語文開放課照常舉行，來聽課的老師仍然很多。方圓充滿自信地步入階梯教室，看到一切都準備好了。方圓知道，這是總務主任倪右盛給打掃的衛生，這是教導主任黃嘉偉給安排好計算機老師調試好設備，這是周玉潔班主任帶著班里的學生提前在教室里坐好。如果說，今天與前幾次有什么不同，那就是沒有了聽課的領導，甚至答應來聽課的高中語文教研員周琦峰也沒有來。所以，方圓自然是更放得開。一首《大堰河我的保姆》，讓學生體會到了作者與奶娘之間的深厚感情，讓人懂得了感恩之心，更讓來聽課的一些老師也忍不住淚眼婆娑，跟著方圓的節奏感慨了一把。方圓知道，一節課說明不了什么問題，但隨著自己開放的課越來越多，自己的威信在學校老師們心目中自然會慢慢確立。還有誰再敢說我方圓不懂高中教學，那就跳出來比試比試！方圓相信，在東州5中，現在還找不出第二個能把課上得這么漂亮的老師！
上完了課，方圓簡單地說了聲：“謝謝來聽課的老師們！”就匆匆地離去。他要趕到市教育局，把星期一教師節大會的優秀教師代表發言稿交給宋萍審閱。向楊芳請了假，方圓就開車直奔市教育局。在教育局機關大樓，方圓遇到了誰都點頭問好：“領導好。”一些熟悉的市教育局工作人員甚至還拉著方圓的手聊兩句。鄒志剛更是拍了拍方圓的肩膀，笑著鼓勵道：“好好干，小伙子。”方圓連忙感謝。
來到了宋萍的辦公室，方圓敲門而入。在得到允許之后，方圓推門走了進去，看到宋萍正在對著一張張表格在看。這些表格似曾相識，似乎優秀教育工作者、德育先進工作者的，都是這樣的表格。看來，審查已經到了最后的關頭。方圓說：“宋主席，您好。”
宋萍看到方圓，沒有站起來：“坐吧。”指了指對面的椅子。方圓依言坐過去，把稿子遞給宋萍。宋萍接過稿子，開始閱讀，一邊讀一邊感慨：這年輕人，可真是聰明能干啊！把翟局長的指示精神很好地融入到了發言稿里，比自己給他的兩個范本都好上許多。更難得的，語言優美流暢，事例謙虛而不張揚，很好地塑造了一個積極進取、成績突出的青年教師形象，這對與會的老師們應該有很大的榜樣作用。聽翟局長說，因為市委書記、市長同時要來，所以電視臺已經準備現場直播，因為，辦公室已經布置下去，要求全市所有學校的教師，在學校階梯教室或會議室，集體收看教師節慶祝大會盛況，方圓的發言稿的質量，就顯得更加重要了。原本還擔心，時間這么倉促，方圓能不能把發言稿寫好；現在看來，根本就是多余的擔心。這發言稿不但寫得好，而且比預想得還要好！宋萍說：“方校長，寫得不錯呢！這樣吧，你現在和我一起去見翟局長，請翟局長把關。”方圓說：“好的，宋主席。”
再一次見到翟新文，又看到了桌子上厚厚的一打公文。翟新文正在批閱公文呢！當個局長也很辛苦啊！宋萍說：“翟局長，方圓在教師節大會的發言稿寫好了。我剛才讀了讀，寫得不錯。但是不是很好地貫徹了翟局長的意圖，還請翟局長審閱。”
翟新文接過稿子，對方圓說：“小方，兩天的時間見三面！狽皆菜擔骸靶恍壞躍殖ぐ倜χ薪蛹夷苡行蔭鎏躍殖そ袒澹懇淮味幾芯踝約河行碌慕健！鋇孕攣鬧缸歐皆駁謀親櫻骸奧砥ǎ砥ǎ繃成先詞遣永玫男θ蕁７皆踩聰諾貌磺幔骸暗允迨澹宜檔枚際鞘禱鞍。
翟叔叔？宋萍可是聽得一清二楚。翟新文抬頭看看方圓，又看看宋萍，說：“我水平再高，能高過孔老師嗎？”方圓說：“在理論造詣上，或許我岳父有一定的造詣；但是在實際工作中，我覺得翟局長青出于藍而勝于藍！”
宋萍汗都出來了。全局上下沒有一個人敢正面評價翟新文，誰都怕觸了翟新文的逆鱗。這個方面，膽子可真大，竟然敢正面評價翟新文？雖然方圓說得是好話，但翟新文那么聰明的人，恐怕好話也能聽出別的味道來。宋萍都不敢再看翟新文。
翟新文先是一愣，接著哈哈地笑了起來：“你個方圓，我怎么能超過我的恩師呢？要向老師學的東西多著呢，老師是高屋建瓴，一覽眾山小啊！我這整天都埋在事務堆里，哪能提高自己的水平呢？”方圓說：“實踐是檢驗真理的唯一標準。鄧小平爺爺曾經說過，不管是白貓，還是黑貓，能抓住老鼠的貓，就是好貓。我爸的那一套，都是理論上的，還有待實踐來檢驗。但翟局長您的呢，都自來東州教育的實際，起的作用也更直接也更大。這一次您來5中視導，對我們班子成員講的話，我到現在還歷歷在目言猶在耳，您強調團結，強調把心思用到工作中而不是用到琢磨人上，您強調工業業績是一個人能不能進步的關鍵因素，我都深受教誨。我已經在工作中把您的教導當作座右銘，在工作中重團結，把心思都用到工作中。”
翟新文本來還被評選的事情所困擾著，聽到方圓的這些話，翟新文的心情也好了不少。翟新文說：“哪有你說得那樣好。我只不過針對5中的情況，隨便強調了那么幾點而已。”方圓說：“我和楊校長，還有其他同事，都覺得您講得非常好，對于5中的現狀來說，真是一針見血，對癥下藥！”翟新文覺得好幾天來最開心也就算是今天了，雖然方圓不算是什么重要人物，但這幾天全是煩心事，但是不愿意接的電話，能有這樣的開心事，也算是不錯了。
翟新文說：“宋主席，小方你們坐，我看看方圓的稿子。”翟新文專心讀起稿子來。越讀，翟新文越覺得方圓領會昨天他的指示精神領會得越好，越讀就越覺得方圓是一個難得的人才。在翟新文看來，一個人是不是人才，能力只是其中一個方面，另一個非常重要的方面要看是不是能夠貫徹和領會他的意圖。僅僅從這篇稿子看，方圓是全面地領會和貫徹了他的意圖，對方圓昨天講的話，很好地在各個不同的層面得到體現。這才是人才的標準啊！
讀過發言稿，翟新文感慨：孔子田的眼光就是厲害，把這樣一個人招為女婿。老師看準的人，那一準沒有錯。只不過，現在必須要讓方圓明白，孔子田鞭長莫及，只有他翟新文，才真正能決定目前狀況下方圓的未來，畢竟整個東州教育，目前是他翟新文說了算。固然孔子田貴為副廳級，但真正能發揮作用的副廳級，不過是分管副市長鄧云聰、分管組織工作的組織部長盛治仁而已。盛治仁的招呼必須無條件執行，那是因為翟新文還不想就在教育局局長的崗位上到退休，到60退休，還有11年的好時光啊！當然，如果到52歲還提拔不到副市級，那也難說會不會以正處的級別結束自己的政治生涯。在這個方面，盛治仁，不，準確地講，應該說組織部長有相當大的發言權。當然，最終的推薦權還是要由市委書記或市長說了算，但如果組織部門在考察的時候，就給考察個不適任的結果，即便是市委書記或市長，也是沒有辦法吧。所以組織部長很重要，誰擔任組織部長就要聽誰的招呼。當然，翟新文經過判斷形勢，在市委書記王國棟和市長宋云生中，傾向了宋云生。
今天一大早，翟新文其實就遇到了一次嚴峻的挑戰，讓翟新文體驗到了官場就像走鋼絲的滋味。要想在市委書記和市長之間找到一個平衡點，確實非常非常難。固然是全面投靠了宋云生，但也不能明著得罪市委書記啊！而今天早晨8點，教育局班子成員，就要陪同市委、市人大、市政府、市政協的領導，到基層學校慰問教師，祝教師節快樂。往年，鄧云聰就是領頭之人，今年，因為總書記接見了全國優秀教師代表，所以王國棟和宋云生都表示要親自參加。這如果在往年，也沒有什么為難的，教育局黨委書記陪市委書記，教育局局長陪市長。現在不同，翟新文是黨委書記兼局長，陪誰？在不得已的情況下，翟新文安排黨委副書記孫紅軍陪同王國棟，按照第一副局長鄒志剛陪同宋云生，而翟新文成了分管副市長鄧云聰的教育局陪同人員，估計王國棟看到了，雖然有所不高興，但翟新文沒陪同宋云生，王書記也不會暗生忌恨；估計宋云生看到了，也能體諒自己的良苦用心，不管怎么說，教育局局長陪分管副市長，也是情有可原，更何況，鄧云聰走訪的學校東州3中、東州市實驗小學、東州市實驗幼兒園，都是市局直屬單位，翟新文陪同得也非常有道理。
還有這一次教師節表彰的各項先進稱號，也是讓翟新文煩惱無比，打招呼的電話太多，似乎許多人都很看重這些榮譽，都通過自己背后的影響力，在間接地影響翟新文。其實翟新文很想一碗水端平了，就按照教師的實力和業績來評，但根本做不到，以致于首屆東州市十佳人民教師的人選，昨天晚上黨委會開到23點，才勉強拿出了一個10人名單，今天早晨報市委辦公廳、市政府辦公廳審核。這10個人選中，除了方圓，沒有人提出異議，剩下的9個人，簡直就是拉鋸戰。方圓為什么沒有異議，這是因為方圓的成績每個人都知道，東州市中學第一個清江省一等獎獲得者，東州市教育系統第一個全國一等獎獲得者，這是許多工作三十多年的老教育工作者也無法比的成績。另外一個原因，就是無人愿意直接與翟新文對抗，這是翟新文提名的唯一人選，更何況黨委成員都清楚方圓是標準的“女婿黨”，孔子田在東州市的影響力，比任何一個市人大副主任都要大，各種脈絡關系，大家也是了解得越來越深了。
當領導的，其實都是愛才的。翟新文也不例外。但翟新文也不能脫俗，在中國官場，絕大多數領導是既希望手下的人是個人才，同時還希望手下的人是聽話的奴才。光是人才，不是奴才，桀驁不馴，沒有幾個領導會有那么大的膽量去容忍，自然也不會重用。這樣的人才，常常被埋沒在冷板凳上，被閑置在擱書架上。光是奴才，不是人才，在有那么一個階段，還是很被領導喜歡的，但隨著時代的進步，越來越不被渴望政績、渴望進步的領導所喜歡。當領導的都知道，要想做出業績，光靠領導一個人是行的，手下必須有一批能干的人。是奴才不是人才，往往是成事不足敗事有余，是無法堪以大任的。在這樣的情況下，只有那些既是人才也忠心耿耿的手下，才是最被領導所喜歡的。翟新文看著方圓，心里就有了想把方圓變成自己忠誠部下的念頭。
翟新文說：“宋主席，你手頭的工作還不少呢，你先去忙吧。”宋萍立刻明白了，翟新文要單獨與方圓談話。宋萍說：“翟局長，我走了。”翟新文點點頭。
看著方圓，翟新文的眼神里透露出賞識與喜愛，讓方圓的心里感到溫暖而激動。翟新文說：“小方，你的身上有很多優點，敬業，領導交辦的工作，再苦再累，也要在第一時間完成；有才，不管是上公開課，還是寫稿子，質量都遠遠超過其他人；有頭腦，知道什么事該做，什么事不該做。我看到你，就想起了當初年輕時的我。”
這最后一句話，似曾相識啊！似乎以前劉明校長也說過這樣的話。方圓說：“勤奮工作是一個老師的本分。領導交辦的工作，本來就應該不打折扣第一時間完成好。工作能力的進步，是領導指導得好，是大家幫助的結果。”翟新文說：“能這樣認識問題很好。小方啊，我不避諱我對你的欣賞，這里面主要的原因不是因為你的岳父是我的老師，而是因為我是一個愛才的人。對于青年教師隊伍中涌現的優秀人才，我都格外關注。對你，我是發自內心的偏愛。”
方圓激動得心都要跳出來了，當然還有一點誠惶誠恐。這可是非常直白的話，一點也不像是一位大局長說出來的話啊！方圓激動得嘴唇動了好幾動，卻沒說出感謝的話來。
翟新文說：“調你去5中，其實是我的本意。只有經歷5中這個大染缸的磨礪，你才能更好地成長和成熟。楊芳曾經征求我的意見，問我，是安排你教初中還是教高中。我毫不猶豫地告訴楊芳，你要教高中，管高中。知道我為什么這樣說嗎？”
方圓說：“局長是希望我接受高中學段的鍛煉，讓我的工作履歷更完整。”翟新文點點頭：“是啊！一個只教過初中的老師，如果調到教育局來工作，也會飽受非議，難以完全服眾；一個既教過初中，又教過高中的老師，則沒有這些說法。我是把你當作市教育局重點培養的后備干部來看待，所以我必須讓你有高中的教學和管理經歷。”方圓說：“太感謝翟叔叔了。”翟新文說：“事實證明，我的決策沒有錯。從目前學校反饋的情況看，5中的干部、教師，對你的評價還是比較高的。當然，這也與你的努力是分不開的，像開放語文課，不但楊校長不支持，連我也提心吊膽，但事實上證明，你的冒險收到的效果比循序漸進要好。現在，5中的干部服氣你，5中的老師服氣你，這也有利于今后工作的開展。我很欣賞你的這種自信。”
方圓聽到這么充分的肯定，心中感激：“局長，其實我一直為當初不聽楊校長的，感到內疚。”翟新文說：“你對楊芳還是很尊重的，除了這件事。尊重是應該的，在意見相左的時候，不應該正面沖突，而應該委婉地講明你的理由，讓校長支持你的設想，這樣不是更好嗎？”方圓說：“是的，翟叔叔，我都記住了，以后一定注意。”翟新文說：“5中的曹冠廷被我調到了11中，你知道這是為什么嗎？”方圓說：“我知道了，是翟叔叔為了幫助我減少工作的阻力。謝謝翟叔叔了！”翟新文說：“當然不完全是這個原因，但肯定是有這方面的原因。那紅的情況也我了解一些，這一次我在5中的期初視導對學校班子成員講的話，強調了團結，強調了工作成績是進步的基礎，強調了不要把心思放到琢磨人上，就是我的希望。方圓哪，大的阻力我可以幫你排除，但也不能事事包辦。我是希望你能夠在面對困難與阻力的時候，直面挑戰。在沒有大的風浪前，我還是希望你能自己來解決好。在卵翼包裹下的幼鷹是無法成長為翱翔天空的雄鷹的。”
方圓對翟新文充滿了感激，說：“翟叔叔，我一定不會讓您失望的。你對我的好，我都會銘記在心，這既是我努力工作的動力，也指明了我今后的方向。翟叔叔，誰是這個世界上對我最好的人，我就會對誰更好，我就會最聽誰的話。”
翟新文微微一笑。方圓的話，不是官場上的話，但聽起來，卻比官場上的表衷心的話更動聽。越是樸實的，越是真誠的。今后，要看方圓的表現了。翟新文說：“首屆東州十佳人民教師，我推薦了你，黨委會已經研究通過。今天，市委、市政府主要領導批準后，就會生效，并在下周一的教師節慶祝大會上宣布。方圓，你是這一次評選的十佳人民教師中，唯一一個年齡在35歲以下的同志，你可一定不能讓關心你的人失望啊！”
方圓這個時候，都想跪下來給翟新文磕一個頭表達感謝，可惜的是，時代變了，不再允許磕頭了。方圓站了起來，沖著翟新文深深地鞠了一躬，幅度是90度，時間在30秒以上。翟新文坦然接受著方圓的致敬與感謝，方圓可真是一個懂事的人才啊！關鍵的是，培養方圓，百利而無一害，且不說方圓與孔子田、鄧云聰、宋云生之間的千絲萬縷的聯系，即便是自己這個局長，也需要在各個部門各所學校多安插一些像姚長青、方圓、謝秉國、張元慶這樣的人哪！這些的人越多，自己在教育的地位就越穩固，以后東州教育就更是我翟新文的天下了！亅!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