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六翟新文休息。接到了楊芳的電話，翟新文立刻意識到可能有重要的事情發生，否則按照以往對楊芳的了解，她很少在雙休日給他打電話。翟新文在掛了電話之后，就趕往教育局。
在局長辦公室里，翟新文聽完楊芳的匯報，他臉色陰沉地坐在椅子上，一言不發。翟新文內心有兩大疑問：一是方圓在短短的時間里為什么會贏得那么多的支持？難道他的工作能力真地特別強嗎？從目前的情況看，雖然從楊芳的話里看不出對方圓有任何不滿，但方圓在68中當副校長時的強勢作風，顯然現在也帶到了5中，副校長很強勢，作為校長會怎么想？二是從匯報中看，很顯然曹冠廷在方圓剛剛去5中的時候，主動攻擊方圓，這一次初中部的教導主任在公開會議上提出讓方圓來分管初中，方圓有沒有參與？如果方圓沒有參與的話，那顯然是他在某些方面的能力或做法，贏得了中層們的信任；如果參與的話，這辛辣的手段與自己相比，也是有過之而無不及啊！
翟新文不說話，楊芳自然也只能等。楊芳希望，翟新文能夠給自己一個明確的指示意見。遇到這樣棘手的問題，在楊芳當校長的這么多年來，還是第一次遇到。同意楊合慧的意見，讓方圓兼管初中，存在著曹冠廷無法安置的問題；決定讓曹冠廷繼續分管初中，三個教導主任如何能想得通、擺得平？曹冠廷與三個教導主任之間又怎么會形成團結合作的局面？兩難的問題是最難的問題，左也不是，右也不是。
過了好久，翟新文忽然開口：“老楊，你什么態度？”楊芳說：“我左右為難。”翟新文說：“方圓是否參與到這件事中？”楊芳說：“我不知道。不過，我估計參與的可能性很小。因為他與幾個初中主任基本沒有什么接觸，來到學校幾天，就帶高一的學生軍訓去了。在帶軍訓的6天時間里，他做得還是相當不錯的，一方面，他跟邊防一團的領導積極協調，調整了軍訓時間，避開了中午的炎熱，還改善了師生的伙食。我聽一個教導主任介紹說，方圓在部隊組織軍訓時，還特別關注女教師、女學生的安全，在他的努力下，邊防一團派了一個警衛排，每天晚上12小時值守。另一方面，為了調動好幾個中層的積極性，發揮他們的能力，方圓讓在邊防一團共同領導培訓的四個中層，一人帶三個班，使每一個中層職責明確。結果，軍訓質量非常高，檢閱的時候，與在學校軍訓的初中一年級學生比起來，簡直沒辦法相比。”翟新文點點頭：“看來，方圓的組織領導能力還是不錯的。”楊芳說：“是啊，從我了解的情況看，這四個在邊防一團參與領導軍訓的中層干部，通過6天的時間，都對小方很敬佩，也很服從方圓的領導。翟局長，不怕您笑話，給我6天時間，我可是做不到這一點啊！”翟新文說：“看來，小方確實是一個不錯的好苗子。調他離開68中，已經有68中的中層和教師來教育局，請求讓方圓回68中。如此看來，方圓是用工作能力建立了自己的威信。這沒有不透風的墻，幾個高中的主任與幾個初中的主任交流交流看法，或許再加上小曹在工作中可能方式方法不當，軍訓的效果也不好，初中的教導主任有意見也是正常的。”楊芳說：“是啊！對了，翟局長，還有一件事得跟你匯報匯報，就是我今天在來教育局前也問過方圓，與楊合慧是否有過交流，方圓說他來5中這許多天，與楊合慧除了見面打聲招呼，沒有任何交流。方圓說，學校安排他分管高中，他就想把高中的事情管好，初中的事他不想攙和一點點。”翟新文說：“是啊，這么說，楊合慧要求換曹冠廷，基本上可以斷定，與方圓沒有關系。”楊芳說：“是的，我也是這么想的。”翟新文說：“小方的能力強了，你這當校長的是否有意見啊？”楊芳說：“我有什么意見？小方能力強了，我工作也省心？再說，小方能力不強，翟局長又怎么會把小方安排到5中來幫助我？我再過三年就退下來了，這個時候，我要擺正我自己的位置，我甘于做好年輕人的梯子，扶年輕人一把，讓他們能盡快獨當一面，盡我一個老教育工作者的綿薄之力。”翟新文點點頭：“老楊，如果每一個校長都能像你這樣想，我們就會涌現更多的像小方這樣有能力而且能有機會發揮能力、展示能力的機會。”楊芳說：“我會全力支持小方開展工作的。只是曹冠廷現在該怎么辦，我拿不準啊！”
翟新文又沉吟不語。其實如果將曹冠廷調離5中，在緊急情況下也不是不可以，但是如果因為一個教導副主任反映副校長不好，就把副校長換掉，那以后教育局的權威何在？學校校長的權威何在？況且教導副主任也僅僅是一面之辭。所以，曹冠廷絕對不能調走，也不能換崗。方圓本身分管高中，就比較吃力，如果再抽出精力去分管初中，恐怕高中方面投入的時間和精力就不足，反而不利于對方圓的培養。現在關注方圓的人可不少啊，宋市長很關注，盛部長很關注，鄧常務很關注，上一次青聯希望小學奠基時，似乎畢常委也很關注。似乎還隱約聽到風傳，南京軍區一位副司令員對方圓也很有好感。這樣看來，這就不完全是恩師孔子田的面子了，這方圓很有可能像這一次軍訓一樣，利用短短的時間，打動了這些高層領導，使這些高層領導很欣賞方圓。這樣的話，方圓就不能不引起教育局的重視了。教育局重點培養，這是與市領導們步調一致，市領導們或許不會為此而表揚，但肯定都了解情況；教育局要是不重點培養，市領導們肯定也會知道，如果等著市領導打招呼再重視，就是馬后炮，而不是車前卒了，自己這個局長就是與上級領導的想法背道而馳了。想明白了這樣的玄機，翟新文就打定主意。看看楊芳，翟新文笑了。這是楊芳從開始匯報到現在，翟新文第一次露出笑臉。
楊芳有些不知所措。楊芳聽說了，如果翟新文突然笑了，這可能意味著他又想出了一招，據說，當年韓素貞就是在他這么一筆中麻痹大意，被借機攆下臺的。
翟新文說：“我的意見是這樣的：學校的干部人事調整已經結束，在今年寒假前，原則上干部不再調整。至于學校干部的分工，這是由校長說了算的事情，雖然我是局長，但似乎也不太好攙和吧。”
楊芳苦笑：“翟局長，副校長的分工確實是由我安排，但現在的情況是：曹冠廷的分工怎么安排，我很為難。”翟新文笑著說：“老楊，小曹也好，小方也好，都是剛剛提拔不久的副校長。在工作中鍛煉他們、檢驗他們、考察他們，才能真正為東州教育事業發展發現后備人才、培養出后備人才。是騾子是馬，總是要拉出來遛遛，才知道哪個是千里馬，哪個是拉磨驢。小曹現在面臨著幾位初中主任的不信任，這對他是一個考驗，如果他能克服這個困難，說明他是好樣的，是一個可以重點的培養的同志；如果他克服不了，甚至最后造成干群關系緊張、教學質量下降，那么這也證明了他不是局黨委可以信賴和培養的同志，早發現也能為東州教育事業挽回未來更大的損失嘛！對小方也是這樣，小方從來沒有教過高中，經驗上肯定欠缺，能不能帶得好，對小方也是考驗。我看小方同志現在從人際關系入手，與幾位高中部主任建立友好合作關系，這顯然是考慮到了自身的不足，要充分發揮幾位主任的經驗與作用。這個出發點是好的，從目前看，也是有成效的。”楊芳試探著問：“翟局長您的意思？”翟新文說：“分工不變，各司其職。一年后，我要看看這個小曹和這個小方，誰是東州教育真正的人才。”楊芳說：“謝謝翟局長的指示，我回校后一定貫徹落實。不過，翟局長，我回去后怎么跟小曹交流，怎么答復幾位對小曹不滿意的初中教導主任，我還擔心他們以后會互相不配合，影響5中的初中教學。”翟新文笑了：“老楊啊！你可是最讓我放心的同志了。當初3中的情況那么復雜，陳青云剛剛被雙規，學校一片混亂，我首先想到了你，結果怎樣？你不負所望，迅速地平穩了3中的局勢，讓3中順利過渡，現在給了姚長青一個好攤子。5中劉明出事后，我立刻又想到了你，結果怎樣，仍然是在情況復雜的局面下，你穩定了5中，也就是穩定了東州教育，穩定了東州。5中的社會影響力太大，有一點風吹草動，都會涉及很廣，影響很壞。這一次，我也有理由相信，老楊你一定能夠做好小曹和幾位初中主任的工作，讓他們團結一心，把5中的初中教學工作抓好。”
楊芳是一臉苦笑，天哪，敢情翟局長也會踢皮球啊！不過還好，總是提出了指導意見，曹冠廷分工不變。看來，他也是在維護我楊芳的威信啊！楊芳說：“好吧，翟局長這么信任我，我就勉為其難了。”翟新文說：“不是勉為其難，而是全系統只有老楊你最勝任啊！”楊芳說：“謝謝領導器重。”翟新文說：“女兒在68中還好吧？”楊芳說：“好。剛剛畢業一年，學校領導對小雅都很關系，小雅也有很大的進步。”翟新文說：“那就好。老楊你要是想給你女兒換所學校，跟我說說，我一定給辦。如果你不想讓她教學，想讓她來教育局機關，這件事也可以考慮嘛！”楊芳心頭一喜：“進機關也可以嗎？”翟新文說：“當然可以。不過，我還是希望她在評上中學二級教師之后再來機關比較好。”楊芳知道，中學二級教師相當于副主任科員，進機關就能享受副科級待遇了。楊芳說：“謝謝，我讓小雅努力。”翟新文站了起來：“老楊，我是真想去聽聽你如何做人的思想工作的。”楊芳也站了起來：“我愁啊！現在，最難做的就是人的思想工作。”翟新文說：“老楊出馬，一個頂倆。”兩個人的手握在一起，交流在一起的眼神里含著會心的微笑。
楊芳要請翟新文吃飯，翟新文說：“我中午已經有安排了。”楊芳只好與司機一起，到東州5中附近的飯店吃個份工作餐。回到學校，只有阮少修還在，其他人都走了。楊芳說：“阮主任，曹校長聯系上了沒有？”阮少修說：“沒有。曹校長不見了。我給他打電話，開始兩遍他都不接，等打第三遍的時候，已經關機了。”楊芳說：“哦？是不是打錯了？”阮少修說：“絕對不沒有錯。當我追出學校的時候，我還看見曹校長大步流星地向前疾走，我怎么也追不上。我打了一輛出租車，以為能追上，才過了一個路口，就找不到他了。我也就只好回來了。”楊芳說：“你辛苦了。早點領錢，回家休息休息吧。”阮少修說：“好的，校長。怎么，你不回家嗎？”楊芳說：“我在這里等等曹冠廷。阮主任，麻煩你通知一下馮杰宇和張岳羽到學校，我要找他們談話。”阮少修說：“好的。”
楊芳回到自己的辦公室，有些頹然地坐在椅子上。既然翟新文決定的事情，那是必須要執行了。談話肯定是要進行了，這也只能各個擊破。{子要揀軟的捏，現在，就先捏捏馮杰宇和張岳羽吧。希望曹冠廷下午也能回學校，再與曹冠廷談一談。明天是星期天，也不用休息了，準備拿一上午的時間，與楊合慧溝通。相信這一次談話肯定很困難，但只能硬著頭皮上了。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