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東州3中出門的時候，方圓又一次看到了滕琳。近在咫尺，不能不打招呼：“你好，滕琳。”滕琳興奮得滿臉通紅：“老同學好，領導好。”
趙梓棟看看方圓，臉上的微笑真看不出方圓是怎么想的。不過，這個信息很重要，滕琳是方圓的同學。
方圓點點頭，與3中的干部們一一握手話別。這個時候，郭永鋒也老實了，規規矩矩地雙手與方圓相握。方圓說：“郭書記，都說一日不見，如隔三秋。我怎么看，一個小時不見，也如隔三秋呢！”
趙梓棟想笑。郭永鋒真笑不出來：“那是方局長教導有方。”方圓微笑著說：“每一個人如果都能各司其職，各負其責，把份內的事情做好，到位不越位，這才是光明大道。”郭永鋒說：“是，我都記住了。”
一個是風華正茂的青年，一個是年過半百的老人，青年指點老人，老人俯首帖耳，這樣的場景可真是經典啊！
第二站是東州實驗小學。在這里，方圓充分尊重了謝秉國的“表現欲”，讓謝秉國作為主角進行了點評和指導。方圓只是勉勵學校干部、教師，要以辦人民滿意的學校為奮斗目標，兢兢業業工作，踏踏實實做事，把各項工作做好，讓學生信任、讓家長滿意，讓社會放心。
上午的第三站是甌江區夢溪小學。在路上，謝秉國向方圓介紹了夢溪小學的情況：這在甌江區是一所教育質量優異、社會聲譽良好的小學。目前已經成為甌江區的集團化辦學試點學校，成立了夢溪小學教育集團，帶領1所新建小學和3所相對薄弱學校共同發展。或許是謝秉國在東州實驗小學展示了自己的“副處”領導地位，或許謝秉國暫時忘記了在東州3中被方圓打斷的屈辱，謝秉國把自己擺在副手的位置上，云輕風淡地向方圓匯報有關甌江區夢溪小學的概況。
“原來是集團化辦學的試點學校啊！”方圓對集團化辦學有所了解。近年來，在蘇省、在清江省、在滬市，都開始了集團化辦學的實踐。所謂的集團化辦學，就是由一所龍頭學校帶領苦干原來比較差的學校，或者是剛剛新建的學校，共同去發展，從而改造和消除薄弱學校，實現教育的均衡發展。教育均衡了，老百姓都能接受到同等優質的教育資源，這教育就相對公平了，老百姓的滿意度也會提高。滬市有一所閘北八中，目前就是一所集團化辦學的優質學校，杭江市也有多所，方圓也都去看過，記得的是兩年前翟新文帶隊去的。也就是那一次，在南京，與汪泉，種下了不解的孽緣，生下了汪思舫、汪憶源兩個兒子。現在回想起來，“思”、“憶”就是思念，“舫”、“源”合起來就是“方圓”。這比那司馬昭之心還那個什么……太明顯了。
謝秉國說：“是啊！目前，在甌江區，已經開始了這方面的試點，也取得了比較好的效果。我一直在想，什么時候在高中和初中學段，也逐步推開集團化辦學的試點。別的不說，東州實驗中學，完全可以帶動許多所學校同時發展，從而更推動全市教育資源的均衡配置。”
方圓點點頭：“是啊！當前教育工作的重心，就是教育均衡。不過，全面推動集團化辦學，也是有風險的。謝主任，你是否想過，如果帶動薄弱學校的過程中，薄弱學校沒起色，還把龍頭學校給帶壞了，這樣的政治后果，誰能承擔？”
謝秉國的心咯噔一下。原本由他來安排甌江區夢溪小學教育集團，就是謝秉國有想法。他想在2009年秋季新學期開始，在高中學校、初中學校開始進行集團化辦學的試點，從而為自己的分管工作增添政績。由于是秋季新學期要啟動，所以上半年還有時間爭取把這個設想變成教育局的決策。這繞不開方圓的支持，畢竟方圓現在主持行政工作。謝秉國想通過這次調研，先給方圓一個初步良好印象，為下一步自己說服方圓，奠定基礎。沒想到，方圓一下子就把這個試點的負面因素提出來。這恰恰就是集團化辦學最被人詬病的地方。
謝秉國說：“從夢溪小學試點的情況看，還是比較成功的。”
方圓說：“好，去感受一下。”
當方圓一行抵達甌江區夢溪小學門口的時候，方圓忽然發現，迎候的人群比東州3中、東州實驗小學還要多許多。方圓下了車，看到了多張熟悉的面孔：甌江區委書記梁兆朋，甌江區委副書記、區長群峰，甌江區分管教育的副區長燕昭東，甌江區教體局局長王平順，甌江區教體局副局長何雪琰。一張張燦爛的笑臉，讓方圓一行感受到甌江區方面的重視和熱情。
方圓幾步下車，迎上前去：“梁書記，群區長，不敢當啊！”
梁兆朋與方圓親切握手：“我聽平順局長匯報說，你要親自來，我是一定要來的。方局長在調研的這些學校里，唯一一所非市屬學校，就是我甌江區的學校，充分體現了方局長對甌江區的重視。我和群區長都很感謝方局長啊！”
方圓說：“梁書記，群區長，其實啊，有教體局的同志陪同一下，就完全可以了。我實在是汗顏。”
群峰說：“方局長，能來我們就高興。”
方圓與燕昭東、王玉順、何雪琰等一一點姓握手，接著向梁兆朋、群峰介紹了謝秉國、張元慶、李國強等人，梁兆朋、群峰也熱情表示歡迎。
梁兆朋說：“方局長，謝主任，張主任，李主任，各位市教育局的領導，請進吧。”
一行人沒有進會議室，而是進了學校的接待室。在夢溪小學方面，只有學校校長一人敬陪末座，剩下的都是區、市局、區局的領導們。
梁兆朋說：“早就盼著方局長、謝主任、張主任、李主任這些領導、專家，能來甌江區視察和指導。甌江區是城鄉結合部明顯的一個區，教育發展比起鹿堡區、龍灣區，還有不小的差距。我和群區長都能夠正視這一點，絕不會為了面子而在教育問題上擦粉涂胭脂。但區委、區政府發展好甌江教育的決心很大，近年來，按照‘三個增長’的要求，教育投入持續提高，教師待遇持續提高，生均經費逐年增長。由于城區部分的學校和城郊部分的學校，在師資素質、文化底蘊、辦學理念等方面，存在著比較大的差距，推進教育均衡發展的任務非常繁重。老百姓對那些教育質量相對薄弱的學校，期望很大，失望很大。所以，我們向杭江、滬市學習先進的經驗，實施了集團化辦學的試點。夢溪小學，就是我們進行集團化辦學試點的第一所學校。我們期望，通過夢溪小學這樣的優質教育資源，帶動相對薄弱學校實現共同發展。實驗兩年來，取得了一些有益的經驗，但還是特別需要市局特別是方局長的領導，請一定多關心，多支持，多指導。”
群峰說：“方局長是教育領域的知名專家。當老師的時候，在全省、全國拿一等獎；當校領導的時候，學校蒸蒸日上；當局領導的時候，教育工作創新亮點接二連三。我個人也是十分敬佩的。作為區長，深知教育對于經濟和社會發展的重要意義，深知教育的先導作用，其功在當代，利在千秋。甌江區的教育現狀，我完全贊同梁書記的意見，甌江教育如果發展再不迎頭趕上，我們都將成為歷史的罪人。我誠懇地邀請方局長，無論是現在，還是將來，都能多來甌江區調研、指導我們的教育工作。”
方圓說：“謝謝梁書記、群區長對我個人的信任，對市教育局的期望。甌江教育是東州教育的有機組成部分，發展好甌江教育，也是我和市局其他同志們義不容辭的責任！請梁書記、群區長放心，市教育局一定會盡最大的努力，為甌江教育事業發展助力。”
梁兆朋說：“謝謝。”
群峰說：“燕區長陪同方局長在這里視察調研。中午，梁書記和我在酒店設宴，歡迎市教育局的同志，歡迎方局長，請一定賞光。”
方圓說：“謝謝梁書記、群區長的盛情。我們中午，全部回市教育局機關食堂吃飯，不會在區里吃飯。畢竟，下午我們還要再走5所學校。”
梁兆朋把手一揮：“方局長，如果你不留下吃個工作餐，我和群書記以后怎么做人？就是簡單的工作餐！”
群峰說：“方局長，你們辛苦工作了一上午，就吃個簡單的工作餐，我們再加深加深交流，不好嗎？”
方圓只能同意。江湖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有的時候，拒絕對方，就是不給對方面子，以后很多事情都不好辦了。
方圓又把梁兆朋、群峰送出學校。方圓黨校的同學燕昭東到了這個時候，才敢跟方圓親熱：“方局長，快請吧。”
這一次是進了學校的會議室。燕昭東、王玉順、何雪琰和夢溪小學的領導依次落座。王玉順代表甌江區教體局，簡要匯報了整個甌江區期末階段已做和準備做的工作，重點匯報了近年來甌江區教育工作的亮點和創新，也提到了甌江區教育存在的困難和問題。
方圓認真地聽，也認真地記。本來是來了解夢溪小學的情況，現在竟然變成了甌江區教育工作的全面匯報，這讓方圓有些出乎意外。似乎甌江區有一點“雁過拔毛”的感覺。好不容易方圓來一趟，那一定要讓方圓全面地了解甌江教育的情況，以后市教育局才會有的放矢地給予甌江區政策上的傾斜。不知道這是梁兆朋的主意，還是群峰的點子。
方圓深深地感到：自己從一所學校校長，變成了教育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長，工作閱歷還是相當片面的。如果今天不來甌江區，就不會知道城郊教育，或者準確講是城鄉結合部的教育，存在著這么多亟待解決的問題，要實現科學發展、均衡發展、優質發展，可以說困難重重。集團化辦學，只是在不得以的情況下進行的試點。而市教育局對這些情況，一直沒有人講，方圓也真不知道。雖然說，方圓曾經以副主任督學的名義，視察過幾個區，但那個時候，各區的教育排名直接關系到區領導的政績考核，所以只看到鮮花，少看到問題。今天，方圓第一次深切地感受到：確實有必要九個區縣（縣級市）走一遭了。
方圓的心情有些沉重。發展好東州教育的強烈責任感，讓方圓感覺到對甌江教育很愧疚。聽完了王平順的匯報，方圓對張元慶說：“元慶主任，把甌江區的情況要認真梳理，我們拿到局長辦公會上，看看市教育局能夠為甌江教育做點什么有益的事情，提供多少可行的服務。還有，今天來甌江區，本來只是要看看夢溪小學，沒想到區里這樣重視，我也充分了解到甌江區領導發展好全區教育的決心。我感覺到，市教育局在工作中，還是指導得多，扶持得少。這個，市教育局要作檢討！雖然我主持東州教育行政工作不到兩個月，但我也要作檢討！這兩個月，我都忙了些啥？又為東州教育事業的發展做了啥？又為各個區縣教育事業的發展做了啥？我感到很慚愧啊！”
燕昭東忽然發現，王平順的匯報確實起到了應有的效果，不過似乎過了頭。方圓來甌江區視察指導工作，怎么能讓這視察成為方圓的自我檢討、自我批評？
燕昭東說：“方局長，其實主要還是我們的工作沒做好。市教育局和方局長，給甌江區的幫助，我們都很感激和感謝。今天匯報了這些問題和困難，就是我們下一階段全區上下共同努力攻堅破難的奮斗目標。今天，我也代表梁書記，代表群區長，代表甌江區政府，表個態：一定要全力以赴，爭取在三到五年的時間里，讓甌江區教育大變樣！”
方圓說：“好啊！市教育局一定會助甌江區一臂之力。我現在有個新想法，下午5所調研的學校，先暫停。今天我要對甌江教育有一個更直觀的了解，下午我至少要走8所學校，兩所好的，兩所中游的，四所最差的。不需要做任何準備，我就準備看看原生態。”
燕昭東一下子呆了：看兩所好的，這沒有什么；如果看四所最差的，會不會讓方圓和其他市局領導對甌江教育有不好的看法？這是不是梁書記、群區長所期望的結果？看最差的，就意味著要曝丑露拙，就有可能把甌江教育最不光彩的一面呈現在方大局長的面前……群區長啊群區長，你的這個主意，本意是爭取市教育局更多的財力支持，減輕區政府的財政壓力，并能爭取市教育局更多的政策傾斜，但是現在有點自揭丑的態勢，這樣行嗎？
可是，方圓已經提出來了新希望，自己作為副區長，能拒絕嗎？拒絕，要不得；答應，又不敢代表梁兆朋、群鋒作決定，燕昭東陷入兩難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