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到了任小愛看似很簡單的要求,方圓卻聯想很多:最近幾年,被懲處的貪官,95%都有情人;其中的許多又是被情人舉報。被情人舉報的原因其實無外乎以下幾條:貪官不想再與情人繼續下去,情人憤憤不平,于是舉報;貪官在情人之外,又有了更年輕更漂亮的情人,原來的情人不滿,憤而舉報;貪官無法滿足情人要求結婚的愿望,想除掉情人,情人為了自保,先把貪官舉報;貪官無法滿足情人更高的物質或權力方面的要求,情人舉報……對她好,不冷落她,看似簡單,真能做到,很難的。
方圓說:“小愛,我與你之間,我感覺更多是精神層面的交往。我把你看成是我的好朋友,一生一世的好朋友,不好么?”
任小愛說:“其實我也是這樣想的。我是你的女人,但我更愿意做你一生的朋友。曲高和寡,能找到一個知音般的朋友,非常不容易;能有一個知音般的伴侶,更是鳳毛麟角。方圓,我相信,在你所有的女人中,我是最能理解你精神層面需求的人。這就是知音!這就是知己。我會充分利用好自己擔任《清江日報》駐東州記者站記者的身份,讓你心愿一個又一個接著實現!”
這說的也太直接了吧?方圓心里說:給俺留點面子好不好?俺想進步,但也不會像你這樣裸地說出來。
方圓笑握任小愛的手,心思不露半分:“小愛,遇到你,真好!能夠與你有這么多的共鳴,真好!你要搬來住了,一些必要的花銷總是要有的。我這里有一張銀行卡,里面有10多萬,你先拿著用吧。看好了什么車,也可以用這筆錢先買下。這樣也方便你去采訪!”
方圓找到自己的手包,把當初舒韋蓉送的那張卡交給了任小愛,告訴了她密碼。那張卡,原來有20萬,后來花了一些,還應該剩下10多萬。
任小愛說:“當你的女人,花你的錢,天經地義。我也不跟你客氣,我確實想買輛車,不用太好的,代步就可以;另外,我現在對這個小家,有很多的想法,也需要花錢!我不是一個亂花錢的人,我一個月3000多工資,加上潤筆費,加起來也有五、六千塊,交了房租之后,我每個月都能攢下2000多呢!不過要湊起買車的錢,要湊起買房的錢,不知道猴年馬月。謝謝你,方圓!”
方圓說:“還這么客氣干什么。”
方圓的手機鈴聲響起,是辦公室主任張元慶打來的:“局長,我把記者們都已經送走了,剛剛返回辦公室。辦公網上接到了兩份重要的文件,我要向您報告一下。”
方圓說:“什么事?”
張元慶說:“一份是市委通知,東州市黨代會將于1月13日、14日在市人民會堂召開。另一份是市委轉發省委的決定:省委決定,任命盛建濤同志任東州市委常委。”
方圓的心咯噔一下,接著好像有一塊石頭落了地。自己過去幾個月在政治上的操作,王楚尹順利當上公安局長,周鵬有順利晉升市委常委,馬良禾順利當上副市長。而未來的兩個大愿望,一是盛建濤擔任市委常委、秘書長;二是梁兆朋擔任副市長。至于其他人搞什么小動作想要晉升,都不在方圓的計劃中。現在,盛建濤的事應該是完成得差不多了。
方圓說:“我馬上回局。”
掛斷手機,方圓說:“小愛,局里有重要工作,我得馬上回去了。你是留在這里呢,還是去記者站?”
任小愛說:“你不用管我了,我準備在這房子里呆一會兒,然后馬上去寫東州教育改革的稿子。我已經準備進行系列報道,一定要把東州教育這個典型宣傳出去。”
方圓說:“好,那我走了。”
任小愛說:“等等,親親我再走吧。”
方圓開著蘇全順的車,返回了市教育局。張元慶幾乎是踏著方圓的腳步,跟進了局長室。張元慶把兩份文件擺到了方圓的面前,麻利地給方圓泡好茶。張元慶說:“局機關的黨代表一共3人,分別是孫紅軍書記、您和翟新文局長。請局長作指示。”方圓說:“這件事由孫書記負責,我知道這個情況就可以了。”張元慶說:“好的。”張元慶又說:“中午記者朋友們吃得不錯,在金谷大酒店訂了一個大桌。每個人領了100元的潤筆費。倪潤清記者表示,今天晚上,請關注《東州新聞聯播》和《觀察》兩個欄目。”
方圓說:“好。”張元慶說:“我已經安排辦公室人員,今天晚上把這兩個節目給錄下來或者從電視臺網站上下載下來,刻成光盤,萬一局長您沒時間看,回頭還可以再看看。”方圓感嘆張元慶做事之周到,確實不得了。
張元慶說:“要不要組織全市教育系統的同志都來收看?這有利于您的教育理念和思想,在全市得到貫徹和推廣。”
方圓態度謹慎:“先不要了吧。”張元慶說:“其實,這是今天中午孫紅軍書記的意思。孫書記在午宴上也跟記者們交流了一些想法。總體說來,基本上是您的思想的詮釋和延伸,沒有出格的話。”
方圓說:“謝謝元慶。你先去吧,我還有幾件事要處理。”
張元慶說:“局長您忙。我去找找孫書記,匯報黨代會的事情。”
方圓點點頭。
坐到了辦公椅上,方圓認真地看市委轉發省委的這份文件。方圓找到了盛建濤的手機號碼,直接撥了過去。占線……再撥,還是占線。想來,現在給新任盛常委打電話祝賀的人,已經如過江之鯽了。
方圓笑了:自己還有必要打這個電話嗎?誰是關鍵時刻出力的人?誰是錦上添花的人?難道盛建濤心中無數嗎?方圓編輯了一條短信:“祝賀盛書記晉升市委常委!方圓”,然后就給盛建濤發了過去。
很快,盛建濤的電話打過來了,用的就是他的手機:“小方,你的短信我收到了。謝謝你!”
方圓說:“盛書記眾望所歸。”盛建濤說:“方,我現在可無半點開心,雖然給我打電話祝賀的人鼓了。你注意到沒有?我被省委任命為市委常委,但是有人的市委常委并沒有同步免去。你說,這里面是不是透著蹊蹺?而這個常委的任命時間也很微妙,再過四天就要開市黨代會了,突然下達這樣一個任命,讓人感覺這里面多了許多的勉強,而不是順理成章。”
方圓一下子也醒悟過來。是啊,盛建濤的這個任命時間,確實有些微妙,不早也不晚,就在市黨代會即將召開的前夕,突然任命下達。更重要的是,明裕云的市委常委并沒有免掉,明裕云的新職務也并沒有任命,說明省里仍舊在博弈,明裕云的勢力也不是想像中的那么不堪,省里肯定也有反對田國華、盛建波的力量。或許明裕云不是他們的人,但是支持明裕云,就是反對田國華、盛建波,這樣的政治立場也不會含糊的。
盛建濤說:“馬上要開市黨代會了,小方你是黨代表,教育系統的支持,就要靠你了。”
方圓說:“明白。非教育系統與我關系不錯的黨代表,我也會積極爭取的。”
盛建濤說:“大恩不言謝。我還有事,回頭再聊。”
方圓喜悅的心情頓時煙消云散。自己還是太年輕了,看問題還難以看到全局,難以看到本質。可以預見,市黨代會上,或許表面一派祥和團結氣氛,但暗地里不知道還有多少勾心斗角,多少暗流淺灘?
還在郁悶呢,又一個電話打到了方圓的手機。是延平縣委書記岑百強的電話。
方圓連忙接起來:“岑書記您好。”
岑百強說:“小方啊,盛建濤被任命為市委常委的消息你已經知道了吧?”
方圓說:“我剛剛知道。看了市委轉發省委的決定。”
岑百強說:“你應該比我們知道的更早啊!”
方圓說:“我是看到了市委轉發省委的決定才知道的。”
岑百強嘆口氣:“其實,我們這些當官的,拼命工作,沒白沒黑地干,都是為了什么?不就是為了能夠有一個更大的平臺,以施展自己的抱負?小方,我當縣長5年,縣委書記2年,也是個資歷很深的七品知縣了。”
方圓明白岑百強的意思,但很多事情,關系不到那一步,方圓肯定不能亂說。人情用一次就會少一次,用一次就欠人家一次,更何況,雖然岑百強百般示好,但方圓一直沒有把岑百強當作自家人。更何況,現在還有一個池麗萍橫在那里,讓方圓的心里像是堵了一只蒼蠅。
方圓說:“岑書記,我相信省委領導、市委領導都在關注著您。”
岑百強說:“狗屁!這樣的鬼話,幾年前我信;現在,我只相信看得見、摸得著的。小方,我一直盼望著你能來延平縣任職,縣委常委、副縣長是官的,常務副縣長是積極爭取的。但是,我沒有成功。下周四、周五、周六三天,要召開延平縣的人代會。市委沒有同意你到延平縣來任職。唉!說起來我也算是王書記的兵了,這個時候得不到王書記的支持,我很失望!”
方圓的心也猛地抖了一下。難道自己要留在教育局了嗎?留下也好!自己的多項改革,都將逐步地推開,一個個想法都有待自己去把其變為現實。如果自己現在離開教育局,恐怕很多的改革都會因人而廢,都會成為半拉子工程了。就算是最緊迫的實驗幼兒園園長競聘,恐怕也不會有一個圓滿的結果了。
方圓說:“岑書記,您也好,我也好,王書記也好,但凡我們這些混江湖的,恐怕都有說不出來的苦衷。王書記也有王書記的難處啊!我們做下屬的,一定要多理解和支持王書記。”
岑百強說:“是啊!咱是一定要理解王書記的,誰他媽的來理解我啊!”
岑百強掛斷了電話。這可不像一個縣委書記的表現呢!方圓發現自己,似乎比岑百強還更能沉住氣。對于正處級,方圓想過,但是不十分強烈。畢竟自己現在連29歲還不到,如果真當上了正處,恐怕處境會比現在更加艱難!
又一個電話打過來,是副市長馬良禾。馬良禾說:“小方,晚上有時間嗎?陪我喝杯酒。”
又是一個江湖失意人哪!方圓眼前靈光一閃,對馬良禾說:“馬市長,給盛建濤書記打電話祝賀了沒有?”
“打電話祝賀?”
方圓說:“什么時候,我們都不要忘記,一直在支持盛建濤書記的強大力量和人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