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9,最快更新!
再加上這段時日,這支秘密的軍隊不生炊火,不鬧出動靜,餓了啃干糧渴了喝收集的露水,一日大半都在潛伏,是以楚國瞭望檢測情況的斥候始終沒有發現端倪。
但畢竟潛伏要以輕便梟迅之速為主,為了隱蔽性,他們身邊沒有輜重車輛相隨,自負十來斤水食在身,每三日吃完,營寨內的秦兵便以上山圈地開墾為由,以訓練負重繞山奔跑為由,種種在楚人看來滑稽的理由,跟潛伏部隊一批一批地交替回營補給。
秦兵幾乎都是一樣款式的兵服,脫了綠色披風,再稍一低頭,在遠處監視的斥候眼里根本沒有多大區別,幾萬一組,幾萬一組地替換著回到軍營,他們在軍營中可盡情吃喝,在吃飽喝足之后,便是放松、歇息、調整身體狀態,那日龐稽與陳患過來,看到這一群懶散又好食的秦軍,曾一度嗤笑。
如此來回,他們既維持住了秦營中的二十幾萬大軍的表相,亦掩蓋了其余十幾萬兵力的蹤跡。
秦軍的確虛報了戰力,全數不過三十幾萬的兵力,在明在暗,王翦本以為楚國會選擇出城剿滅,王翦心中還甚為期待,只可惜楚王一直按兵不動,當真是個厲害的人物。
太傅在他臨行前曾告誡過他:“不必跟楚滄月玩陰謀,他不會上當的。”
當時,王翦半信半疑,這一次亦是存著一些試探的心態,故意放那龐稽入營,想讓他確認營寨中的情況——兵力虛報、兵將懶怠,將軍亦是上梁不正下梁歪。
并且,他還故意推遲了些時間,特意在這一天才將太傅提前準備的戰書交給龐稽帶回去。
他在想,在這種時候楚滄月看到這份戰書,是懸疑還是會選擇果斷出兵,拒絕約戰,畢竟誰知三日之后,或許是秦國的陰謀,或者是援軍到來,他們楚軍的情況只會雪上加霜,只是他沒有料到,楚滄月隔日便應下了這份戰書。
一路摸黑走過來,潛伏部隊的人與他接頭。
“收到太傅那邊的消息了嗎?”王翦問。
“收到了,太傅已從趙國宜安出發,一切順利!”這是一個巫族分支旦曰的人,他用巫術與遠處的同族人聯絡上,能夠即時傳遞消息。
王翦臉上煥起一種神彩,眉笑眼開:“當真成功啊,哈哈哈——妙啊,不得不說,太傅神人也。”
話說回趙國這邊,近段時間趙人可謂是春風得意,因為趙王終是同意發兵二十萬人,讓老將戚冉上領軍帶兵前往攻打秦國。
要說這組合倒是有些意思,將領戚冉可謂是趙國大將中的中流砥柱,鎮守一方之將領,目前趙國真正的能將不多,雖然底下騎兵倒是訓練得厲害,可領兵之將卻極度寡缺。
也不是趙國沒人才,只是人才也需要時間成長才能夠送上戰場,可這“培育”的整度比不上“收割”的速度,這就會造成一段時間的過渡空缺。
如今他們派趙國最勇銳之將,卻只取二十萬兵力攻打秦國,倒是不知這趙王是真心想拿取秦國,還是一番另有打算的試探。
但無論如何,趙國人們都不愁什么,因為他們最大的兩方敵人現在狗咬狗,一嘴毛,就他們最得閑,還有余力去撬敵方的家,再怎么算來,最后趙國都將是大贏家。
但人不能太過嘚瑟,一得意忘形就容易遇上晴天霹靂的事。
在一個十分尋常日升的早晨,趙國集結的二十萬兵馬準備妥當,一路拔進宜安時,卻在半道遭遇了意想不到的伏擊。
若有人問,當今諸侯國凋零,只剩三國鼎力,眼下秦、楚自顧不暇,那趙國二十萬大軍誰敢伏擊?
若敢,那又該是多大一支軍隊的規模才敢動手啊。
戚冉在被巨石截道,大軍受山間樹林亂箭瘋狂射擊時,腦海中也是一片震驚的疑惑。
——究竟是誰如此膽大包天?
“殺啊——”
直到對方那響動如同山崩海裂一般的黑嘯大軍涌上來,戚冉面容如裂,雙眼瞠大。
這不是什么山匪流軍,更不是什么小國雜兵,而是一支規模龐大、且訓練有素的正規軍隊!身為一國將軍,這種眼力跟判斷力戚冉自然是有的。
可他驚就驚在這。
“來軍是何人何國,速報上名來!”戚冉丹田一沖,大聲怒喝傳響四野。
由于對方沒有支起顯示國家的纛旗,身上的裝備也各有雜色,甚至他還看見了魏國與秦國軍隊的藍、黑色兵服,但這種事怎么可能會發生?
只見對方軍中有人一陣“哈哈哈”大笑,然后用豪氣爽朗之聲隔空回道:“你爺爺我乃秦國千夫長——越子諫!”
越子諫,這個名字并非名將,戚冉聽了也覺陌生,但近年來秦國一直致力于培養一些新生軍中將領,他覺陌生亦屬正常。
戚冉在聽到“秦國”二字時,卻如當頭一捧,脫聲道:“秦、秦國?!”
“哈哈哈……”對方又是一陣笑話:“你們趙國只怕想不到吧,正在攻打楚國的秦國,還有余力來對付你們趙國。”
戚冉眼神不斷地變換著,既震驚又心驚,甚至還有一種莫名的寒意爬上背脊。
“你們分明有六十萬兵力在攻打楚國,何來這圍攻趙國的幾十萬的兵馬,這根本不可能!”戚冉難以置信地咬牙吼道。
難道……六十萬大軍的消息有假?
一道慌亂失了平衡的腳步疾步沖入趙國大殿,噗通一下摔跪在地上,他手上捧著一封血書,這是趙國斥候,他來報:“國君,戚、戚將軍他們在安宜附近被秦國大軍埋伏,如今獨臂難擋,發血信請求邯鄲支援!”
殿中早朝一眾臣乍聞此事,面容一驚,緊接著一白。
“不可能,你說誰的軍隊埋伏?”趙國相國緊聲追問。
斥候艱澀回道:“是秦國……”
“秦軍?”一趙臣忽地大笑起來:“何等笑話啊,他秦國難道真是瘋了,這頭剛招惹了楚國,又來伏擊我趙國,他們難不成是有千萬軍馬不成?”
其它人臉色難看而恍惚,好像還沒有從剛才那太過匪夷所思的來報回過神來。
“秦軍來襲多少人?”
后卿身著冕服在高座之上,豐慵如蘭的面容依舊沉靜,他一雙玲瓏玉眸子盯注在底下的斥候身上。
霎時空氣中被一股無形散發的壓迫氣勢籠罩住了。
“大、大抵有二、三十萬人吧。”
后卿眼神徒然一凜。
……然后彎起唇角,笑了。
他問底下開始慌亂的朝臣們:“三十萬秦軍,若再加上楚國的那六十萬,那秦國總兵力豈不有百萬人數之眾?這種事,你們們信嗎?”
所有人倒抽一口氣。
這怎么可能!
即使抽空了整個秦國的兵丁,鄉、縣、城、郡都不剩一個兵馬防守,也不可能湊得集九十萬大軍!
所以,這其中唯一能解釋的就是,他們都被傳聞誤導,上當受騙了。
——秦國根本沒有派那么多兵力去攻打楚國。
秦國一面夸大宣勢攻打楚國,私底下卻是如禿鷲一樣盯著他們趙國這塊肥肉,他們卻因為自大而盲目,失了先機,還受人迎頭痛擊。
“還在后悔執意出兵了?”后卿慢悠悠的語調問他們。
眾臣一時滯噎在喉,不知該說些什么,憋得臉皮都漲紅了。
“李牧將軍何在?”
“未將在此。”
李牧出列。
后卿濃淡適宜的眉眼一點一點匯生鋒芒,沉聲道:“即刻拿著兵符去調動京畿軍三萬,再從各郡緊急調動十萬兵力,出發宜安支援戚上將軍,切不可讓秦國攻破宜安。”
“臣領令。”
后卿交待完,便冷冷拂手離座,透抬眼一看,又看了看一朝神色晦暗急亂的朝臣,連忙追趕過去。
后卿見他跟過來,小心地探眼覷自己臉色,便問道:“陳患可有消息傳來?”
透一愣:“并無。”
后卿這時已沒有了朝堂上的冷顏怒色,反倒恣意溫笑:“秦軍謊稱兵力如此重要的事情,他在楚國郢都卻知情不報,要么就是被楚滄月發現了身份,要么就是叛變了,你說他會是哪一種呢?”
透被自家國君變臉的技術唬得一愣一愣的。
“透哪知……君上,你消氣了?”
后卿淡淡瞥他一眼:“氣什么,早就料到的事情,你會氣?”
“你料到了,那為何還……”
后卿在長柱廊間緩步前行,一路上,光影流轉,朝陽似血,映入他瞳孔那一層薄薄的紅色,流轉蠱惑,似妖似魔,他溫雅一笑道:“若不這么做,她豈不是一直藏在孤看不見的暗處,但只要她露出尾巴來,才好一把抓啊。”
當然,這其中還有另一層用意,便是借此警醒趙國這些被養得肥腸肚大的朝臣,這么嚇一嚇,想必他們也該要清醒了些吧。
好、好恐怖的感覺。
透抖了抖。
“可是,那二十萬趙兵……”
后卿道:“孤派戚冉為主帥,便是為了提防這種時刻,全國而論也只有他了,依他的作戰能力哪怕贏不了秦國的突襲,想必拖到趙國援軍趕到,不會有問題的。”
他早在派兵攻打秦國時已暗中部署妥一切,朝堂上點派李牧領軍,不過是故作緊張狀給那些朝臣們看罷了。
他的以防萬一,到現在倒是恰到好處。
------題外話------
寫到靜對于趙國的設定,忽然感概要說有時候決定勝負的不光是領導人足夠聰明,而底下的人跟大環境別來添亂,君不聞一句話嗎?
不怕神一樣的對手,就怕豬一樣的隊友,可見豬隊友帶來的負面作用有多大。
這種豬隊友,趙國……很多。
國情使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