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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2、白曉柏向王國棟密報

  方圓與沈秀章一路同行。

  整個晚上,沈秀章基本沒怎么說話,即便是后來氣氛變好,大家放開來敬酒的時候,沈秀章也是惜字如金。當二號首長可不是那么容易的,也不是每一個人都那么容易能當上二號首長的。在東州駐省辦安排的車上,也同樣是一言不發。

  方圓今天晚上算是大開了眼界,通過任宏江、王國棟、于得水、孔子田、明裕云之間的斗法,知道了官場斗爭的復雜性和斗爭藝術。誰對自己好,誰對自己不好,方圓看得一清二楚。于得水、明裕云看起來就是“敵人”,而剩下的,都可以稱之為“朋友”。坐在后排的沈秀章,也可以歸為“朋友”范疇。但是,沈秀章話太少,讓方圓有想親近,卻沒有辦法找到親近的入口,就像現在在車上一般。

  沒話找話。方圓說:“沈處長,我向您匯報一下東州實驗中學的有關情況。”沈秀章點點頭:“好。”方圓就把過去一年里,東州5中發生過的大事,簡要地向沈秀章介紹。沈秀章不插話,安靜地聽,從方圓到5中擔任副校長,到最初方圓遇到的困難處境,以及方圓如何最終站穩腳跟,方圓都點到了。更別說屈必通的視察,趙書記的視察,以及田國華、貝鎮隆、毛治亭的視察。方圓說到了省優質課比賽的情況,說到了2008年的高考,也說到了當前東州5中面前的一些棘手問題,甚至沒有回避,一年來幾次在學校范圍內看來,比較突出的官場斗爭。方圓還談到了為什么要更名東州實驗中學的一些想法。對于教育局的工作,方圓只提到了兼顧兩面的工作,有時會比較辛苦,但其他的就什么都沒有說了。

  沈秀章聽得似乎津津有味,但是到下車的時候,也沒有說一句話。方圓心里要多郁悶就有多郁悶。以前,方圓從來沒有接觸過像沈秀章這樣的人,心里忽然產生一個奇怪的想法:像沈秀章這樣的人,他老婆會不會悶死?省委趙書記怎么會喜歡打一百棍子也放不出一個屁的沈秀章呢?

  終于下車了。方圓搶先一步下車,準備給沈秀章打開車門。沈秀章卻已經提前一步出來了。方圓說:“沈處長,車后備廂里有一份禮品。”沈秀章說:“太客氣了,方局長。”方圓說:“這是東州市委王書記的心意。”沈秀章說:“代我謝謝王書記。”

  沈秀章大大方方地接過兩件禮盒,一盒酒,一盒茶。方圓說:“謝謝沈處長對我的關照。不知道能不能有機會跟沈處長再在一起聚聚?”沈秀章呵呵一笑:“方局長,車上我不說話,你別介意,畢竟車上不止你我兩個人。你確實做了很多的工作和成績,適當的時候,我會跟趙書記說一說。當然,恐怕我不說,趙書記也知道的。我相信,我們以后會有很多機會在一起聚聚。”

  方圓這才知道,沈秀章車上不說一句話的原因。好一個守口如瓶、沉默是金的沈秀章啊!方圓似乎有點明白,沈秀章為什么會被省委趙書記看重的原因了。自己跟沈秀章比起來,簡直是太幼稚了。說了這么的事情,這個司機會不會傳給其他人?方圓也有點后悔在車上說的那些話了。在自己看來,有些事情似乎可以說,但那些雞毛蒜皮的基層斗爭,說出來簡直是讓沈秀章笑話!沈秀章什么層次的斗爭沒見過?自己這不是在賣弄自己能在斗爭中有勝出的本事嗎?跟今天晚上宴席上的那些高手們比起來,自己的這點事,其實就是小兒科。

  方圓說:“謝謝沈處長。”沈秀章說:“如果你不介意,我以后叫你方圓,你以后叫我沈哥。”方圓心里狂喜:“謝謝沈哥看得起我。”沈秀章說:“回去吧。代我向孔校長問好。孔校長是全國管理學界的泰斗,我一直非常崇拜。一直有想跟孔校長讀博士的強烈愿望,只是不知道有沒有這樣的機會。”

  這可是沈秀章一晚上到現在釋放的第二個政治信號啊!第一個信號,就是在于得水攻擊孔子田時,沈秀章說趙書記至少三次提到過孔子田,雖然是中性的話語,但一個在省委書記那里掛了號的干部,誰要是有想法,都得掂量掂量自己夠不夠份量。現在,沈秀章說想跟孔子田讀博士,與第一個信號聯系起來,這里面包含的意思就很豐富了。

  方圓一時之間想不透徹,但是知道這是好事。方圓說:“沈哥,今天晚上我就把您的意思跟我岳父說一說。我相信,像沈哥這樣優秀的人才,我岳父肯定是非常喜歡的。”沈秀章說:“如果真成了孔校長的學生,那我們就是師兄弟的關系了。”

  方圓一下子就看到了光明的前景。他使勁地握著沈秀章的手:“沈哥,能當您的師弟,是我的榮幸。”沈秀章說:“不要太見外。上車吧。我提醒你一點:話多唇邊留三分。有些話,有些事,講了可能好,也可能不好,那寧肯不講。今天晚上在車里,你說的有點多。畢竟不是只有你我兩個人。”

  方圓鄭重地點點頭:“是,沈哥,我錯了。我以后一定注意。”

  方圓站在初冬的寒風里,目送沈秀章進入了小區,這才上了車。司機問:“方局長,去東州駐省辦嗎?”方圓說:“去保俶路上的保俶花園。”司機說:“駐省辦那邊安排了您的房間。”方圓說:“把我在保俶花園門口放下,你回去就可以了。”司機說:“是。”

  車上,方圓再沒有講一句話。沈秀章的提醒,讓方圓忽然深刻地認識到了自己的不足:膚淺,沒有內涵,沒有深度。沉默是金,到了這一刻,方圓才感覺到有比較切膚的體會。

  司機放下方圓,客氣地打了一聲招呼,便駛離保俶花園。按照白曉柏的要求,司機還不能回去休息,而是要向白曉柏匯報一下,送的客人們車上講了些什么。當這個司機趕回白曉柏的辦公室,送于得水的司機已經在那里了。當白曉柏聽完了匯報,說:“好,你回去休息吧。小楚跟我出來一下。”

  白曉柏來到了王國棟的房間門口,輕輕地敲門。聽到里面王國棟的聲音:“進來。”白曉柏調整好笑容,走了進去,對王國棟說:“王書記,有些情況想跟你匯報一下。”王國棟說:“小白,很重要的事情嗎?”

  王國棟感覺自己有點累,晚宴上的勾心斗角,耗費了他大量的腦細胞。另外,白曉柏有事情,按照正常的程序,應該報告給明裕云。現在,直接敲門過來向他匯報,這是越級。王國棟心里有點不高興,但沒有表現出來。

  白曉柏陪著小心:“王書記,是關于省委辦于秘書長和咱東州明秘書長。”王國棟一下子警覺起來,看著白曉柏。白曉柏解釋說:“咱東州駐省辦的司機,聽到了一些話。我感覺到很重要,所以向您匯報。”王國棟說:“這個司機在哪里?讓他進來。”

  白曉柏連忙把司機小楚叫進王國棟的房間。王國棟開門見山:“你是小楚?”司機說:“是,王書記。”白曉柏說:“小楚,把你聽到的,原封不動地匯報給王書記聽。如果里面摻了一句假話,我立刻把你開除。”司機小楚說:“是,白主任,我一定不說半個假字。”

  司機小楚把聽到的話,向王國棟作了報告。王國棟越聽越生氣,臉色沉了下來。王國棟萬萬沒有想到,把于得水請來,試圖攻擊方圓和孔子田,試圖找東州市委麻煩的,竟然是自己一手提拔、比較信任的明裕云!明裕云與宋云生搞在了一起,更是讓王國棟是可忍,孰不可忍!于得水審時度勢,改變了態度,在酒宴上已經看出來了;但明裕云竟然賊心不死,還想讓于得水繼續要收拾方圓,這到底是什么居心?難道也是宋云生的授意?明裕云是什么時候被宋云生給收買過去?把這樣一個秘書長放在自己的身邊,自己的任何行程,宋云生豈不是全都了如指掌?這比自己安放周鵬有、馬良禾在市政府,還要可怕!副市長畢竟是相對獨立的,不可能天天在市長身邊;而明裕云不同,他是市委大管家,天天在自己的身邊,這簡直是太可怕了!

  聽小楚匯報完,王國棟及時進行了表揚:“做得不錯,小白,回頭要表揚和獎勵。”白曉柏說:“是,王書記。”轉過臉,白曉柏對司機說:“小楚,這件事除了王書記和我,不得再跟任何其他人講,包括你的老婆、父母,聽清楚了沒有?”司機說:“請白主任放心,我從來只跟您一個人匯報。”白曉柏點了點頭:“明天早晨,到我辦公室來。”司機說:“知道了,謝謝。”

  司機離開了王國棟的房間。王國棟的心思已經轉了好幾圈。這一次,白曉柏立功了。但是這也透露出另外一個信息:白曉柏把司機當成了他的私人密探,隨時窺探領導們說了些什么,這是不是意味著在杭江機場到東州駐省辦的路上,自己跟方圓所說的話,司機也向白曉柏作了匯報?這同樣也很可怕啊!怎么辦?白曉柏提供這樣一個關鍵的情報,其實就是為了邀功,也事實上確實立了功。不然,明裕云的思想動向,自己又怎么能知道?

  忽然,王國棟的腦海里靈光一閃:把市政府秘書長徐華有調任市委第一副秘書長兼市委辦公室主任,免去明裕云的辦公室主任一職,只擔任專任市委秘書長,把白曉柏升任市政府秘書長,讓白曉柏去了解宋云生的動向,是不是會比徐華有做得更好?但這樣做也有負面影響,那就是徹底地與明裕云決裂。自己提拔明裕云還不足半年,轉眼間又決裂,這樣,也不利于自己掌控市委常委會。但是,把一個宋云生收買的人當作自己的大管家,這實在是養虎為患,與虎同眠啊!

  當然,白曉柏繼續擔任駐省辦主任,顯然也不合適。隨時窺探領導的隱私,這樣的人能重用嗎?很顯然,只能使用和利用,絕不能重用。這是人品問題啊!

  王國棟親切地說:“小白,你坐下。”白曉柏恭敬地說:“王書記,我站著就可以。”王國棟說:“讓你坐下,就坐下。”白曉柏說:“是。”王國棟看著白曉柏:“小白擔任副處幾年了?”白曉柏心里一喜,說:“報告王書記,我擔任副處級已經五年了。”王國棟點點頭:“有沒有想法,再進一步呢?”

  白曉柏忽然覺得自己實在是太英明了。今天把這個重要的信息報告給王國棟,王國棟立刻就釋放出了一個大棗。王國棟可真是一個英明的領導啊!白曉柏說:“王書記,每一個同志,其實都是渴望進步的。”王國棟說:“好,想進步才會更努力工作。小白啊,如果組織上要把更重要的擔子壓到你的肩膀,你準備怎么做呢?”

  表忠心的時候到了!白曉柏站起來,站得筆直:“報告王書記,我一定唯王書記馬首是瞻,您說怎么做,我就怎么做,您指哪里,我就打哪里。”王國棟神情嚴肅起來:“小白,你這樣說,我反而不放心了。什么你啊、我啊!我們都是組織的人,服從組織安排,執行組織決定,而不是盲從于某個人,這才是一個共產黨員干部必須具備的素質。”

  白曉柏心里鄙視了王國棟一下:說那些假大空的話,騙得了誰?但表面上,白曉柏非常誠懇接受批評:“是,王書記批評得對。如果組織上給我加加擔子,我一定不讓組織失望。今后,我一定按照市委的要求,做好新的工作,堅決貫徹到市委的決定和部署,及時向市委匯報各方面的工作情況。”

  王國棟點了點頭,說:“更高的職位,意味著更多的責任,更大的壓力。看一張報紙,喝一杯大茶的時代早就一去不復返了。現在,各個方面的工作,都因為發展的要求更高、人民群眾的期望值更高,而日益繁重。當官就是受罪,當官就是受累,當官就是奉獻,小白,你有這方面的思想準備嗎?”

  白曉柏說:“王書記,我有這樣的準備。駐省辦的工作,鍛煉了我,也培養了我,我一定不會讓組織失望的。”王國棟說:“還是要繼續做好駐省辦的工作。站好每一班崗,是組織對我們這些干部最基本的要求。”白曉柏心花怒放,似乎美好的前程就在眼前了。

  白曉柏歡天喜地地返回自己的房間,關上門,對著鏡子,忍不住笑了起來。他梳理了一下思路:跟定王國棟,以后還會有更好的機會;王國棟跟誰好?跟孔子田好,跟方圓好,這兩個人也要緊密聯系。特別是方圓,這媽媽的,背景實在太厲害了,連省委副秘書長都被他斗得沒了脾氣,只能認輸,可見方圓的能量確實驚人。如果回東州,多和方圓在一起喝喝酒、交流交流,只有好處,沒有壞處。或許還能套出更多有用的信息。

  就在白曉柏一個人呆在房間里做著美夢的時候,保俶花園,方圓為孔子田購買的房子里,翁婿二人也開始了很有意義很有價值的談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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