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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時之間誰也不好意思跟個孩子搶位置,更何況這個孩子還是他們的君主,位高權重的,這誰還不掂量掂量一下輕重。
陳白起沒意識到他們的明爭暗斗,見小乖挨近她坐,替他調整了一下凳子前后:“自然,湯鍋太燙,不方便你自己動手,想吃什么跟與我說,我替你夾。”
還有這好事?
小乖驚喜地笑彎起眼,像兩汪月芽兒,拉了拉她的手:“謝太傅。”
小乖已乖巧端正地坐到陳白起身邊的一個位置,如此一來,她身側就只剩一個位置,這時謝郢衣自然而然拿出正宮的派頭坐下,一邊若無其事地與陳白起講話:“阿芮,今日點的是什么鍋頭?好似不是店里的招牌。”
就慢了一步的姒姜暗恨咬牙。
看他那樣自然隨意便與陳白起坐在一起,他們這才想起,人家是正大光明,是理所當然,倘若連自家夫君都不能坐在妻子旁邊,那別的人便更不合適了。
謝郢衣如今這不卑不亢的姿態,讓相伯荀惑想起當初逼著他當眾否認與陳白起的關系,今日他終于不再百般顧忌退縮,可以當著他們面大大方方地宣告著自己的所有權。
誰說老實便不懂得心計,誰說心如明鏡之人便不計較過往齷齪,碰上人人都要搶的心頭寶,再溫馴的動物也會向侵略者露出尖銳犬牙。
相伯荀惑意味不明地低聲笑了一下,沒有什么過多情緒表露出來,他見沒了希望,便也挑了個位置坐了下來。
今日攢飯局的是陳白起,他不想鬧過了惹她心煩,再說有些事情“先聲奪人”又如何,叫的越大聲則表示越沒有把握守住,他要的從來不是宣示主權,而是她的那顆不為任何人動搖的心。
他這位置正好與陳白起面對面,其它人也都一并挑了位置入座,一時之間氣氛莫名些沉默。
陳白起有些搞不懂他們今晚的狀態,卻也努力打破僵局,讓氣氛能夠活躍些,她笑道:“今日我特地準備了枸杞羊肉湯鍋,恰好今日下雪,滋補暖身,你們嘗嘗味道。”
每個人面前配了一套餐具,有碗有碟有著有勺,用食十分便捷跟齊全。
不一會兒,十二盞琉璃杯疊成酒塔送過來,這里面有十二種果酒,酸、甜、澀各味皆有,另外還有各種擺盤精美的鹵味、油炸小食、蒸烤糕點,這些是給小乖準備的,羊肉湯鍋太燥,小孩子本就陽氣足,不好吃太多上火。
“這些都是太傅自己做的食譜配方?”百里沛南為人向來體貼,便幫襯著出聲配合她。
“也不是,以前游歷時碰上些沒吃過的便想研究一下,各個地方都有不同的美食,但交通不便,各國商貿隨著戰爭越來越緊張多處不通,有些驚艷的食譜都絕跡了,我讓人收羅了一些,再經過自己的改編試食味道,便有了這些最終定下最恰當的食材湯鍋。”
“我前些日子過來過一趟,點了一份叫排骨菌味湯,倒是鮮美異常。”相伯也應和贊道。
陳白起笑道:“右相喜歡味淡的,我倒是愛那濃烈的青椒麻辣雞煲,一口麻酸又火辣,汁水飽滿的雞肉入口即化,令人回味無窮。”
相伯盈盈笑凝著她,道:“倒不是非要食清淡養生,只是平日口味慣了,如今經你一推薦,便覺得偶爾換一換別的嘗試亦是新鮮。”
“那說種類,還是自助食館里面的種類多,想吃什么都能夠兼顧。”巫長庭亦與他們一道聊起來。
姒姜狐貍眼微瞇:“論吃的我可是比在座各位忙人要更專精些,但凡陳芮的食家我都光顧個遍,對里面的吃食招牌如數家珍,想吃什么口味直接問我推薦便是了。”
大人們只要有心打開話題,那便可以滔滔不絕。
而小乖卻沒有什么心思參與,他平日吃的都是宮中準備的東西,哪怕出來吃東西也是被限制,今日太傅倒是沒有拘著他非要吃主食,而是給他乘了一小碗香噴噴的羊湯,讓他就著自己喜歡的東西吃。
或許孩子都喜歡油炸的食物吧,那種香香脆脆的口感,一下便征服了小乖,讓他一門心思全放在這上面了。
“太傅,這是什么?”他拉了拉陳白起有衣角。
陳白起轉過頭,順著他指的東西一看:“這是薯條。”
薯條?
什么啊,聽不懂。
小乖興奮道:“那這個呢?”
“炸雞塊。”
“那這個、這個還有這個呢?”
陳白起無奈地看著一樣接一樣試吃過,眼睛發亮的小乖,耐著性子一一回答:“奶炸香蕉團,茄圈跟肉炸丸子。”
“小乖從未吃過,我以后很讓宮里每日都的人給小乖做嗎?”這時的小乖完全就是一個被美食俘虜了的小吃貨,不懂節制。
“不行。”陳白起一口回絕,見小乖一臉大受打擊的癟嘴樣子,她輕嘆一聲,解釋道:“到底是上火的零食,比不得葷素搭配的主食對身體好,每日不行,但偶爾卻是可以的。”
雖說太傅最終寬松了條件,可是對如今上頭的小乖還是有些失望:“那好吧。”
其它人也都一下放開了,平時都是熟悉的人,隨便挑一個話題都能夠接上,聊著、喝著、吃著,熱騰騰的氣氛終于沒有了一開始的冷場。
這一頓一個時辰吃下來,酒塔換了二輪,堆了一桌的空杯,多少都有了些朦朧醉意了。
只有小乖還小不被允許喝酒,哪怕是度數小的果酒,但陳白起給他準備了果汁,小孩子一向睡得早,身體的時物鐘一到便打起了瞌睡,陳白起見外面風雪仍舊不減,就打算今晚不送他回宮了,讓他暫歇在“齋食不素”館內,這二樓有房間,是以防萬一為酒醉不便的客人預備下的。
小乖倒在她身上要睡得緊了,身后的宮人想上來抱人,但被陳白起搖頭,不假手于人,與他們說了一聲,便抱起自動自覺偎依進她懷里的小乖上二樓安歇。
在座的幾人有眼,都看見了她對秦王的無微不至,不期然想起了前不久坊間設下的賭局。
問在謝郢衣、相伯荀惑、百里沛南跟姒姜四人當中,陳太傅心中最重要的人會是誰。
結果,選贏璟的那個人贏走了所有賭注。
慘敗的四人組感覺自己明明剛剛喝的是酒,卻不知為何嘴里有些泛酸,忽然心頭都有些不是滋味了,可誰又能真地跟一孩子計較爭輸贏,于是只能心頭憋悶地開始新一輪的埋頭飲酒。
最后,微醺的幾人都有些喝大了。
巫長庭在一旁不參與、不積極,只嘆自家圣主造孽啊。
陳白起安置好小乖一下樓便看到他們有些醉酒的樣子。
雖說有些喝大了,倒也不至于神智不清,多少還是保持著一定的理智。
見時辰也不早了,這幾人今日不知是心情好還是心情不好,少了往日的節制,喝了幾輪下來,度數再小的果酒也能醉人,如此一來只怕也趕不了夜路回府,干脆一塊兒都歇在這里。
在讓人送他們上樓歇息前,陳白起想起一件事情,將擱在一旁的布袋拿過來,從中掏出五個布偶。
“算是應個節,各自送你們一樣禮物。”
她也沒有特意挑揀,直接盲選出一個便遞給就近的人,分送派完。
雖說有些突然,但他們還是一一伸手接過。
到底是酒精上腦的人,平日里再精明的頭腦都有幾分遲鈍。
百里沛南有些發愣:“……為什么要送布偶?”
好像她每一次送的禮都能讓他意想不到。
“這是拿我們當孩子在哄嗎?”姒姜嗤笑一聲。
他其實真正不滿的是,憑什么人人都有,連巫長庭都能有,這算什么,善人開倉賑災,普度眾生嗎?
在場唯有相伯荀惑知道,在他們之前他見陳白起的確送了一個布偶娃娃哄孩子。
謝郢衣捏了捏手上的布偶福娃,暗道:這針線活、這布料跟這做工都十分普通,若阿芮喜歡布偶,以后他勤加練習,絕對能做出比這個更好的布偶。
巫長庭,呃,他表示圣主的任何禮物他都會頎然笑納,至于喜不喜歡那根本就不在他關心的范圍內。
陳白起的視線一一掃過他們的神情,笑有深意道:“你們不是在意坊間那個賭注嗎?那小乖有的,你們都有。”
他們聞言,一時竟都有些不知該如何反應她這句話。
只是,他們聽懂了她說這話的這份心意。
在她心中,小乖很重要,但他們亦是。
翌日,天邊浮起一片魚肚白,萬籟俱寂,除了偶爾沉雪積壓簌簌掉落地面的聲響,陳白起向來起得早,推開窗朝樓外看,發現昨夜的大雪已經停了,外面一片潔白素裝,空氣尤其清新沁肺。
她起身后第一時間便想去隔壁房看看小乖醒了沒有,剛走出門口便看到了沛南山長從房間推門而出,時間恰到好處,他們同時轉身,面面相覷。
他對她十分有禮貌地問道:“太傅,能與你談談嗎?”
陳白起有些奇怪他昨夜醉酒,今日卻能夠起個大早,這是什么神仙毅力。
至于他說的談話,想來是些令人頭禿的公事吧。
想著小乖身邊有宮人守夜看著,晚些去看應當也無妨,便頷首:“當然。”
陳白起退一步入房,讓沛南山長進來談話。
“打擾了。”他十分客氣道。
陳白起以為他進來后便會開始與她談話,卻不想他進入她房間后,不忙著與她交談,反過身來先將房門合上,并且還謹慎地將其反鎖。
咔噠清脆的落鎖聲傳入陳白起耳中:“……”
事情好像哪里有些不對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