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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百二十八章 主公,兩頭焦

  向遠處看去,空寂無人的道路上,石輾鋪面的官路被曬得發亮,近正午的日頭烈焰撲面,仿佛待久了連頭發絲都會被一塊兒烤焦。

  道路兩旁一絲風也,稠乎乎的空氣也好像被巖漿凝住了,要說唯一鮮活的動態,便是逐漸飄揚過來的清脆銅鈴聲在有節奏地搖動著。

叮鈴鈴  兩頭靈鹿拉著一輛駢車帶起一片飄滌揚彩,車頭檐角掛著的四個銅鈴被溶塑成一個個精致鈴蘭,車后跟著一隊羅列整齊的白衣人,他們的衣飾十分有特色,一眼就能辨別與其它人的不同,即使炎熱的夏日,他們依舊長衣垂地,披頭遮臉。

  飄零的蒲公英散落滿天,伴隨著悅耳脆鈴聲,他們緩緩而至,就像是從另一個國度遠來的神秘組織。

  相伯先生與南燭也看到了,哪怕他們也曾游歷經事,一時也看不透這支隊伍的來歷。

  以鹿為騎?

  實屬罕見。

在入秦關的經道上出現這樣一支隊伍,相伯先生自是下意識深思探究對方的身份,最近南方那邊鬧起了前周軍起義,許多小國權貴被集成一支小型勢力,北域蠢蠢欲動暗下小動作不斷,另外還有異域那邊  要說陳白起或許認不得鹿跟人,但她卻認得他們衣服上的獨特徽記。

  她暗吸一口氣,眸有種被火粹過的亮度,她看向謝郢衣等著他給出解釋。

  ——為什么巫族的人,會在這里出現?

  然而,謝郢衣卻自作主張的心虛與慌張,面對她質問的目光,他表現得十分淡定。

  鹿車停在不近不遠的地方,銅蘭鈴晃動一下也啞聲而止,巫族一行安靜綴于尾,謝郢衣身著麻衣,日頭的光眩暈于他發頂,他信步走至兩頭靈鹿之前,長衣如蝶,雙手印額,伏禮而下。

  “恭迎圣子歸墟。”

  謝郢衣一人伏禮而站,而其它的巫族使者都揚袍膝落跪地,一時之間陳白起成了地位超然的存在,她的身份開始撲朔迷離。

  相伯先生親耳聽到,這一眾人整口爍金。

  “恭迎圣子歸墟——”

  陳白起站在路中間,較一眾男子她身材略顯嬌小玲瓏,然她背脊挺拔如喬木,百屹立,風從中不搖雨落下不侵,自是令人有種油然而生的折服感。

  她不偏不移,受著巫族的跪拜禮,除一開始的意外,爾后她很快便調整了情緒。

  巫族,她志在必得,既是如此,那她就該接受她擁有的身份。

  只是巫族她想過遲早要回,卻沒想到謝郢衣悶聲不吭便叫來了巫族,讓她形成了被動。

  或許知道陳白起對他擅自叫來巫族迎接她心生不滿,但謝郢衣卻是如墮魔障一般無法思考再多,他不喜她身邊出現這么多男子,更不喜她對他們無形之中生出的特別舉止,這些都讓他無法忍耐,所以哪怕她覺得不高興,他也這樣做了。

  他要帶她回去,回到巫族后她就會知道,只有他才是她可以依仗相信的。

  “出來這么久,我們也該回去了。”謝郢衣低著頭,姿態低眉順眼,但語氣中卻帶著一種已有決定的強硬的態度。

  謝郢衣從來便不是唯唯諾諾的一個人,他生來天之驕子,自有他強橫孤傲的一面,只是他從不在陳白起面前表現出這一面,這還是第一次他不顧她意愿行事作主。

  陳白起看清楚了眼下的局勢,自然也看懂了他的意思。

  她眸光微斂,如梅霜凜艷,但轉瞬又恢復了平靜。

  撇開一切的不合適宜,她本也覺得是該與相伯先生他們分別的時候了。

  她轉過身,一下身份的轉變與周圍氣氛的烘托下,她好似一下變得陌生而遙遠。

  自這些人出現之后,相伯荀惑便有一種強烈的感覺,那便是“陳芮”要離開了,他留不住她。

  所以,他后面的目光都一直停留在她的身上,在她轉身看向他時,他們四目相對。

  陳白起似笑了一下,她的音容笑貌在夏炎日光下有些虛化的感覺,他越想努力看清卻越感徒勞。

  “先生,保重。”

  相伯先生聽到最后那兩個字,太陽穴像被重擊砸了一下,眼神中一霎那流露出太多讓人看不懂的情緒。

  他不想讓她看到自己的異樣,只維持平常的樣子,像送將要遠行的好友,他只關切地問道:“還會再回來嗎?”

  回來?

  這個用詞讓陳白起覺得有些不明所以。

  “先生。”陳白起凝視著他,忽然嘆息一聲,意味深長道:“若再見,或許會后悔曾這樣問過我。”

  她身法妙玄,幾步一蹬便進了虛坐以待的鹿車,西海鮫紗簾卷垂而下,鹿角相觸,輕搖的銅鈴再次響起,巫族的其它人一并起身。

  “相伯先生,我倒是期待與的再次見面。”謝郢衣站在鹿車旁,第一次朝他露出一抹微不可見的笑。

  同時,那雙因巫力淫浸如星芒布列的眸子有了未來的星羅棋布與血雨腥殺。

  一陣奇異風味的鈴聲飄過,如來時,他們如同神跡一般遠去,飄散的蒲公英也不見了。

  “她、她是什么人啊?”

  南燭咽了口唾沫,一臉驚異咋道。

  “來去如風,總覺得那些人不簡單她也走得太突然了吧,也不知道以后還有機會再見。”

  相伯先生對一直望著他們離開的方向,根本沒在意南燭的話,他還在想著她最后的那一句。

  “如此艱難才能重逢,我如何會覺后悔,哪怕滄海已變桑田。”

  秦王贏稷得知相國安然無恙歸來了,立即親自前去迎他,這趟稽嬰正出使趙國不在,倒是虛一蘆正與秦王議事,得知此事后,便與他一道前往正德門。

  覲見君主,相伯先生為示尊禮先行回府換了一身衣服才前往秦宮,一番過場的寒暄過后,他將這一路上發生的事都講述了一遍。

  贏稷一身黑金冕服,神色冷峻威嚴,他掌握坐下虎頭:“死地不復存在了也許也算是一件好事。”

  相伯先生道:“本以為這一次楚靈王只是圖窮匕見,卻不想他卻是最終受益者,而晚到一步,圖符只來得及繪下四分之一。”

  贏稷卻不在意這個:“相國拼不成,別人自然也不行,倒比原來預想的要好得多。”

  相伯先生卻道:“其實當初先輩鬼谷子對于圖符的安排并非死地一枚暗棋,我在死地中得知還有另一法可拼集齊圖符召出冥軍。”

  贏稷倏地一下看向他,目光中的暗芒如有實質。

  “說來聽聽?”

  “圖符被分裂成了四片,而每找到一塊圖符碎片,皆可從圖符碎片藏有的印記中找出下一塊圖符所在,我大抵已經知道下一塊圖符所在了。”相伯先生慢條斯理道。

  “真不愧是相國!”

  贏稷大為贊嘆。

  “哦,對了,相國對于救的那位有何想法,她出現的時機著實太過巧合與牽強,相國認為是否她是另有所圖,畢竟相國曾說她曾拒絕過一次,且與那楚靈王關系匪淺。”

  提到那個女子,相伯先生倒之前談正事那般游刃有余,他沉默了一下即刻說話。

  贏稷似從他的神色中窺到些不同尋常,倒執意追問下去,他相信相伯荀惑是一個難得的清醒聰明人。

  “另一件事相得如何了”

  與秦王談完話,相伯先生剛邁出正門便遇上在游廊等著他的虛一蘆。

  “都尉?”

  他對著相伯先生拱手,笑道:“相國安然歸來,且又立下一功,當真是可喜可賀。”

  “都尉鰲戰北戎,又收復一失地,這才是可喜可賀。”相伯先生熟捻著與他一來一往打著官腔。

  “聽聞相國是被人救出死地的,不知是何等能在楚王手中虎口拔牙”虛一盧像個心直口快的人一樣也不再兜圈子了。

  但相伯先生卻覺得他與一般的武夫是不同的,至少他的消息渠道就比別人更四通八達,他這邊才剛回來與秦王匯報完這次死地之行,他那頭就知道了些不為外人道的細節情況。

  “江湖中人,多有奇能異士,只可惜她心向往自由,不受約束,所以也無法勸服他效忠吾主。”相伯先生一臉可惜地打著太級。

  虛一盧更是直接打聽道:“那先生可知她來自何處?”

  “她既不愿牽扯上來,自是不會據實以告。”他也有些遺憾道。

  “是嗎?”虛一盧語氣一沉,也不知信沒信。

  他見相伯荀惑一直不肯在這件事情上與他透露絲毫,與平日的半藏半露不同,想來他心中另有計較。

  既然打探不到什么,他也不再浪費時間,只是他忽然想起一件事情,便道:“相國,聽聞與陳族長私交不錯,剛回來想必還不知道,他這幾日正打算娶夫人吧?”

  “什么?”相伯先生表情意外。

  這件事情虛一盧并不想表露太多,他語焉不詳道:“此事不妨親自去問問便知道了。”

  說完,他便告辭了。

  而被留在原地的相伯先生臉色凝重,沉吟片刻,他一回到府上連朝服都換,讓人跟,直接朝一處偏僻卻打理精致的院落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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