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圓真地怒了：“馮彥，你以為你是誰？你憑什么跟我這樣說話？我方圓不欠你馮彥一分錢，你也不是我老子和上司！我之所以幫你，就是因為你是汪老爺子的秘書，如此而已！每一個對我有恩的人，我都懷抱感恩之心；你馮彥對我有恩嗎？你幫過我什么？大事解決不了，小事不想幫，你算是個什么東西？軍地合作也好，人際交往也好，都是你敬我一尺，我敬你一丈。你他媽的不是懷疑我，就是質問我，我憑什么要跟你合作？我跟閔健合作，跟黃潤合作，跟任何人合作，都比跟你這個狼心狗肺的東西合作都好！至少人家是有情有義，你呢，你的情在哪里？你的義在哪里？”
方圓雖然年輕，但卻是真正當過一把手的人。雖然學校的級別跟警備區的級別沒辦法比，但方圓在東州實驗中學就是可以拍板的人；現在，在教育局，雖然方圓還是副局長，同樣也是拍板說了算的人！雖然他還要跟孫紅軍商量后再做決定，但是孫紅軍什么時候還忤逆過方圓的意思？所以，方圓年紀輕輕，卻有官威，與這馮彥一直當秘書、聽上級指揮的人完全不同。
馮彥愣了。他完全沒有想到，年紀比自己小差不多十歲的方圓，竟然沖他發了脾氣。馮彥氣得站了起來，伸出手，指著方圓：“你……”
方圓氣勢已經起來，根本也不想控制。去他媽的縮手縮腳。老子受夠了馮彥的窩囊氣，再也不想忍下去了：“你，你什么你？你知道不知道，如果明天的簽字儀式完不成，你的政治生命已經完蛋！你不但會被老爺子拋棄，也會被盛政委和其他的上級首長拋棄！首長把你派到東州來，是讓你打開局面的，是讓你繼續做好萬大全還沒有來得及做好的事情。你來東州警備區幾個月了，你做成了一件事嗎？”
馮彥惱羞成怒：“我……”
方圓毫不客氣：“我什么我？抱怨環境不好，抱怨阻力太大，對不對？只有沒有本事的人，才會抱怨周圍的一切，才會把失敗的原因歸究于別人。真正有本事的，哪一個不是直面困難？哪一個不是在戰勝一個個困難的過程中一步步成長起來的！你遇到了困難，抱怨天，抱怨地，懷疑這，懷疑他，你有沒有問問你自己，你自己哪個地方沒做好，才導致出現這樣的局面？”
馮彥吼叫：“我官職比你高，我年齡比你大，你有什么資格來教訓我？”
方圓說：“我這是替汪老爺子在教訓你！我相信，汪老爺子如果真正了解到你現在的表現，罵你會罵得更狠！你丟了老爺子的臉，你讓所有關心你、愛護你成長的首長們失望！你就是一個扶不起來的阿斗！”
馮彥頹然地坐下了。最近一個階段，有多位首長關切過，確實話里話外，都透著失望。明天的軍地合作太重要了，如果這件事再辦不成，恐怕自己的政治生命真地該結束了！自己不想這么年輕就轉業啊！已經是大校，離著將星閃耀只有一步之遙！但現在看起來，似乎近在咫尺，卻是遠在天涯！
方圓說：“馮彥，你反思過嗎？為什么萬大全能跟我相處得那么融洽，而你卻做不到？你恐怕從來都沒有想過。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應該為你做什么，做了什么都是有原因的。我自己總結的一點，互利共贏，才是真正的長遠之道！幾個月來，我認真觀察過你，你做事只考慮自己，不考慮別人，考慮了太多的功利和得失，結果卻讓朋友們離你越來越遠，朋友們越來越少。以前為什么大家都對你笑臉相迎，那不是你的緣故，而是大家看在老爺子的面子上；而現在，需要你自己打江山的時候，因為自私，因為不懂得互利共贏，所以你在東州警備區才越來越孤立。本來應該是你的親信部下，現在也倒向了閔健，你做人真地很失敗！”
馮彥萎了，沒有力氣反駁方圓。但是內心世界對方圓的恨，只有增加，沒有減少。不是感激，而是恨方圓入骨！
方圓說：“如果，明天軍地共建的儀式搞不成，就算是用功利的角度來分析，我方圓不會有什么損失，閔健不會有什么損失。大不了將來再重新搞一次，合作的對象不再是你馮彥，而是閔健！唯獨你，因為連這樣一件小事都辦不了，辦不好，你覺得你還能呆在警備區政委的崗位上嗎？你覺得你還能繼續在部隊服役嗎？在警備區，再也不會有服氣你的干部，再也不會有擁護你的軍官，你成了真正的孤家寡人，你這個政委，還怎么干？”
馮彥痛苦地抓著自己的頭發：“我該怎么辦啊？”
方圓說：“聽我的！一切聽我的，我看著汪老爺子的面子，看著盛政委的面子，我再幫你一回！我現在來問你，你是死要面子活受罪，還是要政治前途？”
馮彥抬起頭：“我要政治前途！”方圓說：“好，那就聽我的，這能做到嗎？”
在這一刻，馮彥甚至想到了勾踐，要臥薪嘗膽；想到了韓信，要忍胯下之辱！恨方圓，但對前途的擔憂，不得不聽方圓的。政治生命都快沒有了，面子也被方圓捋得光了腚一絲不掛了，兩者相比，還是政治生命更重要。馮彥說：“好，我聽方局長的。”
“你恨我也好，感激我也好，我這一次幫你，完全是看在首長的面子上。以后再幫不幫你，看你的表現。你表現得像一個朋友，那我或許還會幫你；你的表現仍然是自私自利，不敢擔當，不敢任事，那么以后你將得不到我的幫助了。”馮彥咬著牙：“我知道，我已經認識到了很多，相信我，以后一定會做得更好。”
方圓說：“好，那么我就開誠布公地說。當前，閔健在警備區的實力還是比較強的，你暫時沒有跟他爭高低的實力。所以，分一杯羹是目前處于相對弱勢的你比較合適的選擇。軍地共建本來是政委的本職工作，但如果沒有閔健的支持，你很難真正把這個大餅吞下來；同樣，如果閔健在背后下個絆子，你根本就應付不過來。所以，在目前情況下，讓閔健適當地分享你的部分政績，慢慢提高你的威信，這是比較合適的做法。馮政委你認為我說得對不對？”
馮彥被方圓痛罵一頓，這才能真正靜下心來思考。思前想后，方圓說的還是有道理的。
方圓說：“我知道你擔心什么，擔心閔健講話會奪走你的光輝。其實你主持整個的議程，而閔健的講話又不是最重要的。只要我們請盛政委在閔健之后講話，請省委田部長在盛政委之后再講話，如果再請屈必通副省長也講講話，閔健的講話，還有多少人在聽？”
馮彥的眼睛亮了：“好，我同意閔健在明天的簽字儀式上講話。議程上，要增加盛政委、田部長、屈省長講話。”方圓說：“請盛政委講話，這個需要您親自去請示；請田部長講話，我建議您直接找王國棟書記；請屈省長講話，這個我就再幫幫你，我跟屈省長聯系。”馮彥說：“好，我馬上去辦。方局長，謝謝。雖然我心理上被你批評不太好受，但我想通了，你說的是對的。在軍地共建這件事上，我聽你的。”
方圓伸出手，馮彥也伸出手。眼睛看著眼睛，手握著手。忽然之間，方圓感覺到自己很累！不知道自己今天這樣痛罵馮彥，是讓兩個人冰釋前嫌，還是積怨加深？
馮彥離開了會議室，他去找盛建波請示，請盛建波講話的事情了。馮彥準備，再跟王國棟聯系，一定要請田國華講話。有了這兩個講話，閔健的講話重要性就降低了，就不會被搶風光了。
閔健進來，方圓站起來，跟閔健握手：“閔司令，讓您久等了。”閔健說：“小方你臉色很不好。”方圓苦笑：“生了一肚子氣，臉色能好了？”閔健哈哈大笑：“小方啊，像萬大全參謀長這樣的搭檔，我一直都沒搭夠。有些人，是人品的問題，是本質，很難改變的。”方圓說：“還好，我沒有讓盛政委失望，沒有讓閔司令失望，馮彥政委同意閔司令明天在簽字儀式上作重要講話。”閔健愣了一下，但很快就聽明白了方圓的話，他哈哈大笑，使勁地搖著方圓的手：“我就知道小方是有本事的人！像馮彥那樣的倔驢，也只有小方才能治得了。有財大家發，有錢大家花，這才是做人的道理。可惜啊，小方你懂，馮彥他不懂啊！”
方圓再一次來到盛建波的房間，盛建波的臉色已經好看多了。方圓匯報了相關的情況，盛建波默默地聽。盛建波說：“剛才馮彥來找過我了，讓我明天講幾句。講什么合適，我覺得你心里最有數。你這里能不能提供一個初步的講話稿，我再改一改？”方圓說：“謝謝盛叔叔對我的信任。這件事我馬上來安排。”
方圓與盛建波商量了講話的基本內容和框架，當場撥通了申軍的電話，把講話稿的基本要求跟申軍說了說。申軍說：“什么時候提供？”方圓說：“連夜寫吧，明天上午用。”申軍說：“好的，局長。”
盛建波說：“力挽狂瀾，柳暗花明。小方，你做得很好。”方圓說：“盛叔叔，無論怎么樣，我都會努力地讓您這一次東州之行是有收獲的，是成功的。我要讓您高高興興來，高高興興回，讓省軍區那些不安分的家伙失望一回！”盛建波難得笑了：“說到我的心里去了。”方圓說：“還有兩件事，想跟盛叔叔匯報一下。”盛建波說：“你說吧。”方圓說：“第一件事，市委組織部盛治仁部長，他說他是您遠房的同宗人，他明后天想拜會您。”盛建波說：“好，見見也好。姓盛的本來人就不多，同宗的可能性很大。”方圓說：“那謝謝盛叔叔了。”盛建波說：“還有一件什么事？”方圓說：“市委秘書長明裕云，現在身上恐怕是有比較嚴重的經濟問題。這意味著，將會空出一個市委常委、秘書長的職位。同時，廉松被雙規之后，還空著一個副市長的職位。我近幾天等田部長和您回省城后，準備去江南縣調研教育工作，拜會一下盛書記。”
盛建波一下子心中有數了。盛建波說：“這個秘書長和副市長，哪一個更有味道？”方圓笑了：“盛叔叔一定都想好了，您這是在考我吧？”盛建波說：“算是吧。”方圓說：“如果我來選，我選秘書長。理由是，秘書長是常委，直接參與最高決策；第二，秘書長如果轉任政府口，至少也是常委副市長，甚至有可能一步到位，成為常務副市長；第三，秘書長如果積累幾年，可以很順利地升任組織部長或宣傳部長，這樣的先例很多。”盛建波點了點頭：“那個明裕云確實有問題嗎？”方圓說：“肯定有問題。”盛建波說：“我知道了。”
從盛建波這里出來，閔健跟著進去了。黃潤說：“小方，今天幸虧你來了，才讓局面一下子就打開了。閔司令說，真得好好感謝你啊！”方圓說：“我一向的宗旨，大家好才是真地好。”黃潤說：“我現在對你這句話，也是感受很深。走，我們去招待所的餐廳，去聊聊？”方圓說：“不了。明天還有很多事情要辦呢！我今天晚上，要和孫書記、和書記要商量很多的事情。我教育局這邊要全力以赴，務必確保明天的活動圓滿成功。黃副司令，你這邊也得萬無一失啊！”黃潤說：“放心吧。閔司令要作重要講話，我們這邊肯定會全力把下面的工作做好。”
方圓與黃潤握手告別，坐上車：“去教育局。”寧中原二話不說，直奔教育局而去。這個時候，方圓接到了任小愛打來的電話：“方局長，你現在架子好大啊！給你打電話你不接也不回，難道你不擔心我把有關你的負面新聞報道登到報紙上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