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利用斥候出入便宜的關系,一直不斷地向外傳遞軍事消息,但憑他的身份也不至于能夠時常得知準確的作戰策略,所以我猜他在軍中還有其它的同伙,且此人還是軍中高層的將領,只是一直以來虛一盧行事極為謹慎小心,常避人耳目后再秘密行事,從不假手于人,曲陽一時無法確定與他同謀叛國者是誰。”
虛一盧在大帳內看到曲陽那一刻起,沉穩的神色便有些泛冷,沒想到他也有一天會被不叫的狗給反了咬一口,當初他看中曲陽這人背景簡單沒有復雜的牽扯,本身既有膽識又有能力,便有心想栽培提拔他為心腹,替他辦些見不得人的事。
卻沒想到背叛是從一開始就存在的,曲陽的出現并非偶然,而是故意引起他的注意,這一切就是一個圈套在等著他往里鉆。
毋庸置疑,這個人是太傅派來監視他的,早在他還沒有看清楚“陳芮”此人時,她便在暗地里開始謀算他了。
“你說我利用與斥候的關系頻繁傳遞消息出去給魏軍,可是你手上已握有我通敵的證據?”虛一盧明知故問道。
他自信不會留有任何證據,曲陽的懷疑也不過就是一腔“自以為是”的懷疑罷了,他若有證據,何不早些揭發了他,以至于等到今日他已是階下之囚,等他再來“捧打落水狗”。
“我有!”青年朗目清明地看向虛一盧,半分不慫,他向上首的太傅請示:“請統帥允許曲陽呈上證據。”
陳白起眼神沒有多余的情緒,只要她愿意便能夠感知的巫族人的想法,她先前埋下的暗棋終于到了收獲的時刻,她與他們見面是沒有預先商量好的,但眼下這一幕對質卻是早就安排上幕的。
她像一個開明又尊重下屬的領導,心平溫和道:“你盡管做你要做的事。”
曲陽光是聽到自家圣主那好聽又穩重的聲音便像得到一種鼓勵與肯定,他掩住熱血上頭的沖動,平穩著聲音道:“喏。”
曲陽完全不畏被一群軍中大佬炯炯注視著,他當眾拿出了兩份記錄虛一盧出入軍營的時間表,一份是真的一份被篡改過的,還有一張謄錄下的羊皮紙。
“這一份真的出入記錄是虛一盧外出后歸來的具體時間,而另一份偽造的則是改了時間,這一點我與一些與虛一盧同事的士兵可以作證,我查過他每一次離開都是在我軍與魏軍開戰前不久,若這還證明不了什么,那這張紙上他讓斥候傳遞的暗語卻可以佐證他在朝外傳遞消息。”
曲陽將羊皮紙傳遞給在場的人相看。
陳白起不著急,而是讓曲陽將“證物”先給其它人過目。
“暗語?上面寫的是些什么?”陳白起好奇地問他們。
但卻無一人能夠看懂,上面寫的內容并非他們所熟悉的任何一種字體,他們完全就是看了一個寂寞,于是茫然又質問地看向曲陽,讓他解釋一下這是怎么一回事。
“這是何種暗語,你何以判斷這是他通敵的證據?”陳羹板著臉問道。
曲陽向陳羹行一禮:“回上將,此乃一組異域地方語言,不多見,但卑職恰巧看得懂一些,它面寫的是——斷其耳眼,再策叛亂。”
“耳眼”
“叛亂?”
一陣吸氣聲相繼響起。
這時的虛一盧見他們當著他的面演了這么一出賊喊抓賊,他該肯定他沒有留下任何實質的證據,是以這張所謂的通敵羊皮紙并非他的。
他直接否認道:“這并非我所寫。”
“不是你,又是誰?這紙上的筆跡難道不是你的?還是這張羊皮紙不是你的?”曲陽反問他。
筆跡可以模仿,羊皮紙也可以是偷竊來的,這些話虛一盧完全可以用來替自己開解,然而……在場的又有誰會再信他?
虛一盧與年少輕狂的曲陽靜靜地對視片刻,啞然一笑:“原來……你們找不到證據,就打算無中生有啊。”
“無中生有?”陳白起體會著這四個字,頗覺好笑地問他:“難道你細作的身份是曲陽無中生有?難道你偽裝身份在秦國有所圖謀是無中生有?難道你害了一千斥候有去無歸是無中生有?難道你時常無故外出并做賊心虛改了出入記錄是無中生有?”
她的一連幾問讓虛一盧緘默了許久。
陳白起并不因為他的不回話而停下來,她看著他:“你倒是也不怕被人發現了,想來你也沒有預料到自己這么成功,只受了這么小的代價便可將秦軍推入這般困難的地步吧。”
其它人感覺有被冒犯到,一時克制不住跳出來:“太傅,此話何意?”
“不急,還有三個人,且聽他們說完。”
她不輕不重的話將他們翻涌激憤的心暫時按捺下來。
“五百主蔡徐,見過大人們。”
“五百主梓陘,見過大人們。”
“下部五人梁高,見過大人們。”
這幾人都是下級軍官,是以在座的高層并沒有見過,倒是風子昂見過這幾個人。
他還知道這幾人或多或少都與虛一盧有關系。
“將你們所知道的事情娓娓道來。”陳白起道。
蔡敘是一個二十幾歲的青年,他長得又黑又壯,在軍中并不起眼,他恨意地撇了一眼虛一盧,道:“卑職蔡徐曾在虛一盧手下做過一段事情,與他身邊的人還算熟悉,他曾讓一個步卒替他代信前往鹿原,似是交予虎族,由于那個步卒與卑職乃同鄉,在出發前他曾有些不安的預感,便與我說道過此事,我還安慰他,校尉一向待人真誠和善,替他辦事何需顧慮,但是……他卻是一去不歸。”
他紅著眼,退到一邊去試淚飲恨。
這時下一位替代了他的位置上前:“卑職梓陘,無戰事時便經管戰馬,虛一盧多次來要戰馬出去,但每一次都不肯在我這里留下記錄,我曾心生懷疑,便將他要馬的次數跟時間一一記錄在冊,此事我已稟上曲軍侯,我可以證明他所出示的出關記錄絕無假。”
梓陘說完,便剩最后一名有些緊張與畏縮上前。
“小的梁高,平日里司巡邏與值崗營帳,三日前,校尉,不,小的親眼看到虛一盧殺了他的親隨葛章,當初卑職在暗處聽到他說,葛章他想要威脅他便是在找死,于是他出手殺了葛章,我當時怕極了,也不敢將這件事情抖出來。隔日小白便聽到軍中在傳葛章與一千斥候一道出關了,但是……但是他明明早就被虛一盧殺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