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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百零一章 主公,喋血接風小宴(五)

  “哇啊,吾兒——吾兒救孤——”魏王嚇得臉色發白,雙手揮舞急退。

  公子紫皇眉宇顰緊,當即出手,他身上沒配兵器,他慣手的兵器太重,平日并不常攜于身旁,于是他繳了一金魏軍手中的銅劍,雙手緩緩揚起,動作看似慢動作,但卻如黎明黑白劃分之際,劍影只存片刻,便橫劈開朝魏皇攻擊的毒蛇,只余飄忽的殘影在原地。

  只是毒蛇存在的數量太多,又分布位廣,他必須全神貫注,以妨有“漏網之魚”將魏王嚇住。

  這邊,解決完聒噪的“插話者”之后,羅剎女又悠悠含笑地回睥后卿,恢復了一開始的柔情似水,她眸色水盈盈道:“你是如何醒過來的?若是控制住了夢魘蠱,卻會陷入沉眠,便只有在夢魘中得到了你夢寐以求的滿足,否則便是永遠醒不過來的,可問題是……”

  說到這里,羅剎女點額疑惑道:“你根本不可能在夢魘中得到滿足才對啊,你的渴求、欲望、野心甚至情愛,全都將被夢魘一一摧毀,除了我,沒有人能夠將你從那一場惡夢中救醒過來的!”

  像是被自己的話語被感染打動,她眥張大的瞳仁逐漸染上猩色,舔了舔紅唇:“對,只有我,我將掌控你的全部喜、怒、哀、樂,從此你的人生都將變成我一人所有!”

  瘋子!

  其它人看到這樣的羅剎女心中同時都立現這個詞。

  陳白起也是現在才恍然大悟,這個羅剎女哪是要殺后卿,分明是對他求而不得后便施出其它手段,打算將人據為己有,看她這行事作風,言談舉止,完完全全就一不正常的變態!

  夢寐以求?

  后卿聞言怔愣了一下,顯然他雖被人喚醒,可具體是如何被喚醒卻是不記得的。

  那邊陳白起聽著羅剎女的話一面心驚肉跳,一面腦袋急轉,她與莫成跟“狐鏡生”低聲交待一聲要切記護好孟嘗君,便趁周圍人不注意從后方慢蹭上去。

  莫成與“狐鏡生”不知她搞什么明堂,但此刻也不敢掉以輕心,刺客盟的事情江湖中人明顯知道的更為詳細,他們心底知道,這是一群怎樣惡心又歹毒刁鉆的對手。

  眼下雖還沒正式開戰,可瞧這緊張的局勢與氛圍便知接下來定是一場不可避勉進行的血戰。

  兩人一想到這,便同時在心底暗罵“陳煥仙”這崽子坑了他們,這完全與她當初哄騙他們進魏宮赴宴的說辭完全不一,卻沒想到頭來什么便宜好事沒占著,虧倒先吃上了。

  另外,陳白起根本沒多余的精力去留心兩位墨家侍衛的怨念,她一心專注在羅剎女與后卿兩人身上。

  好不容易才碰上意外令后卿醒來后忘掉了一切,她可不愿他再重新將一切想起來。

  他們之間的關系本就復雜了,若再加上這一段,天啊,她自己都不知道該怎么形容了。

  “可惜,一切已不能如你所愿了,夢魘蠱我雖無解,但毒,我卻是解了,如今,也醒了。”后卿抿唇一笑,墨玉玲瓏般眸子若瀲滟湖光,誘人迷離。

  羅剎女迷戀癡狂地盯著后卿的臉,她陰險一笑道:“毒解了又如何,只要你體內有我的夢魘蠱,這毒,便永遠無解!”

  后卿不以為然:“是嗎?你不妨試試?”

  羅剎女最受不得激,她心道,看來他還真是不到黃河心不死啊,既是如此,她便成全他!

  她一伸手,那染著豆蔻色澤的手指甲削尖便朝空氣一劃,頓時一道尖銳刺耳的聲響短促而就。

  “啪!”如觸電一般,后卿臉色一變,痛苦低頭,他倏地撩起袖袍,只見,他光滑的手臂皮膚下一圓鼓隆起滑動,從他手腕處忽上忽下。

  羅剎女看了過去,大笑起來:“哈哈哈哈……雖然你暫時令我的蠱沉眠了,可惜只要聽到我的召喚,它便能重新蘇醒過來,哈哈哈哈……后卿,無論你怎么做,無論你施出什么辦法,你都是擺脫不了我羅剎女的!”

  后卿沒有理會羅剎女的囂張之焰,他半垂睫羽,嘴角輕微彎起,指夾四根銀針,迅速以銀針圍堵盯刺,見蠱如遇圍城,左右前后皆進退不得時,他道:“婆娑!”

  “哈!”

  這時,婆娑搖身一晃,便跨至羅剎女身前,他側身舉臂于前,只見兩掌嵌滿金鈴,他搖動鈴聲以攝魂,暫困住了羅剎女的片刻神智,而透趁這刻半點不猶豫,直接取出一片刀葉迅速劃破后卿的皮膚,將被困住的蠱逼出。

  噗——

  泛黑的污血內包裹著一條沒皮沒爪、如肉團一般蠕動的東西噗呲一下地掉出來。

  滑不溜丟,滿地鉆動。

  透一眼瞥之,貓眼充滿戾氣,他氣極,正準備一腳將其踩扁。

  羅剎女方才醒來,一見“蠱”離體而出,又見透提起的那一腳,頓時臉色驚變,厲聲道:“不要——”

  不過一條“蠱”,羅剎女的表現未免太過緊張了。

  這時,陳白起也靠近過來,忙也喊了一聲:“等等——”

  透沒理會羅剎女的聲音,但陳白起的聲音卻清晰注入他的耳中,令他半是怔忡半是驚疑地回過頭。

  陳白起一馬當先地沖了過去,她拿出一早便準備好的布帛,將那一團肉色滑膩的“蠱”裝進一個罐子里,蓋嚴實了后,便揣進衣兜——實則悄然放進了系統中。

  這時,叮——系統:支線任務——捕獲蠱王已成功。

  系統:任務獎勵——中型生命藥劑1。

  這便是“蠱王”啊,沒想到,真讓她撿了一個大便宜!

  想來羅剎女對后卿是真上了心,否則怎會將蠱王放入他的體內,再以夢魘毒為引,打算以夢織情,將他在籠絡手心。

  雖說其它子蠱入體亦可施夢魘蠱,可很明顯功效會打折扣,羅剎女以防萬一,便下了一個狠心,堵上自己的一切。

  只是……羅剎女的運氣著實不太好,她的一番精打細算,卻遇上了兩個變數。

  一個是后卿。

  一個便是陳白起了。

  這兩個人都不能以常理來推斷行事。

  陳白起的動作是如此的行云流水、雷厲風行,導致其它人剛聽到她那句“等等”,一下秒她便將蠱王“收獲”成功。

  她起身,回頭對著后卿與透一臉可惜勸道:“此物與其殺了,不如廢物利用,正好我有用,不如便當作是救治相國的附贈品送給在下吧。”

  后卿蠱蟲剛離體,渾身上下都一種講不出的空虛跟麻木,他眼皮輕顫,睫毛若柔翎闔動,他沒說話,正用另一只手緊按住流血的那條手臂。

  而透聞言,則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

  厚顏無恥!東西拿都拿走了才補上這么一句敷衍的話!

  不過,這么惡心的東西送他他都不要,這陳煥仙還揣到身上,也不知道她是癖好有問題還是真不怕死!

  透嫌棄地呲了一聲。

  陳白起無所謂被人白眼,總之蠱王到手,她只覺渾身舒暢。

  另一頭,她感覺到了羅剎女在她將“蠱王”弄進系統之后,便一直用一雙充血怒火濤天的眼神死盯著她的背,幾近將她的背部灼燒出一個洞來。

  她深覺仇恨值已全數拉到了自己身上,便朝透拱了拱手,快速道:“羅剎女好似已醒來,望壯士能好生保護好相國。”

  說完,她便如來時一般,掉頭便游走人后遁走了。

  而透見她來也匆匆去也匆匆的身影,愣了愣,但很快反應過來,掉頭一看,卻見婆娑已被地面游走欺近的毒蛇給纏住,金鈴聲也被迫停止,再一抬頭,只見那羅剎女分明神色已清明。

  只是,她的眼神充滿了憤恨咬牙的意味,她死盯著陳白起方向,一動不動。

  “將我的蠱王還我!”

  而這時,后卿渾身一震,他整個人像在河水里淌過一遍似的,額發被冷汗浸濕,他猛地抬眼看向陳白起的方向,眼神既震驚又混亂。

  若陳白起此時能夠回頭,便必能發現——

  在除掉那只蠱王之后,當初在精神世界發生的一切,后卿都逐漸想起來了。

  那一幕幕發生的場景都沖擊著后卿的思纏跟情緒,令他一時之間五臟六腑全都痛糾在一塊兒了。

  而在全部都想起那一刻,他也確定了一件事情——那就是,原來,他曾對她是抱有那樣強烈的獨占欲。

  生不在一起,死亦要葬在一起!

  他尤記起。

  那時,她第一次出現在他面前時,寒冬飄雪,大地灰茫,當時,他憤世嫉俗,冷血麻木。

  而她最后離開之時,亦是飄著漫天的雪花,那時,他悲痛欲絕,但同時,卻又在絕望之中感到一種病態的滿足。

  在那個永遠只有灰、黑顏色的世界,好像從來不曾出現過暖春與盛夏,只有永遠枯萎腐朽的秋色與冰冷刺骨的白冬。

  但盡管這樣,在那個世界,他卻是擁有過心滿意足的感受。

  但在這個現實的世界,明明是仲夏,應該熱得人受不了才是,他卻半分暖意都感受不到了。

  因為他清晰地看清了,現實中的陳白起,她從來都不曾屬于過他。

  過去,有楚滄月,她與他為敵,如今——有齊國田文,她又與他形同陌路。

  想到這,后卿臉上浮起一絲古怪又悲慟的笑容。

  若從來不曾擁有,便不會明白一切只是一場夢的空虛與殘忍,便不會懂得失去是怎樣一種綿刀割肉的痛徹心扉,便不會懂得什么叫求之若狂,若不得之,終生遺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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