廉松沒有想到,他在召開延平縣委常委會議的時候,會接到東州市市長宋云生的電話。要是別人的電話,廉松會毫不猶豫地掛掉,因為現在正在召開非常重要的縣委常委會議,在這個時候,作為縣委書記的廉松,正在作重要講話。這個時候被打擾,確實是一件讓人惱火的事情。但是,市長的電話能不接嗎?廉松沒有辦法,說了一聲抱歉,把手機接了起來:“宋市長,我是廉松。”說著,廉松站了起來,快步地離開了縣委常委辦公會議的現場。
在縣委大樓的走廊里,一向對廉松相當和藹的宋云生,這一回卻沒有更多的客氣話,只是簡短地說:“廉松,上午10點以前趕到我辦公室來。”說完,宋云生就掛斷了電話。廉松的心里一驚,不知道發生了什么變故,常年在官場上混的他,已經從宋云生的口氣里感覺到了不平常。廉松的心里有些心神不定,他匆匆地返回縣委常委會議現場,對在座的其他六位常委說:“今天的常委會就開到這里,市政府宋市長有急事讓我趕到市里,有關的會議內容,當我從市里回來后,再找時間另行召開。會議的內容大家要做好保密工作,嚴守黨的紀律,這一點我就不多講了。散會!”廉松站起來就走,只留下六位面面相覷的縣委常委。
一路上,廉松不斷地催促司機,開得快一點,開得快一點。司機說:“廉書記,已經很快了,我還要注意您的安全啊!”廉松的轎車,也是一輛奧迪A6轎車,按照縣處級干部的有關規定,廉松的配車標準,所以這一樣奧迪A6轎車,不過,這一輛奧迪與一般的奧迪還是有一些區別的,發動機是渦輪增壓的發動機,轎車的內飾全是按照最豪華的頂級配置,別的奧迪可能35萬就能買回來,而這一輛奧迪,花了延平縣委90多萬。所以,當這輛奧迪駛上高速公路以后,最快的時候,能開到每小時220公里。現在,在通向東州市區的高速公路上,司機已經把車開到了180公里。所以,當廉松趕到東州市委大樓的時候,廉松看了看手表,從延平到東州,竟然只用了20分鐘。廉松匆匆地進入了市委大樓,急匆匆地向宋云生辦公室趕去。到了宋云生的辦公室門外,廉松覺得自己已經有一點氣喘吁吁了。稍微地定了定神,深呼吸了幾口氣,廉松覺得心臟跳得也沒有那么厲害了,這才輕輕地敲了敲宋云生辦公室的門。
門開了,開門的是宋云生的秘書,看到是廉松,秘書的臉上掛滿了笑容:“是廉書記啊,快請進,快請進。”廉松小聲地問:“趙秘書,宋市長生氣了嗎?”秘書小聲地說:“廉書記,還是您自己去看看吧。”廉松的心立刻忐忑不安起來,像揣了一只小兔子一樣,雖然宋云生以往對待像廉松這樣的部下,都十分的和藹可親,但接觸宋云生日子久了,也能感受到他嚴厲的一面。
廉松跟著秘書,進了市長辦公室的內室,看到宋云生正坐在辦公桌的后面批閱公文。秘書說:“宋市長,延平縣委廉書記來了。”宋云生并沒有抬頭,說了聲:“你出去吧,給廉書記倒杯茶。”宋云生指了指對面的沙發,說:“坐吧。”
茶水端了過來,廉松連忙說謝謝,秘書說:“廉書記,您慢用,我出去了。”廉松連忙說:“好的趙秘書。”廉松抬眼看宋云生,但宋云生依舊在批閱公文,并沒有理睬廉松。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宋云生并沒有停止批閱公文的意思,這當廉松的心更加不安起來,因為這樣的情形以前從來沒有發生過,難道自己犯了什么錯誤嗎?偷偷地看一看宋云生的臉,神情嚴峻,沒有一點笑容,雙休日在雁蕩山與梅寒香相親相愛的兩天所帶來的好心情,在這一刻全都消失無蹤了。
不知道過了多久,宋云生終于停下手中的筆,抬起眼來,如電的目光直視廉松,讓廉松的心里一陣發虛。宋云生站了起來,來到廉松對面的沙發坐下,看著廉松,卻不說話。廉松不太敢看宋云生的眼神,心里也更加慌亂,但還是想知道宋云生為什么叫自己過來。他小心翼翼地問:“宋市長,您這一次叫我來有什么事嗎?是不是延平的工作沒有做好,讓您失望了?”宋云生嘆了一口氣,說:“廉松啊廉松,很有希望做副市長的人了,做事怎么能那么不小心?”廉松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誤,難道是在延平受賄的事情被人舉報了?還是有什么別的事情,被人告發到宋市長這里?難道現在就要向宋市長坦白自己在延平通過調整干部收受賄賂的是事情嗎?這樣的事情能說嗎?即便宋市長是自己這個圈子里的最高首長,這樣的事情也不能說啊!如果說了,自己的仕途就全完了。拿定主意,廉松決定裝糊涂,一臉無辜的樣子,面向宋云生:“宋市長,我真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錯誤,還請市長您指出來,如果是我錯了,我一定檢討,一定改正。”
宋云生如電的目光直視著廉松,他在觀察,他要聽聽廉松到底會說些什么,從現在看,廉松似乎并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更沒有認識到這個錯誤所帶來的潛在危害,也談不到他的錯可能會給自己精心構筑的圈子所帶來的毀滅性的打擊。昨天,當孔子田私下里與他交流的時候,把女兒女婿在延平的所見所聞講給宋云生聽,雖然孔子田并沒有增加更多的評論性描述,但像宋云生這樣在官場上混了20多年,立刻認識到,廉松的行為實際上很容易被政治對手作為攻擊點緊緊地抓住,而且一擊中的,根本沒有還手的機會,就已經一敗涂地了。把情人帶到公開場合,這是官場的大忌,向廉松這樣在市里工作,又在縣里主持工作,完全應該明白這樣做的危害性,可是他為什么會忽視了呢?現在,自己把他叫到身邊,他仍然沒有認識到存在的錯誤。在官場上,有的時候不怕錯誤,有了錯誤可以改正,有的時候,有些錯誤還可以既往不咎,還有的時候,有些錯誤還可以通過圈子里的相互掩護而不被外人所知道。但在官場上,怕的就是不在乎錯誤,甚至于根本沒有認識到錯誤,就像現在廉松一樣。
廉松被宋云生盯得發毛,更加不知道自己的哪個方面出問題,讓宋市長給知道了。回想回想自己的工作和生活,也的的確確存在著一些問題,存在著一些違背了黨員干部應該做的事情,存在著一些違犯了國家的法律和黨的政策規定的事情,比如調整鄉鎮的干部調整縣里各大局的干部,難免會有一些人送錢給廉松,希望廉松能夠給他安排一個好的職務,這個時候,作為在延平縣說一不二的廉松,難免就會收一點;比如搞房地產開發,沒有土地就沒有辦法搞房地產,在延平,土地的問題,廉松是從來沒有放過權的,都是他一手緊緊地把著,連縣長岑百強也沒有批地的權力。房地產商如果想搞個項目,那是必須經過他廉松的同意,這是毫無疑問的。
在延平,縣委書記就是天,沒有誰能監督縣委書記。所以,這幾年來,廉松的膽子也慢慢地大起來了,從原來的10,000、20,000,到現在的十萬八萬,他都敢收,都敢拿。但這些事情,是不能講給宋云生聽的,哪怕宋云生就是自己的親兄弟。
見到廉松一直都沒有說話,也沒有想出他犯了什么錯誤,宋云生真有一點生氣了。應該說,廉松也是自己一手帶起來的,4年之前,廉松還是市委政策研究室的主任,是他宋云生一再堅持,才讓廉松這個文字秘書的大管家放到延平擔任縣委書記。如果沒有他宋云生,恐怕廉松現在還是市委政策研究室的主任,一個沒有權利的崗位。四年來,宋云生一直把廉松作為重要的培養對象和圈子里的骨干成員來看待,在他擔任市長以后,更想進一步充實市政府的組成人員,把自己的人一個一個的提拔到市政府來任職,把東州市政府變成像鐵桶樣,密不透風,像一個鐵桶陣,任何人向攻擊市政府,或者想向市政府安插一個人,都比登天還難。而廉松正是宋云生矚意的副市長人選。現在看來,這要打一個問號。
宋云生決定開誠布公,他說:“廉松呀,聽說你在延平過得很滋潤啊,有年輕的美女相陪,也的確是一件很幸福的事。”廉松到這時候才明白,原來宋市長知道了他有情人的事情。這會是誰說的呢?媽的,一定是畢全力這個臭小子。真是知人知面不知心,真沒有想到,自己在延平盛情款待畢全力,這個畢全力竟然跑到宋市長這里來告小狀,這可真是一個小人呢。廉松的心里對畢全力有了看法,心里想:以后有了機會,一定讓畢全力吃不了兜著走。現在,面對宋云生,廉松終于決定承認自己有一個情人。廉松抬起頭,望著宋云生那如電的目光,臉上顯出悔恨的神情,沉痛地說:“宋市長,我辜負了您的培養,做了對不起您的事,請您批評。我在延平,的確是有一個紅顏知己。”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