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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六章 主公,宗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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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馬子啻為掩護船上的人離開,主動投身陷入楚軍的包圍,他也是大膽而囂張,一身白衣顯眼而晃目,上面灑落的血梅面積越來越大,他用弦絲刺入了敵軍的頭顱額心,用傀儡術操縱其與前一刻還是同伴的楚軍對砍,手上的傀儡死了一批又換一批,他毫不顧惜。

  這時軍中一匹疾馳的黑馬揚蹄沖來,馬上之人矮身貼近馬腹處一柄尖刀劃過,他一回頭,反應極快卷袖一擋,嘶啦,布帛被生生劃破一道長長的口子。

  這是楚將吳阿的副將姜維,他身手不凡,動作靈活多變,擅馬上刀,另一道甩著鐵索的高大將領快步躍進,舉捶重重砸來,他是驍將廉虢,力拔山河,雙頭重捶連馬都能一錘擊斃,很快楚軍的大部分趕到,十幾名厲害的將領將白馬子啻一人圍困在內,不斷地配合著進擊絞殺。

  暗薩則被阻擋在外,抵擋著其它楚軍的圍殺,一波接一波,沒完沒了,可當中高丘深林一下涌出更多裝備精良的楚國追兵時,無論是白馬子啻還是暗薩都感受到了天羅地網的無邊寒意。

  周世子早知周國已是無力回天之際,便暗中盤算著令白馬子啻隱退不必插手他與楚國的戰事,只求他在洛陽戰敗后,帶著他的父王與家眷子嗣一道去新城,他應下了此事。

  可當城破時,他接照既定的時辰去王城只找到周王公自縊懸吊在梁的尸首,空寂而奢華的宮殿暮色沉哀,帷紗經風吹起又緩緩落下,拂過磚上浸滿的鮮血,地上倒著橫七豎八的尸體,原來周王公自縊前便下了死令,為不讓周王族的人戰敗后遭人囚禁羞辱,無論是嫡親兄弟還是母氏妻氏皆一并由他的軍衛一并干凈地送上路。

  他的決定是自私而狂妄的,瞞著周世子與其它人,王宮不知何時興起一把大火,大火之勢之中千余名殘忍殺害王族的侍衛則在火中一并為周王公殉葬。

  白馬子啻不知在想些什么,火光映在他白得幾近透明的面容上,一向烏潤漆黑的眸子濛濛地霧縈著暗色,他傻站在宮殿前許久,雙手緊攥起拳。

  后來,楚軍順理成章地成為了洛陽的“主人”,并大搖大擺地闖進了王宮,他們肆無忌憚地在王宮中搜刮著一切,尋找著剩余王族,只可惜他們注定要失望了,因為他們全都付之一炬成為一具具焦黑的尸體。

  那時的白馬子啻并不知道,陰陽宗的人跟姬韞已將他們偷龍轉鳳地竊逃出城了,他以為他們全數都死絕了。

  他一直隱藏在暗處窺視、冷眼地看著這一切,他忽然不知道自己該做什么,答應周世子的遺愿他沒有做到,周王朝滅了,周王公死了,他還在這里做什么?

  他看到他們用一口薄棺抬進一具尸首進來,赫然是戰死的周世子,他忽然覺得眼前一片赤紅,終于現身了。

  他還記得棺木旁那幾個笑言交談的楚國將領,他想,他既然想不起自己應該做什么,那不如就先拿他們的頭顱來祭奠世子跟周公的亡魂。

  眼前的紅變成了另一種顏色,粘稠的,溫熱的,腥臭刺鼻的,他不知道自己這一路來殺了多少人,從黑夜殺到了天明,若不是暗薩及時提醒要先將周世子的尸首帶出去安葬,別落入楚軍手中糟蹋,他或許會一直不停地殺,直到動彈不得。

  在暗薩以命相護下他從護城河中潛渡逃出了洛陽,但楚軍卻像獵犬一相嗅著腥味不斷地追上來,直到他們遇上河中的那幾艘船,當看到船上的那些人時,他明白了,又陷入更深沉的昏暗恍惚之中,原來周氏姬姓血脈并沒有絕,真正死去的只是楚軍絕不允許活著的那些人。

  會是誰做的?

  他忽然想到了一個人,一個總是清清冷冷站在人身,他一身風雅清俊如同琴師一樣與世無爭,卻替周世子做著一些不符合周身淡泊無爭氣質的危險事情。

  他亦是周氏姬姓,不過是賜姓,他并非真正的周氏血脈,他的母親好似是哪一小國的公主,后來被周王公搶來當姬妾,曾恩寵一時,后來失了寵,但卻沒有改變生活環境,因為先王后的仁慈。

  可若真是他,他是怎么辦到的?活人可比死人難帶走多了,更何況是一次性帶走這么多卻不被楚軍發現,可他們辦到了,一路走到了這里。

  算了,如今還想這些做什么呢?

  反正,都是要死在這里了。

  白馬子啻的體力透支得厲害,連基本的傀儡術都無法施展了,他想,一起走吧。

  他嘴角勾起一道神經質的上翹弧度,平緩延伸的眼尾處褶皺,那樣純白的顏色卻開出秾麗蘼艷,有種開得極艷轉腐敗的死氣。

  等待死亡的感覺其實并不難受……

  嘩嘩——

  眼中的殺意疊交成密織的兇冷,楚國將領們一心為將軍們報仇,恨不得手刃這個兇手,奪回他們的頭顱,眼見這個惡徒臉白得跟重病不愈的癆病者,不斷地喘著粗氣,他似笑了,冰冷的笑意,碎發濕沾在白紫的嘴角邊,他變態質地咀嚼著,卻仍舊不斷地反擊進攻著,不肯停歇。

  這是個瘋子!

  天上忽然飄灑下了雨水,一開始激斗的眾人并沒有注意到什么,但很快身上傳來的感受令他們反應過來,這并不清透的“雨水”質地沾上衣膚卻十分軟膩,他們隨手一摸,是一種油質性的水,滑手沾粘,還帶著一股子奇異古怪的味道。

  不對,這不是雨水!

  他們心重重地一跳,猛地朝天上看去。

  “雨水”不再噴灑了,取而代之的是炸落的火星炭渣子,楚軍的身上一沾上這些火星子便大片燃燒了起來,他們反應慢了半拍,撲滅不掉的火直爬上人身,有燒著頭發,有燒著眼珠子的,一時慘嚎慘鳴不斷響起,好在旁邊就是一條流河,他們不管不顧地沖跳入河中翻滾滅火。

  “是什么人?!”

  只有中心密集部分的楚軍才中了招,其它的人一下都注意到上空的情況不對勁。

  竹瀟驟風起,掀動大片竹海起伏,只見天空幾十只竹鳶劃過碧空,它們靈活地展現身影,忽高忽低,然后從上面掉落十幾人,有男有女,還有老人。

  但他們卻周身帶著不善的強大氣流,風卷起河流泛起白浪,赫然是陰陽宗的人。

  “怎么是他們來了?”龍悅訝道。

  說完,她又回過頭來,看著其它人:“那我們現在怎么辦,是等救還是動手?”

  憑為什么他們只能等救,而讓陰陽宗的那些鬼去出風頭,一想到以后面對他們時被嘲諷看低,他們心底就嘔得慌。

  巫長庭連忙制住熱血上頭的一眾,勸道:“最好能不動,就不動。”

  龍悅忍耐脾氣,咬牙道:“堂主,咱們就這么見不得人?”

  “龍悅!”闖天不贊同地喊住她。

  這時,謝郢衣道:“龍悅,我們的任務不是來打架的,順利護好船上的人,帶他們平安地離開才是,就算殺光了楚軍又如何,但凡這船上的人少一個,這趟任務都算失敗,你不要本末倒置了。”

  龍悅愣了一下,也意識到自己的確想錯了,一時的意氣用事是大忌,曾經圣主提醒過她。

  “對不住,是我錯了。”她咬住下唇,坦誠地承認自己的不對。

  這時,盤施在他們船只頭頂的大型竹鳶從上頭丟下了兩條鐵索鏈子,喊道:“勾住!”

  他們立即懂起,用鐵勾固定好船只前后,由他們借風力勾著船身更輕地被拉走,至于前的攔路兵力,陰陽宗的人已經動手在開路,身方的楚軍不知何時注意力已經完全鎖定了這幾艘船,一揮旗令便緊追而來,騎兵在岸邊蹄聲如雷震,長戟如箭對準方位正刺擲過來,想要阻止他們離開。

  卻見一道撐著黑傘的身影緩緩從空中落在船只與楚軍的中間,傘面轉動傳來栩栩風聲似清悅的鳥鳴,白色衣衫輕逸而揚,像風中的仙鶴展翅,他一抬眼,異瞳妖異,天地變色,他們的頭腦如遭重擊,一瞬便失了意志。

  被扼住的神智如同墜入了無邊黑暗的地獄深淵,臉色一下就慘白了。

  巫馬重羽的出現無疑就是一根定海神針,哪怕最討厭他的謝郢衣都暗松了一口氣,他們好像終于有幾分明白了圣主先頭跟他們念叨過了一句話,什么拉來的幫手能力出眾是一件好事,至于性格方面可以磨合,問題不大。

  好吧,在性命攸關的問題上,他惡魔一樣的性子也是可以讓人暫時忽略掉,畢竟大佬誰身上沒有一個兩個怪癖啊。

  巫馬重羽漫不經心的眸仁落在謝郢衣他們身上,依舊是那樣輕渺而冷淡:“本尊從不失約,回去告訴她,她的第一件事,已如她所愿。”

  他口中的“她”,不必多猜,鐵定是圣主。

  至于什么“第一件事”,他們沒聽懂,但也無所謂這種事,他們只知道巫馬重羽這話相當于跟他們打包票,絕對讓他們順順趟趟地完成任務回到秦國。

  淪落到被最討厭的人救的確心頭不爽,可是這種被大佬罩著躺贏的感受又是如此該死的甜美,他們的精神幾乎快要被他整分裂了。

  在他們談話的時候,后頭十幾名驍勇的楚軍蹬馬借力,手持著鋒利的長刀飛身朝著背對他們的巫馬重羽砍去,他們幾乎瞄準了他的周身全部破綻與漏洞。

  船上看到這一幕的巫族一眾面色遽變,喉中一聲“小心”亟待開口,卻見他頭亦不回,隨意一揮袖,身后一剎躥起數丈的黑色的霧沼化成猛獸一口咆哮朝著對方撲咬而去,它穿透了他們的身軀,留下了如同黑焰灼過的暗紋撕裂,痛意幾近絞碎內臟,他們根本承受不住脫力,下餃子一下“噗通”摔落在水中,連泡都沒有冒一個就沉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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