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郭鋒的辦公室出來,孔子田說：“再上一層,就是。”
方圓點點頭,沒有說話。在省委大樓,莊嚴肅穆,方圓作為一個基層的同志,進來就被一種強大的壓抑感所包圍,不自覺地遵規守矩。在這樣的官場環境里,少說為妙。
孔子田說：“再下兩層,就是省委組織部。我準備帶你去拜會一下新上任的組織部長才平。”
方圓說：“好的,爸。”
孔子田帶著方圓下了樓,回到自己的車上,這才給才平打電話：“才部長,您好,我是省委黨校的孔子田啊!不知道您現在是否有時間,我想向您匯報一下黨校的工作,并聽取您對2009年黨校工作的指示。”
才平說：“郭書記是黨校校長,孔校長您……”
孔子田說：“我已經向郭書記匯報了各方面的工作。才部長也是省委黨校的領導,沒有省委組織部和您的支持,省委黨校的工作開展肯定也會受到影響。”
才平笑了：“好啦,孔校長,來吧。我歡迎你來我辦公室坐坐。”
才平剛剛擔任省委常委,剛剛擔任省委組織部長,根基很淺,人脈很弱。原來在較長時間里一直擔任杭江市市長,處理的是行政工作,而不是黨務工作。要想在省委組織部站穩腳步,也需要付出很多的努力。在這個時候,孔子田投桃送李,投懷送抱,自然才平是樂見的。剛才提到郭鋒,是因為才平不想剛剛成為省委常委,就得罪了省里三把手。既然孔子田已經向郭鋒匯報過,再來向自己匯報,這體現了尊重,也是正常的組織程序,才平樂觀其成。
孔子田說：“謝謝才部長。”
孔子田對方圓說：“你先在車里等等我。如果能見,我就再通知,你上來。才部長在708辦公室,我給你打電話的話,你就上來。”
方圓心里有點失望：“好的,爸。”
孔子田說：“我和才平不熟。如果熟,我就會帶著你上去。我會在這個過程中提到你,如果才平愿意見你,自然會見；如果不愿意見,自然不會見,以后還會有機會。”
方圓明白這樣的事情,可遇而不可求：“爸,我會耐心地在下面等您。”
孔子田下了車,再一次走上臺階,步入省委大樓。讓孔子田沒有想到的是,才平竟然站在門口等他。看到了才平,孔子田快走幾步：“才部長,真是太感謝了,也很不好意思。”才平笑容滿面：“孔校長是全國德高望重的知名學者、專家,也是我非常敬重的人。”孔子田說：“不敢當,不敢當啊!”才平說：“孔校長請進。”
把孔子田請進辦公室,兩個人在沙發上面對而坐。才平的秘書動作麻利地給孔子田倒上茶水,才平說：“孔校長,請喝茶。”
孔子田說：“謝謝。才部長,我今天來,第一是匯報一下省委黨校2009年的主要工作；第二是聽取才部長的指示,努力把省委黨校2009年的各方面工作與省委組織部無縫對接,貫徹好省委組織部的培養計劃,更好地完成全年的目標任務。”
孔子田的姿態擺得很正,讓才平對孔子田更加欣賞。一個專門研究官場的學者,不簡單啊!
才平說：“談不上是匯報,也談不上指示。我們就一起交流交流,好吧。”
孔子田說：“那我先簡要匯報一下黨校2009年的工作打算。”
孔子田雖然沒有帶文件,但還是有條有理、有板有眼地把一項項思路,清晰準確地報告給才平。才平聽得很認真,中間不時點頭,但沒有插話。等孔子田匯報完,才平這才開口：“孔校長,且不說這個思路是多么務實,就憑您把這工作思路都記在腦子里這一點,就讓我十分敬佩。這至少說明了三點,第一點,黨校的工作思路是孔校長親自謀劃的；第二點,孔校長為做好2009年的工作嘔心瀝血；第三點,孔校長全盤意識很強,已經把黨校的工作都裝進了腦子里,出口成章。我們的各級黨委、政府,各職能部門和單位,如果都能像孔校長這樣敬業奉公、謀劃全局、有思路有辦法有目標,何愁我們的各方面工作做不好？何愁我們的事業不壯大？”
孔子田說：“還請才部長多指示。黨校有信心、有決心貫徹好才部長的指示,完成好2009年的各項培訓任務,為清江省培養更多德才兼備的優秀人才。”
才平說：“指示談不上。不過,我還是要請孔校長多支持!春節前,孔校長能不能安排一天,我想去黨校調研調研。我剛剛上任,很多工作都不熟悉,也需要盡快地進入角色、勝任工作,不辜負中央和省委對我的信任與期望。”
孔子田說：“我代表省委黨校,熱烈歡迎才部長視察指導黨校的工作。”
短短的幾句話,兩個人都表達了各自的態度。才平對黨校的所謂調研,就是對孔子田工作的支持；孔子田歡迎才平過去,這實際為建立兩個人之間更友好的工作關系,奠定了基礎。彼此小心翼翼地試探,此刻已經得到了圓滿的結果,兩個人都很高興。
孔子田說：“才部長,快過春節了,我讓我女婿方圓,從老家帶了一點東州的土特產,算是我對您的一份心意。是真正的土特產,沒有錢卡,沒有煙酒,就是一點茶葉,一點海鮮,一點東州好吃的小吃,還有一件黃楊木雕的工藝品。”
才平說：“要是別人開口,我一定拒絕。不過,孔校長說了,我卻一定會收下。”
孔子田說：“真是太感謝了。我女婿就在樓下,您看……”
才平說：“讓我秘書交接一下吧。對了,你的女婿叫方圓？是不是東州市教育局主持工作的副局長方圓？”
孔子田說：“才部長,您竟然知道我女婿的名字？”
才平看著孔子田演戲如此逼真,心中好笑。此刻,他已經知道了孔子田的真正意圖。當然,意圖不止一個,向自己推薦他的女婿,這大概最重要。才平說：“小方在教育教學中取得的成績很突出,擔任教育局領導職務后,積極推行教育改革,做出的成績也是有目共睹的。我剛剛上任,就已經聽多位領導提到了‘方圓’的名字。而且,就在今天,東州市委和東州市委組織部,都有一份工作專報報到我這里,寫的正是東州市教育局實施幼兒園競聘機制改革的情況。我看了之后,感慨很多。應該說,當前我國在經濟體制方面,通過近30年的改革,已經與世界接軌；但我們的政治體制改革卻相當滯后。探索有中國特色的社會主義政治體制,是我們每一個黨員干部義不容辭的責任。特別是像你我這樣負責人事工作的同志。人事機制改革尤其是干部選聘機制改革,觸動了許多人的切身利益,是各項改革中最難啃的硬骨頭之一。我們需要自上而下的頂層設計,也需要自下而上的基層探索。東州市教育局在干部選聘機制方面的改革實踐,很有意義,值得肯定。”
孔子田說：“謝謝才部長對小方的肯定。”
才平把秘書叫進來,交待幾句。孔子田遞給秘書一張紙條,上面有方圓和阮少修的電話。孔子田說：“方圓是我的女婿,才部長要見見他。東州土特產的事情,你跟小阮聯系。”秘書說：“好的。”
很快,方圓敲開了708的房間,看到了年齡與孔子田相仿的一位儀容親切的長者。方圓恭敬地鞠了一躬,走上前來,問候才平：“才部長好。”
才平看著方圓,滿眼都是欣賞的神情：“長江后浪推前浪,江山代有人才出。小方,雖然今天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但是你的大名我是早有耳聞哪!”
方圓謙虛地說：“才部長,其實我只是做了一點本職工作而已；放在全省,都是微不足道的小事。”
才平說：“很多的小事,其實也是驚天動地的大事!很多小事看起來很平凡,但平凡中卻孕育著偉大的意義!剛才我和你岳父談起你,都感覺到你在工作中勇于改革探索的精神,是年輕干部的寶貴品質。”
方圓說：“謝謝才部長的表揚。我今后一定會更加努力!”
從才平的辦公室出來,方圓長長地吁了一口氣,對孔子田說：“爸,您對我的恩情,我一輩子都不會忘記。我一定會報恩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