優美而磁魅含笑的聲音,似從天邊飄來,不染半分陰霾,似隨性而至,隨性而發。
陳白起聞言,深深地看著他,眸色一暗,她心底明白這一次相見,他雖表現得和氣平淡,卻并非不氣,只是以他之高傲尚不愿與一小女子計較得失,可雖說不計較,這般被利用愚弄的事卻仍舊無法不介懷。
要說,此番讓她于兩軍前,為敵軍獻喉,本意便是為難。
明知她會為難,明知她不能拒絕……但他卻仍舊提出了這個荒謬的提議,不可謂不暗著明著提醒著她:陳三啊,我因你而郁郁不歡,你可得好好地安撫一下我的怒火才是。
“陳三,你該不會真依趙軍所言吧!”勛翟終于忍不住脫口而道。
孫鞅雖一直觀注著陳白起趙軍諢偛,實則心中大喊不妙:“戚冉趙軍,為何會突然興兵侵略平陵縣,此趟莫高窟之行實屬秘密,為何偏在此刻撞上趙軍大軍來襲,莫非其一開始便意在主公……”
單虎則須發怒張,氣惱道:“爾等趙軍何以無故侵我楚國之境?”
戚冉于后方仰頭盯視著他們,冷嗤一聲后,便哈哈大笑了起來:“楚國之境?這平陵縣……怕早已經不屬于你們楚國之地了吧,早在月余前,它已經被你們楚陵君從楚境版圖上給割棄掉了,如今這片土地應當屬于無主之地吧。”
滄月軍一眾聞言發愣,實在難以消化掉這個突出其來的消息。
平陵縣……被楚國徹底地拋棄了?!
“不會有楚國援軍!從這一刻開始,這一城便只剩下你們!”戚冉冷冷一笑。
“既使是無主之地,也輪不到你們趙國來搶!”龐稽握緊長茅,厲聲道。
“那就各憑本事了!”戚冉身邊一將領出來朗聲應話。
這邊吵吵嚷嚷,眼看戰火越擦越烈,一觸即發,陳白起眸色翳翳垂落,立于城樓之上,此時一陣狂風吹過,她一頭青絲揚揚灑灑,她將公子滄月上馬將給她綁的那件披風絳繩解開,任其隨風飄蕩而去。
陳白起仰頭,纖白似天鵝般優美的頸項揚起,她先發起了一個空靈而低洄婉轉的音后,她便開喉一唱,那一聲傳出,似乎連天空的氣流都一瞬間變幻了,四周的風聲圍于她周身旋轉,人、景、物、色,似乎一切都化為她的背景,變成為她而設的天然舞臺。
煞時間,萬軍錚錚鐵骨之中,那一抹纖細得不可思議的身影,令神秘人一愣,其它人亦看瞪直了眼。
眾人都禁不住緘默,抬頭駐望,她伸出一只纖白之手,那五指芊芊,于陽光下白得透明,她似捧住一把陽光,唱道:“采薇采薇,薇亦作止。曰歸曰歸,歲亦莫止……”
她那歌喉空靈而飄渺,一曲簡單韻律卻又百轉千回的歌曲飄蕩于整個城門上空。
無論是趙軍還是滄月軍都似被帶入了一個由陳白起以歌相訴的故事——
寒冬,陰雨霏霏,雪花紛紛,一位解甲退役的征夫在返鄉途中踽踽獨行。
道路崎嶇,又饑又渴;但邊關漸遠,鄉關漸近。此刻,他遙望家鄉,撫今追昔,不禁思緒紛繁,百感交集。
艱苦的軍旅生活,激烈的戰斗場面,無數次的登高望歸情景,一幕幕在眼前重現……
“靡室靡家,玁狁之故。不遑啟居,玁狁之故……”
她一揮手,曼妙身姿扭彎,仰頭:“采薇采薇,薇亦柔止。曰歸曰歸,心亦憂止……”
她轉眸一絲陰靡黯淡:“戎車既駕,四牡業業。豈敢定居?一月三捷,駕彼四牡,四牡骙骙。君子所依,小人所腓……”
此歌的曲調微傷。
“行道遲遲,載渴載饑。我心傷悲,莫知我哀!”
一曲迷離幻象,重疊憂傷曲調的歌,在一群攜戰而來的將士面前高唱,雖曲調唯美而動聽,卻生生將方才戰意凜然的軍心整個給攪散了。
只因“采薇”是一首戎卒返鄉詩,詩歌表現了將征之人的思家忍苦之情,詩中唱出從軍將士的艱辛生活和思歸的情懷。
在這種時候唱來,它就變成一曲十分能夠消磨人意志的曲調。
系統:“聲惑”熟練度已滿,初始“聲惑”升為中級“音惑”。
“音惑”(1/24)
等級:中級屬性:詭系目標:已身 技能描述:忽起笙歌,夜行百鬼,來自于最神秘深藍海妖的魅惑歌聲,可平復、騷動、蠱惑人類,很大機率提升語言魅力、渲染力。
這是一個不屬于眾軍,卻又與他們如此地相似并能夠為之產生同鳴感觸的場景,他等一時不禁神思恍惚、心思悲痛,凝駐于陳白起身上的眼晴,久久回不過來神。
“陳三啊,卿本以為不過一陳三,舍之如舍一身華服美飾,不足掛惜,然而,再次一會陳三,卻仍舊覺得——陳三,果然與眾不同。”
突然,一陣大笑了起來……這時,他的聲音驟然像變換了一個人似的,從一開始的磁柔爽朗變成如今的空靈而幽邈,就像海神歌聲一般永遠透著一種虛無飄渺,只留戀于云端之處,令人想抓都抓不住。
陳白起趁“音惑”效果沒有消散,便道:“即便如此,君亦非攻城不可?。”
神秘人沉默片刻,掃了一眼已消散了一身雷霆戰意的趙軍,抿唇輕笑了一下,便將斗篷的帽檐揭開,然后緩緩抬臉,一張于陽光之中,足令人呼吸窒息的面容展現出來。
“好,今日便予陳三你一份人情,明天午時,再攻城。”
這時,孫鞅等人原先聞聲只覺熟悉,然而在見其神秘人揭露真容之際卻面色大變,剛一扭轉過頭,便見公子滄月聽聞熟悉之聲,再見那一張令他刻骨銘心之臉時,整個倏然僵硬,面容滯住,他一掌便拍掌了一塊墻角,氣極一喝:“后、卿!”
陳白起本攝于神秘人容貌之甚,卻下一秒被公子滄月第一次用如此盛怒的聲音說話給震醒。
她一愣,這個神秘人……原來就是那個曾經打敗了公子滄月的——鬼谷后卿啊?
這……還真是冤家路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