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方圓進來，孔雙華迎了上來，心疼地說：“你昨天一夜未睡，今天又工作到現在，你不是鋼鐵做的，累壞了可怎么辦？”方圓說：“明天熬過去，就好了。”孔雙華說：“明天復明天，我只知道，未來幾天，恐怕你的事情會更多。這樣長久下去，可怎么得了？”方圓說：“先把明天熬過去再說。爸，您怎么回來了？”孔子田說：“過來坐吧。”方圓覺得很困，但依舊不得不應付。孔子田說：“有一個縣委書記黨校培訓班，馬上要結業。明天要到東州來，考察東州民營經濟的發展。東州的民營經濟是全國發展最好的城市，民營經濟的比重占到了東州全部經濟比重的95％以上。我已經跟組織部盛治仁部長通過氣，并以省委組織部和省委黨校正式的行文，通知東州市委和市委組織部，協助組織好這一次的主題調研和考察。我今天回來，就是要打個前站。學員們調研和考察的時間，就安排在26號、27號兩天。28號，還會有一個座談，聽取東州市有關情況的介紹。”方圓說：“都快過年了，爸也不休息一刻啊！”孔子田說：“黨校與普通大學最大的區別，沒有太多的自由。大學我可以自己說了算；黨校，我只能按照既定的節奏，在規定的時間，做規定的事情。”方圓感同身受。方圓說：“爸，如果能在規定的時間，做規定的事情，我就謝天謝地了。”孔子田說：“年輕的干部，多吃點苦，多鍛煉鍛煉，是好的。多在復雜的環境里磨礪，對成長是有利的。我今天跟盛治仁交流的時候，盛治仁對你在龍灣區實驗小學學生安全事件中的表現給予充分肯定，也對你在人事制度、用人制度方面的改革創新精神給予表揚。今天的《清江日報》我看了，你公開選聘幼兒園園長的這個改革探索，很有意義，我準備拿到省委黨校的課堂上作為案例。”啊？方圓說：“爸，這件事剛剛起步，還沒有成功呢！”孔子田說：“宣傳的重要意義就在于邊做邊總結邊宣傳，才能讓所做的工作亮點紛呈。如果做完了，再總結，那么就成為過去時，還有誰會關注？就算是想關注，到現場來，也是什么也看不到。讓上級領導來看檔案材料，還不如不來。小方，現在進行時，比過去完成時，重要一百倍。”孔子田的話意味深長啊！看起來，市實驗幼兒園園長的競聘工作，還是大有可為啊！方圓說：“謝謝爸的點撥。”孔子田說：“《清江日報》是省委領導每天必看的報。作為省委機關報，它的重要性不言而喻。我相信，趙書記、馮省長、郭書記等省領導，恐怕都已經看到這篇文章了。我估計，會有省委常委在上面簽字，你要做好思想準備，務必把這件改革實驗做實做好，做得讓人挑不出毛病，做得無懈可擊。”方圓說：“是！我一定竭盡全力。不過，要讓人挑不出一點毛病，很難。”孔子田說：“要讓人挑不出毛病，或者說，要讓人就算是挑出毛病但卻說不出來，也不是很難。”方圓頓時來了精神：“請爸教誨。”孔子田說：“把每一個環節的程序設計好。程序無錯，就能讓人挑不出毛病。這一塊，你可以再去考慮考慮。”方圓有茅塞頓開的感覺：“謝謝爸。我會進一步讓人完善程序，爭取做到最完善。”孔子田說：“我明天、后天、大后天三天都在東州。如果你能盡快完善，我可以給你看看。”方圓說：“這真是太好了。謝謝爸！我明天就讓政策法規科科長把這件事做好。”孔子田說：“好。這件事就到這里。今天晚上，你是去幫馬良禾運作明天劉彬、夏漢春兩個人到東州的視察，對嗎？”方圓說：“是啊！”孔子田說：“我了解到，你在最近幫了江南縣的盛建濤，還幫了甌江區的梁兆朋，還幫了財政局的孫義智，我還聽說，你跟人社局的董希斌、建委的侯衛東走得很近。現在，又在幫馬良禾。小方，你是不是覺得結下善緣，對你來說是好事；是不是覺得無論誰上臺，都會感謝你？”被孔子田看透了心事，或者說看透了內心深處的隱私，方圓覺得有些難為情。但在岳父的面前，掩飾或撒謊，根本沒有太多的可能，除了男女關系的事情。像孔子田這樣已經達到了智者水平的老油條，早就洞悉人性，看透世間的一切了。方圓說：“是的，我幫馬良禾，其實也是希望以后他在更重要領導崗位上，對我個人的進步有幫助，對方方面面的事情都有幫助。”孔子田說：“政治投資，越早越好。從表面看，你的投資可預見很大的回報。但是，你是否想過盛建濤、梁兆朋、孫義智等人的感受？”一針見血啊！是啊，方圓還真沒有想過其他幾位的感受。馬良禾進步的可能性大了，就意味著其他幾位進步的可能性在降低，這么簡單的道理，自己竟然還沒有想到！方圓感到深深慚愧：跟岳父比，確實是差距太大了。方圓覺得額頭微微濕潤。“爸，我該怎么辦？”孔子田說：“今天之后，你把心思放到做好教育局的人事改革上來。我預感，《清江日報》刊登后，后續的影響會很大。雖然可能誰也不批示，當然也有可能批示，但是不意味著他們不關注。在中國，但凡是涉及到人事的改革，都是相當敏感的，因為這會觸及到人的切身利益。不動人家的蛋糕，什么都好說；動了人家的蛋糕，人家會跟你拼命。你的這個改革突破點很好，既符合社會和百姓的心理愿望，同時也營造了公平競爭、優才盡出的良好氛圍，還較少地觸犯某些人的利益。專心做這件事，好處在后面會顯現。而你跳出幾個競爭副市或常委的名利場，可能更會在將來贏得尊重。一句話，你現在幫誰都不好。前面該出的力，都已經出了，就沒有必要再跳在前面。后面的事情，涉及到的博弈更復雜，就讓他們八仙過海、各顯神通吧。”方圓說：“我記住了，爸。就按您說的做。”孔雙華說：“爸，這都幾點了？方圓夠累的了，還要在這里聽你嘮叨！”孔子田說：“有些事情，不提醒不行啊！”方圓說：“爸說的這些，都很重要。謝謝雙華的關心，我下午睡了一會兒，現在還可以。”孔雙華眼圈紅了：“方圓，明天還有那么多的事情呢！”孔雙華想到了春曉公司的董事會，想到了心里非常討厭的宋思思今天像賣弄一般地告訴孔雙華，方圓下午陪馬良禾去了大成公司，以顯示大成公司在方圓心目中的重要性，顯示宋思思在方圓心中的重要性。當然，宋思思也透露了一個信息，方圓中午沒吃飯，昨天工作了一天一夜，今天又工作了一個白天，孔雙華是又心疼又怨恨。復雜的心情，大概只有孔雙華自己最明白。孔子田說：“不說了。方圓，最后一件事：明天早晨，你幫我聯系一下東升公司、納斯集團，我知道你跟安東升、丁曉華的關系不錯。這兩個都是參觀點。市委組織部也在協調，但那是公事公辦。我希望在這兩家企業能夠看到真情況，學到真本領，也希望得到特別的尊重。這對我在省委黨校鞏固我的地位，至關重要。你明白了我的意思嗎？”方圓說：“明白。我會請安董事長、丁董事長在接待的過程中，把爸爸擺在最重要的位置上，表現出對爸爸個人的尊重。”孔子田說：“孺子可教也。后天的行程安排，主要是中小民營企業。我對帥氣服飾、順風鞋業都比較有印象，他們都曾經與東州大學合作過，所以我準備帶著縣委書記們過去看看。你也聯系聯系，看看他們是個什么態度。”方圓說：“好的，明天我一并來安排。”孔子田說：“我還想去一家企業。這家企業經歷過差一點關門的嚴峻考驗，但現在又重新煥發生機。這家企業的重要意義，一點也不亞于參觀納斯和東升，因為縣里的企業，多數都是中小企業，如何起死回生，對縣委書記們是很有借鑒和啟發的。這是我后天安排考察和調研的重點。這家企業，同樣需要你來聯系。”方圓覺得心在下沉。孔子田說：“這家企業你很熟悉，就是大成公司。”孔雙華頓時變了臉色，孔淑芳也驚詫萬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