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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百零三章 主公,墨臺之上(一)

  陳白起講完這一番話后,便靜靜地看著梁公,哪怕他的眼神從一開始的深沉變成最后如暴風雨一樣的陰沉,她仍舊眸盈淺笑,態度平和。

  這時,雌女抿了抿唇,小心地碰了一下梁公的背側,梁公這才收起了周身強烈欲撲的氣勢。

  陳白起聞言,將視線轉向雌女,她系統內有雌女的資料,因此她知道雌女的身份。

  只是她還沒有吭聲,南月卻見不得這些人擠兌自家兄弟,便上前力挺道:“這事便不勞雌女領統操心了,煥仙定能從墨臺上取得鉅子令的。”

  成義比起沖動的南月,行事更穩妥一些,他乃后輩弟子,先向雌女他們行了一禮后,方道:“華陽谷之行,我們會一路陪著她,亦會隨她一塊兒登上墨臺,至直取得鉅子令。”

  跟在兩人身后的七木,伸了伸脖子出來,也弱弱地補了一句:“不過就只差最后一個儀式罷已,我信煥仙絕對沒問題”

  墨辨方三個最小的弟子都能勇敢地去面對墨辨那些龐大巨頭,其余墨辨的長輩與統領們頓感羞愧不已,同時陳煥仙方才的那一番話也點醒了他們,令他們內心被遺忘忽略的使命感油然而生。

  此時此刻,他們或許什么都不能做到,可唯有一樣,他們覺得能夠做到,便是堅定不移地站在這群充滿了熱情、如太陽一般朝氣蓬勃的年輕弟子身后。

  梁公與雌女明顯感受到了墨辨一眾的神色變化,方才動搖而恐慌的墨辨此刻竟全部都不一樣了,他們如同一下子找到了主心骨,眼中不再如以往那般惶惶不安,如懸崖之上搖搖欲墜的花骨朵,既懼怕崖底的深淵又唯恐山頂過于凜冽的山風。

  是什么令他們朝夕改變的?

  很明顯墨俠一眾的表情一再變換,內心終于不似方才那般篤定與自信了,他們看向那個陳氏少年。

  少年站在墨辨一眾弟子當中,面容俊秀而白皙,再加上氣質獨獨一份,十分地顯眼。

  他們不由得想起了莫成在臨走之前,與他們交談過的那句話“你們會輸也不是沒有理由的,當然如我也一樣。我們都太看輕墨辨了,尤其是那個叫陳煥仙的少年。”

  “過程便不必贅言了,你們不妨仔細回想一下這三題中她的表現。”

  她的表現?

  的確,回憶以往種種,由于并沒有將她太過于放在眼中,因此忽略了許多問題。

  她的確與墨辨的那些弟子不太相同,墨辨的弟子由于常年幽居于機關城中,鮮少于外游歷行走,許多時候他們雖有謀卻無勇,性格更是軟弱而忍退為多,這些年來唯一敢與墨俠一方做出咬牙頑抗的舉動,便是爭奪“鉅子令”。

  但梁公從這個陳氏少年身上卻能看出,她不止有謀更有勇,甚至還是一個極有城府之人,她的厲害之處,在她既能對別人狠也能對自己狠。

  這樣的一種人,歷史上也曾記載過不少,他們一般哪怕最后不能名鼎天下,也絕不會籍籍無名。

  想到前一關她能為了姬韞而險些丟了命,但在一關中她卻可為了達到自己的目的而舍棄一切冷靜布局,再利用了所有能夠利用的一切,以絕少到幾乎令人覺得不可思議的機會,奪下了最后的勝利。

  回想起這些,連梁公這樣一個經歷了大風大浪的老江湖,都不得不承認,這人將來定是一個不容小覷的人物。

  雌女見墨辨一眾明顯已上下齊心,一心一德,只怕她講得再多,也不過是在討嫌,況且與一群晚輩計較也太失她統領身份了,于是她輕笑一聲道:“既然如此,那我便在華陽谷中靜候你們的好消息。”

  雌女退場,梁公便道:“長云叔,我周梁沒有一刻忘記過墨家的宗旨,但前提是我要在這亂世中奠定穩固我墨家的根基,墨家長存于九州百年,我并不愿它被湮滅于墨家的固執。”

  梁公冷邦邦地拋下這一句,便率眾離去了。

  梁公最后的一句話很明顯地表明了他的立場,哪怕“鉅子令”在墨辨之手,未來的墨家由墨辨一方駛舵,但方向若不對,他亦不會去走在他看來是一條自取滅亡的路。

  陳白起眸光一如平靜無波的湖面,她望著梁公等人離開的背影。

  她知道梁公并沒有將她放在眼中,在場他認為唯一有資格與他對話的只有肱長云。

  呵,這樣一個既驕傲又野心勃勃之人,偏生在墨家,若是生在其它國家為權貴,只怕上面當王的都能感覺得屁股下面的王座有些不穩了吧。

  由于陳白起身上還有傷,等墨俠的人一走,墨辨的人便安排她先回槐門休息一晚,明日再與南月他們一道前往華陽谷墨臺取下“鉅子令”。

  方才聽他們提到鉅子令并不在此處,而是在華陽谷的墨臺上,陳白起便問昌叔,這“墨臺”是怎么一回事。

  昌叔與她解釋,這華陽谷是在魏國最北隅邊境的一處峽谷,銜接秦魏兩國,目前此處乃雌女的領地范圍,從天峰山至華陽谷來回約需要個幾日的時間。

  至于“墨臺”,昌叔也沒有講述太多,只讓她自己去華陽谷親眼看看,便能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了。

  他們待在一塊兒講完了話后,南月與成義便帶著陳白起回到槐門去休息,這一次她自然不必與飛狐統領住在一塊兒,這次鉅子令一事塵埃落定后,除了墨辨與墨俠的相關人員還在場滯留外,其余的一些自由散漫的獨來獨往者基本上都提前離開了,這其中便包括飛狐。

  由于有一間單獨的石室,陳白起便與姒四住在了一塊兒。

  陳白起沒想過還要去一趟華陽谷,想著自己在這天峰山耽擱了不少時日,并一直沒有與外界通信,而這一次她還需得親自去墨臺取鉅子令,只怕外界一直久不得消息會生誤念,于是她便決定先讓姒四回去秦國。

  姒四知道她的想法,也知道她今日不同往日,接下來的一路她將會有墨家的人護送,墨家的人哪怕是墨辨看起來普通無害,實則能對付人的手段卻是層出不窮,墨家的機關術可不是擺著好聽的,必不會有什么危險,于是他也同意了。

  但聽到陳白起讓他去找一趟姒三,將她的情況告訴于他時,姒四明顯臉黑沉了下來,并死活不樂意。

  陳白起唯耐著性子再三與他好言相勸,他才陰陽怪氣地、不甘不愿地應下。

  這時系統傳來一大串的任務完成提示音。

  而這一次主線加支線任務的獎勵令陳白起的巫醫職業終于升到了三十級,同時開啟了另一項巫醫天賦技能,并同時獲得了她期待已久的功勛值。

  月明星冷稀,白日里經過一番折騰的天峰山巔的懸崖邊此時卻一片寂靜,那霜白的明月靜靜灑落的光映在白雪上,仿佛籠著一層輕紗。

  陳白起是在一株百年高大的雪松后找到了姬韞,他正站在風勢較大的懸崖邊,看著遠處的星月與周圍光影悄然對峙,風中那單薄憂郁的身影一動不動,似連靈魂都在黑暗中死寂。

  陳白起并沒有靠近他,而是站在遠處靜靜地看著他,她知道他肯定知道她來了。

  她知道他為什么要重返這里,而正因為知道,她便更難以靠近他了。

  “為什么不說話?”懸崖邊的姬韞,忽然出聲了。

  陳白起摸了摸鼻子,頗有幾分尷尬道:“不知道該說些什么。”

  “那你來做什么?”

  “就想來看看你”

  聽出陳白起吞吐語氣中的忐忑,姬韞閉了閉眼,腦中有了一些回憶,也有了一些曾經不敢去回憶的畫面,可不知道為何,每次與這“陳煥仙”待在一塊兒,與她聊上幾句,他便總會回想到以前那些既快樂又心酸的往事情境。

  “我沒怪你。”姬韞的聲音有些嘶啞,但語氣很平靜,大抵是夜風吹久了。

  陳白起偏了偏頭:“真沒怪我?”

  這時,姬韞回過頭來,他的臉一半融于月光下,一半陷于黑暗中,似那潮漲潮汐之后畫上的一朵漣漪,眸似水洗的清光,他道:“一開始這便是一場不公平的對決,我并不知道你最后的打算,可我仍舊答應了,我既可仗著贏面而不顧及你,你又何必因為我而放棄獲勝?”

  聽到他這樣講,陳白起便知道他目前還算是冷靜且理智的,并沒有因為輸了鉅子令而遷怒于她。

  “那你還愿意認我當兄弟嗎?”陳白起遲疑地問道。

  姬韞曾說過等鉅子令結束后才回答這個問題,如今是這樣一種局面,她擔心他會反悔,并與她干脆地一刀兩斷。

  姬韞沒有猶豫,很快道:“有何不可。”

  陳白起聞言,眼睛亮了亮,她抑住想翹的嘴角,終于可以走近他了。“既然兄長認我,那你便當我是親人了,那你能告訴我,你為什么定要取得鉅子令,還有當初你進秦宮刺殺贏稷是因為墨俠,還是其它原因?”

  姬韞見懸崖邊風大,他知道陳白起的傷還沒痊愈,便不讓她走來,而是自己走到她身邊。

  聽到她問他的話,姬韞看向她的眼睛,那雙墨眸如點漆,帶著幽深的光:“那我且問你,若我還要殺贏稷,你是幫我還是幫他?”

  陳白起沒有被這個問題難倒,她直接道:“幫你。”

  而姬韞卻一怔。

  陳白起見此乖巧又狡黠一笑,她道:“不過嘛,暫時能不能請你等一等,目前我與贏稷還存在利益共享的關系,若他現在死了,我的麻煩可就大了。”

  姬韞聞言,一時也難辨她方才的話是真是假了,他深吸一口氣道:“沒有鉅子令,我殺不了他。”

  且不說贏稷的武功深不可測,還有他身邊那一群高手與禁軍侍衛,憑他個人能力只怕連靠近都難。

  陳白起卻道:“你告訴我原因,如果你與他真的有什么深仇大恨,我說過,我會幫你的。”

  姬韞看見她認真又明亮的眼睛,他終于確定,她是真心的。

  可是,有些事情已經爛在他的心中太久太久了,要讓他將那些已經腐爛不堪的陳年往事再重新撕揭開來,不僅會令鮮血淋漓,還會令他痛不欲生,所以他還需要時間與勇氣。

  “且讓我考慮一下。”

  陳白起看到姬韞那眉宇間遽然閃過的傷痛與脆弱,一時之間竟覺得自己要讓他說出原因是一件既殘忍又無理取鬧的事情。

  可是她抿了抿唇,若不知道真相,她又要如何幫他?

  她總覺得姬韞三年前從楚國的忽然離開,與此番不死不休地刺殺贏稷之間有著莫大的關聯,她想探知真相。

  “好,我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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