見他要動手,陳白起亦無聲笑了下,眸沉如幽水,手上尺鋒長劍光芒暴漲刺眼。
直接表明態度,若要開戰,她隨時奉陪。
周王朝世子見他剛拉開的談判局面被白馬子啻這么一瞎攪和,又是一出雞飛蛋打,他黑下臉,頭痛道:“南昭王,別忘了你我之間的協議,再者……”他忍耐著壓低聲線,似被氣笑了:“你拿我的人隨隨便便來當傀儡,抹了神智的人,以后就只是一具沒有思想的傀儡,你一出手便直接廢了我幾名高手,真不知你這是想幫我呢,還是在幫你曾經的王、妹。”
可疑地沉默了一下,白馬子啻看向他,微微下垂的睫尾弧度迤邐,涼涼地睨人,卻是讓人遍體生寒的月光慘白。
“你說呢。”
知道他這性子近些年來越發扭曲,周王朝世子還真摸不透他此時的真實想法,但至少他明白現在明顯不是與自己人內訌的時候。
而在不遠處的陳白起聽到兩人不假遮掩的對話,卻是不以為然地介入:“我可以是陳芮、巫族的王,亦可以是秦國的太傅,唯一不會的便是南昭國的公主,世子若還認為我與南昭王之間還剩下什么兄妹情份,便未免太小看南昭國與巫族之間的血海深仇了。”
她的話語神色很是平淡,但越是這樣冷靜的表現便越證明兩人之間的裂痕已是深壑到不可縫補的地步。
白馬子啻聽后耳膜處如同被針尖驀然刺穿,從腳底處升上的暈眩,讓他額心一漲突突漲痛,他努力維持著面上的平靜,但那摳入手心的指甲卻快要將皮肉扣出血來。
這下別說是白馬子啻了,周王朝世子連“陳芮”也都有些看不懂了。
之前她明明不是對白馬子啻還手下留情了?
可現下的表現卻又如此的決絕,她到底是真拿他當仇敵,還是念及舊情心有惻隱?
周王朝世子嘴角彎起一絲古怪莫測的弧度,他雖拿不準這兩人內心真實的想法,卻也無所謂他們到底是怎么想的,他此番前來只是測一測這“陳芮“到底水深水淺,順便看看白馬子啻經上次之役,是否對陳芮仍心殘余念,如今看來,兩人不管心底是如何看待對方,但在戰場之上鮮明的立場劃分,令他們之間是不可能再恢復如初了。
不過這一趟一探虛實,方知“陳芮”此女遠比他想象得更難對付。
可惜了……這樣的人物當初放任她就那樣隨意地離開了,若早知今日,就該趁其彼弱時當殺,便不會有這后續一系之事了。
現在若集他們眾人之力或許也可拿下她,但這其中的兇險卻從方才的短暫打斗可見一斑,想要殺了她,只怕代價太大,另則……他竟從不知,她背后竟還有那樣的人物在為她保駕護航,她的身上到底還隱藏著多少他們不知道的秘密。
內里風起云涌,表面上周王朝世子的城府足以令他表現得風清云淡,他攔下了兩人之間的一場即將上演的“兄妹相殘”,也不似之前拿出“謝郢衣”來威脅“陳芮”時的咄咄逼人,他刻意擋在陰森鬼翳的白馬子啻的身前,與“陳芮”面對面交涉。
他面具下一雙深邃無鑄的眸子明暗轉鐸,乍看明了,卻穿透不了那刻意展露的假象,他連表情都可以收放自如,無奈妥協道:“好吧,我也不想與你打得兩敗俱傷,這樣,我們今日只當休戰,我絕不動謝郢衣一根毫毛,我已將他放在一個很安全的地方,你若能在明日日落之前找到他,或許他便能安然無恙地回到你的身邊,可若超過時限,只怕他的安危……就很難說了。”
“是以……”他有些替古人憂愁道:“時間緊迫,陳太傅只當要抓緊時間啊。”
他善意勸說的最后一句,就跟魔鬼的禮物一樣,外表包裹得再好看,內里全都是“心懷鬼胎”的毒汁。
安全的地方?
若當真“安全”,又豈會有時間的限制。
果然不容小覷的心機啊,事先便安排好了牽絆她的退路,他想要全身而退,那她若再進一步,他只怕就會狗急跳墻了吧。
陳白起眸光閃爍一瞬,在她看似在“舉棋不定”猶豫時,那頭早與周王朝世子有了打算的巫馬重羽卻片刻沒有松緩,他將黑傘抵柄一揚,飛起的黑傘像飄落的蒲公英一樣在空中旋轉,一股股黑氣從中飛出,從它的傘芯內飄出的黑氣化成了數百個鬼頭張牙舞爪地沖向陳白起。
她顰眉,不慌不忙地張開巫力為盾一擋,咚咚咚,不斷的撞擊的力道讓薄如蟬翼的透明盾受到一陣又一陣的震動,但即使如此,它卻始終突破不了那看起來脆弱得不堪一擊的防線。
雖然巫馬重羽的暗巫術對陳白起耐何不得,但卻相當于也被黑氣困住了手腳,她察覺到巫馬重羽布落的霧界開始快速運轉起來,那籠罩在四周的黑霧漸漸濃郁起來,像是透明世界被換成了磨砂,它們變成了濃霧將可視范圍愈發逼近,五十尺以外的景物都成了虛影,那站在她前方的幾人慢慢化成了水墨畫中那一道淺顯的顏色,觸水即化。
站在中間位置的世子在她的面前摘下那張普通得令人不屑一顧的面具,在模糊不清的視野內,他那立挺的五官輪廓若隱若現,但始終看不清楚具體容貌。
“陳芮,期待我們下次再見。”
在他們即將消失之際,北戎首領扎尕那慌亂焦急地沖入迷霧中,他一身污血狼狽,頭盔歪斜,很明顯是費了很大勁才沖出包圍,他看不到他們的具體位置,只能亂轉張望著大吼大叫:“世子——世子——你怎么能就這樣走了?!”
“北戎你們聯盟,如今有難,你為何見死不救——?”
“世子——”
陳白起耳朵一動,聽到北戎首領那奔潰氣急的怒吼,現在倒還真不意外這兩人有一腿了,只怕對于秦國近期來的一系列內憂外患都與周王朝世子脫不了干系,只看這哪哪兒都有他存在的痕跡便知。
他布了多大一張網啊,以往斷層的線索隨著陰陽宗巫馬重羽出現時,她就洄溯到當初贏稷之死,只怕在那之前,再早之前,他們就開始布局這一切了,目的便是吞并下秦國這一匹即將瘦死的駱駝,若非她陰差陽錯攪和進這一趟渾水之中,秦國與小乖如今的命運焉知會如何。
“——你騙了我,你這個騙子,我扎尕那絕不會放過你的——”
他一聲勝過一聲,講的是別扭的中原話,濃霧并不阻隔聲音,基本上附近在場的人都聽懂了。
“敗軍之犬,生來何歡,死亦何惜?呵……扎尕那,自求多福吧。”
輕蔑又殘忍的笑聲中,周朝世子卻連眼神都沒有多關注他一下。
這幾人如同來時那般,去時亦是轉瞬無影蹤可覓。
只是……他們一并帶走了巨!
陳白撤下手,同時情緒不穩之際直接擊潰了霧界,恢復了清晰的視界,她望著他們離去的方向,緊了緊拳頭。
良久,她收起了面上的一切情緒,那寡淡濃烈的一切神色好似都被她抹去了,只余下一張冷靜到無情的臉。
“會再見的,一切都還未完……”
她低聲呢喃自語著。
叮——
系統:主線任務——擊退進犯的北戎軍,或許你該親自領兵為將去郫縣驅趕走那些野心勃勃的北戎軍,而不是安排好一切讓下屬去完成任務,你選擇——接受/拒絕?
系統:恭喜人物完成主線任務——擊退進犯的北戎軍。
叮——
系統:華夏九州之戰國爭霸正式開啟,請人物完成麒麟擇主任務,并在十年內輔助主公達成最終統一天下霸業。
北戎軍的陰謀與野心徹底失敗早在陳白起的意料之中,她對于敗軍之將的心歷路程不感興趣,她要求活抓扎尕那不為別的打算,只想從他口中得知巨的情報。
然而,最終她并未如愿,因為扎尕那在被俘的那一刻,便吞金自殺了。
死得很是蹊蹺,神使鬼差。
畢竟在他自殺之前,他還暴怒反抗,意圖掙扎逃跑,他口中嚷嚷著不甘就這樣被人耍得團團轉,他要復仇,他絕不會放過周王朝世子,但下一秒,他全身似過電一般,兇戾慌惶的眼神驀然有幾分呆滯,然后在所有人都來不及阻止的情況下,不知打哪兒快速摸出一塊赤金咽入喉中。
眼都不帶眨一下的。
那尋死的決心簡直刻不容緩。
人死了,也無從查明蹊蹺之處。
只是當所有人看到得知此消息之后,面無表情但周身氣壓快將四周空氣都抽空的統帥時,都心驚肉跳的低下頭盯著腳尖,連呼吸聲都不敢放大聲了,生怕驚擾了她。
陳白起盯著扎尕那的尸體片刻,不知想了些什么,便讓人將尸首處理了。
接下來,她有條不紊地交待完戰后事務,便領著巫族嫡系一眾撤離了戰場。
當陳白起不期而至地出現在雙子面前時,他們略有些驚訝,但雙子向來擅于察言觀色,顯然已察覺出圣主陰藏下的情緒不佳。
是以,不待圣主開口詢問,便先一步稟上她曾派巫堂主吩咐交待下來的事。
關于謝少主被囚的方位。
朝暉道:“朝西。”
這是大體方位。
昆吾道:“山峻路絕蹤,石林氣高浮,豈無云路分,相望不應迷,梧桐百鳥不棲,止避鳳凰也。”
這是所在位置。
雙人同時又道:“禍、福難料。”
這是此行卜卦結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