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自覺間，方圓的眉頭皺了一下。當然，方圓是不會把厭煩表現在語氣里。方圓淡淡地說：“蘇主任，你有什么事情，就說吧。”
蘇進波說：“真是太冒昧，打擾方局長了。我如果不是沒辦法，就一定不會麻煩到方局長。方局長是大領導，我只是一個微不足道的小兵，我確實是沒有辦法才求到您的。”
對于這樣的話，方圓很不感冒，反而內心充滿了警惕。把自己裝成孫子，其內心很有可能希望未來把別人踩成孫子；把自己扮成小綿羊，其內心很可能就是狼還要強大。只不過，自己跟蘇進波現在的層次差得實在太遠，方圓也就沒有心思去琢磨蘇進波的心理。
方圓說：“都在68中工作過，也是老同事。有什么事，直接說吧。”
蘇進波說：“方局長，我不想在3中繼續干了。我想換一所學校。”
方圓說：“換一所學校？把你跟11中的總務主任調換一下，你到11中當總務主任，去嗎？”
蘇進波愣了。蘇進波最想去的學校，是東州實驗中學。實驗中學的臧文悅，跟姚長青不對付，臧文悅就是從3中被逼到東州實驗中學的。現在，姚長青去了實驗中學，當然還是自己過去最好。
蘇進波才不想去什么11中！那所破爛的初中，半點油水都沒有。如果真要去11中，還不如留在3中呢！
蘇進波說：“局長，您也知道，我跟董校長當年也不怎么對付。我怕去了11中，董校長給我穿小鞋呢！我跟實驗中學的姚校長配合比較默契，如果有機會，我想去實驗中學當個總務主任。您也知道，臧文悅跟姚校長不對付，所以姚校長主持工作后，臧文悅去了實驗中學，追隨楊芳校長去了。現在，姚校長過去了，臧文悅呆在實驗中學總務主任的崗位上，也不太合適了。我有管理大學校總務處的經驗，如果我能過去，一定會管好實驗學校的后勤工作。”
你以為你是誰？你是教育局局長嗎？
方圓在心里冷笑。蘇進波這是得隴望蜀，得寸進尺，這山望著那山高呢！姚長青沒找自己要蘇進波，這說明什么？說明姚長青已經看清了實驗中學的人事布局。在很大程度上，阮少修擔了許多總務主任的職責，而臧文悅才是只管后勤事務的中層了。換句話說，花錢的事情，有油水的事情，阮少修在干。難道蘇進波急著過去，要與阮少修對著干嗎？要讓本來就不平靜的實驗中學再起波瀾嗎？
方圓說：“安心在3中工作吧。”
方圓掛斷了電話。話不投機半句多。方圓懶得跟蘇進波再說什么。方圓立刻撥通了工會主席宋萍的電話：“宋主席，現在有時間嗎？”宋萍說：“有時間，有時間。局長，我馬上去您辦公室。”
宋萍一路小跑，蹬蹬蹬地上樓，推開方圓辦公室門的時候，已經有點氣喘吁吁了。宋萍捂著胸口，喘著粗氣：“局長，真是不好意思。年紀大了，上兩層樓梯，就有點喘。”
方圓指了指沙發：“宋主席，請坐吧。喘口氣，我們要談的工作，不是很緊迫的。”
宋萍坐下了，把筆記本打開，擺在兩腿之上，連拿筆的手，都擺好了姿勢。
對于宋萍的謹小慎微，方圓早就了如指掌。方圓說：“宋主席，我們就是隨便聊一聊，也不必那么正式。”宋萍說：“是。”話雖然說“是”了，但是姿態還是端莊。方圓微笑看著宋萍，一個很端莊的女性，臉上透著慈祥。方圓有點惡趣味地想：如果宋萍再年輕20歲，是不是也應該是一個標致漂亮的女子？這可真是一個邪惡的念頭！
方圓笑了，有一點皮笑肉不笑，其實也是帶一點點淫邪的味道。
方圓說：“有兩件事，需要請宋主席去研究研究。”
宋萍說：“方局長請講。”
方圓說：“第一件事，就是工會如何發揮好獨特作用，關心教職工的身心健康，特別是要關注女教師的心理健康，緩解她們的怨氣，更加熱愛教育工作，以健康的心態、良好的精神面貌，投入到工作來。第二件事，就是工會如何發揮好獨有的優勢，幫助我們的中小學教師特別是幼兒園教師解決婚姻大事。與部隊舉行聯誼活動，這是一種有效的途徑，近期準備再搞一次，重點推薦我們的幼兒園老師。當然，工會還要探索更多的有效方式，讓我們的老師都能有比較美滿的婚姻。其實，愛情和婚姻解決了，也有助于教師隊伍的穩定，也有利于教育事業。”
宋萍頓時覺得壓力好大。方圓交待的兩件事，看似都是具體的工作，但其實題目很大。工作累，待遇低，就會有怨言，不僅教育，其他行業也是如此。而要迅速提高教師待遇，這基本不可能！現在，在一些大型國有企業、跨國公司剛剛參加工作的年輕人，一個月都能掙到5000元以上，而教師只有不到3000元，而且上漲速度很慢。公務員的錢也是這么多，那些科員、副科級別的，也就是2000多，3000多的樣子。不給解決待遇上漲，要讓老師們沒怨言，這工作可真難做！至于婚姻問題，倒是可以在男教師那邊發揮一些作用，而女老師們現在的擇偶觀，實在讓宋萍這樣的老一輩不容易理解。宋萍曾經側面了解過東州實驗小學的女老師，那些未婚的女老師，選擇男朋友的最低標準才是正式在編的公務員，至少也得有個副科職務，年齡大點沒關系。至于男同事，事業編的人員，基本都被排除在外了。女老師們最希望嫁的就是老板、企業高管。也不是所有的老板都是其鐘意的，那些沒辦公場所，夾著個包自己干的小小小老板，那些手下只有兩三個員工的小小老板，那些沒有固定生產和經營場所的小老板，也是無法吸引實驗小學女老師們的眼球的。女老師們之間也形成了攀比心態，宋萍了解到，她們可以見個面的最低標準是：小老板手底下至少要有15個以上的員工，有固定的生產和經營場所，規模至少在200萬/年以上的。就這樣的擇偶觀，哪那么容易找到合適的對象？當然，這也不是教育系統獨有的問題，而是拜金思想已經滲透到社會的各個角落，包括女教師們，也難免受到這樣的熏陶。出現那么多的干爹，出現那么多類似國美美的女子，甚至可以說比比皆是，根源就在于社會的價值取向已經從崇拜工人到崇拜軍人到崇拜金錢、金錢至上，發生了深刻的社會變化。在一定程度上講，嫁公務員不如嫁老板，公務員都是替補后備選項。這女老師們找對象難，不在于男方，而是女老師們的心理狀態啊！
宋萍說：“局長，工會人手有限，這么大的事情，有點有心無力。不過，我們一定會竭盡全力，把您的兩點指示貫徹下去。”
方圓說：“該花錢咱就花錢。關鍵是要找到合適的切入點，關鍵是創新工作思路，更好地為一線老師們服好務。我們不能光給基層下要求，下命令，還要樹立起服務的理念，真正為基層服好務。基層太不容易，一線有很多實際困難，這都是我們作為教育系統的領率機關應該做的。另外，局工會人手有限，但是每一個學校還有工會，學校里還有工會小組，我們做工作，就是要把一切可以利用的資源都利用起來，把一切可以用足的政策都用足，把一切可以花的錢都花到刀刃上。工會不是有很多經費嗎？花到老師們身上，花到一線和基層，這些錢就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
宋萍一陣陣肉疼。看起來，工會的錢不少，但全市教育系統多少人哪？平均到一個人頭上面，就寥寥無幾了。這點錢也被方局長給盯上了，苦啊！
很顯然，宋萍是站在她的立場上考慮問題，而方圓則是站在東州教育事業整體發展的角度考慮問題。屁股決定腦袋，位置不同，考慮問題的角度肯定不同。方圓是視察調研這么多學校、幼兒園之后，深感機關服務基層的重要性，所以講話的主旨都強調如何為基層、為一線、為老師服好務。不知不覺間，方圓在推進教育干部選聘制度改革方面邁出探索的一步之后，又無意識無明確目標地要在建設服務型政府機關方面果斷前行。
張元慶敲門走了進來：“局長，編了一期《東州教育簡報》，請您審閱。”
方圓接過《東州教育簡報》，看完之后，內心竟然有些激動。他看著張元慶，說：“元慶，這是你想的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