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官最怕下面出問題，當一把手尤甚。一聽汪興邦說攤上大事了，驚得方圓站了起來。本來，頭腦有些昏昏沉沉，但此刻清醒無比：“興邦，怎么回事？”汪興邦氣喘吁吁：“方局長，剛才接到龍灣區的緊急情況匯報，龍灣區實驗小學學生在舊教學樓集體下樓的時候，樓梯忽然斷裂倒塌，學生掉下去一大片，后面的學生又繼續擁上來，掉下去，然后就發生了擠踏事件，受傷學生超過50人。”方圓最關心的不是這個：“死學生了沒有？”汪興邦說：“還不知道。”方圓說：“走，現在就去現場！”汪興邦說：“方局長，您現在不能去啊！我剛才給龍灣區教體局打電話，現場情況很混亂啊！家長情緒非常激動，學校已經造成了擁堵！陳奇志副區長，還有羅殿章區長都已經去了現場。幾百個警察在維持秩序，家長們要求賠償，要求給個說法，要求還他們的孩子！”這可真是屋漏又逢連陰雨，天冷又刮西北風啊！本來教育局自身的這一大堆工作，已經壓得方圓喘不過氣來，又發生了嚴重的學生安全事故，方圓就覺得內火上升，明天啊不是鼻子生瘡就是嘴唇鼓包，這是肯定的了。張元慶說：“局長，我認為您暫時不能去。要先了解清楚事情的經過，要聽取龍灣區有關情況的報告之后，再去也不遲。不過，市教育局也不能沒人出面，雖然事情是區里的，但教育局也要有個態度。”方圓冷靜下來：“汪局長，你代表市教育局，與安全科的同志，馬上趕赴現場，幫助協調相關事宜。要表明市教育局高度重視此事的態度，我們也要在第一時間趕到現場。”汪興邦有點頭大，但作為分管安全工作的副局長，他責無旁貸。汪興邦說：“好，我現在就和安全科的同志全部過去。是不是要向市委、市政府匯報一下情況。”方圓點點頭：“元慶，馬上與龍灣區教體局取得聯系，讓他們先報告一個情況上來，我們轉呈給市委市政府。”孫紅軍也知道了消息，來到了方圓的辦公室。方圓心里不踏實，給市委常委、龍灣區委書記畢全力打電話：“畢書記，聽說龍灣區發生了校園安全事故。”畢全力也正在上火，接到方圓的電話，倒還注意了幾分禮節：“是啊！人要倒霉，喝口涼水都會塞牙縫！我剛才把幾個相關部門的好一頓痛批。為什么早發現隱患，卻遲遲沒有維修。現在出了問題了，你推我，我推你，誰都把責任推到了別的部門頭上！”方圓說：“現在不是問清責任的時候，第一任務就是救人，先把人救出來，確保少死或不死。死的人多了，畢書記您，還有我，都要擔很大的責任。”畢全力說：“是啊！先救人！羅區長和陳奇志已經到了現場，區公安分局的人全體押上。但現在，我這里困難很大啊！三所區辦醫院要整合，醫生、護士們現在根本就是出工不出力，誰還有心思治病救人？”方圓說：“我來聯系市衛生局局長陳海霞！畢書記，還需要我來做點什么？”畢全力說：“現在，區實驗小學門口和校園，已經容納了上千名學生家長，人數還在持續增加，現場秩序非常混亂，我懷疑已經有個別的對社會仇恨的人也混入了家長隊伍。我亟需警力支援！方圓，你跟王楚尹關系不錯，快讓他從別的地方調派警力，幫著維持秩序吧。”誰攤上這樣的事情，誰不著急，誰不上火？如果家長們情緒不激動，這反倒不合常理了。方圓說：“區財政得準備一些錢啊！這些孩子的治病錢，可不能讓家長來負擔。”畢全力說：“我知道。治病錢必須由區財政支付。我現在擔心，這件事事后的賠償，是個天價，區財政承擔不起啊！”方圓也沒辦法在這件事上幫助畢全力。方圓說：“我先聯系陳海霞和王楚尹了。再見。”方圓給陳海霞打電話，陳海霞說：“好，我馬上安排人通知各大醫院，做好接收龍灣區實驗小學受傷學生的準備。同時，各醫院把120救護車全部派往現場，有一個拉一個。小方，我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方圓說：“謝謝陳大姐。”陳海霞說：“我現在最擔心的是，醫院那里，家長們情緒激動，打砸搶醫院的設施，對醫生和護士不能及時救治他們的孩子，會有過火的舉動。我需要，每一所醫院，安排一定數量的警察幫助維護秩序。我需要，每一所醫院，都要有龍灣區的人在現場，如果發生任何打砸搶事故，醫院造成的經濟損失，醫生和護士受到的身體傷害，都需要由龍灣區負擔。”這確實是連鎖的反應，這確實是合理的要求。方圓說：“我馬上給畢全力打電話。你先安排著。”陳海霞說：“好。”方圓又給畢全力打電話，已經打不進去了。一直占線，再打還占線。可見，現在畢全力也恐怕是焦頭爛額了。張元慶拿來了龍灣區教體局的情況報告，方圓掃了一眼，說：“速報市委、市政府。”張元慶跑步下樓。方圓給王楚尹打電話：“王大哥，龍灣區發生校園安全事故，您知道了嗎？”王楚尹說：“我知道。”方圓說：“能不能抽調更多的警力，幫助維護秩序？”王楚尹說：“兄弟之情，你求我的事，我從來都答應。但這件事，程序不對！兄弟，你不應該打這個電話，打這個電話的，應該是龍灣區的人。”方圓說：“大哥，這都什么時候了，你還跟兄弟我開這樣的玩笑？”王楚尹說：“我是公安局長，但警力的跨區調動，需要市委和市委政法委的指令，我無權派警。現在，龍灣區的警察包括交通警，都已經全體出動。如果我把其他區的警力都派過去，在其他區發生緊急情況，誰來負責？”啊？是啊！其他區的社會治安，也需要維護！本來就是事情多、警察少，哪里的警察也不夠用。方圓說：“好，龍灣區的警力，讓龍灣區來申請。現在我還有一件事求大哥，各大醫院要接收大量的孩子，陳海霞局長擔心醫院會出現情緒激動的家長，她讓我協調能不能安排部分警力，幫助維持秩序，避免出現打砸搶情況，避免出現醫生和護士因為救治不及時而被家長痛揍一頓的情況。”王楚尹嘆了一口氣：“兄弟，這件事也是程序不對啊！不過，這個忙我可以幫。我會抽調警力，每一所醫院，至少安排10個警力，幫助醫院維持秩序。兄弟，我手頭上可用的人也極其有限。你要理解我的難處！這一次的校園安全事故，市教育局責任不是很大，責任都是龍灣區的。所以大哥奉勸你，你遙控指揮可以，但一定不要去現場。我聽說畢全力都沒有去現場，為什么？你要想一想！我為什么不能派更多的警力去龍灣區，除了工作本身的需要外，我也很擔心，本來是龍灣區的事，因為警察維持秩序，發生了警民沖突，最終的結果成了公安局承擔主要責任。這對于大哥我，是萬萬承受不起的政治后果啊！”方圓又一次感受到了政治的復雜與殘酷。作為一個老奸巨滑的老官油子，王楚尹的話雖然市儈，但卻是現實！方圓給陳海霞打電話：“我跟王楚尹局長商量好了，每一所市屬醫院，派警力10個，幫助維持秩序。”陳海霞說：“治病的錢呢？醫院墊負，可負擔不起啊！”方圓說：“畢全力的電話一直占線，我再給他打。陳大姐，你這個時候救的人越多，就是在為市委、市政府解決困難，是政績啊！”陳海霞說：“道理是這么個道理，關鍵現在醫院都是差額撥款，醫院就靠著給病人治病養活這么多的醫生和護士。如果都免費的，醫院受不了，我這個衛生局長也受不了啊！”方圓說：“好吧，我再給畢全力打電話。你先救著人啊！死的越多，兄弟我心里越難受！”陳海霞嘆口氣：“這是看在你的面子上，我先安排救人。你可欠我一個人情。”方圓說：“知道了。這個人情，我欠姐的，一定加倍還回來。”汪興邦從現場打過電話：“報告局長，現場家長的情緒十分激動，我已經挨了好幾拳！羅殿章區長被打得頭出血，已經緊急送往醫院。你現在千萬不要來，來了也沒有什么用！太混亂了。”方圓掛斷電話，嘆了一口氣：“孫書記，羅殿章區長被打得頭出血，送醫院了。”孫紅軍說：“走了就解脫了。羅區長好聰明啊！”孫紅軍膽子小，不代表他看不清問題的本質。方圓愣了一下，很快就想明白了：好你個羅殿章，負傷離開現場，足以證明履職履責了，而且還光榮的負傷，未來恐怕沒有批評和處分，只有表揚和獎勵。這官場上的老家伙們，怎么一個比一個奸滑，一個比一個聰明呢？看起來，自己的官場經驗，還是很有欠缺啊！王楚尹、羅殿章、畢全力，都給自己上了生動的一課。而張元慶雖然只是提醒自己不要去現場，但自己的官場經驗連張元慶也不如呢！方圓忽然又想起一個問題：羅殿章走了，難道這陳奇志又要成為替罪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