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小到大，方圓經歷的考試不計其數，多的比狗身上的毛還要多。一次次的考試，讓方圓在磨礪中積累了豐富的考試經驗，在一些難得的考試中脫穎而出，就像這省優質課比賽，何嘗不是一種考試？債多了，不壓人；虱子多了，不咬人。其實這只是一種心靈麻木。同樣，考試多了，心靈也會麻木，也會生出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的自然反應。
今天，面對市委書記的考題，方圓卻在忍受一種煎熬。從感情上講，方圓當然希望孫紅軍任局長，這樣能保持東州教育的穩定。比較私心地說，自己的人馬，自己的施政目標和措施，孫紅軍不會動也不會改。在一定程度上，他也沒有這樣的勇氣和膽量。并且孫紅軍或許不是開創天下的英主，卻是守土有責的守成之君，會盡他的能力，把東州教育搞得穩穩當當。當然，可能也會缺乏一點活力，但愿別成了一潭死水就好。
從方圓英雄所見略同的惺惺相惜來考慮，翟新文無疑是最合適的人選。但翟新文如果繼任，方圓很擔心自己所設想的一切，很快就面目全非，就像一個欠揍的人被打得他媽媽都不認識一樣。方圓更擔心，自己那些一路追隨的部下們，或者新提拔的有關人，都被翟新文重新調整到西伯利亞或南極洲去。方圓最擔心的，是邱正軒、黃嘉偉這些工作鐵人、改革良將，也擔心趙梓棟這樣的教育名家。邱正軒還好一些，做事認真卻不泛圓滑；但黃嘉偉呢，趙梓棟呢，都是一路人，有才也有傲氣。特別是趙梓棟，跟翟新文的關系那簡直就是下著大暴雪刮著大北風，翟新文會讓趙梓棟留在3中去把3中改造成為像東州實驗中學一樣一流的學校嗎？
隱隱約約地，方圓還擔心董梅。董梅是個好女人，一個真正的良家。或許，董梅這一生，就是這3個男人了。前夫，自己，還有現任丈夫統計局的孟軻洋。這的確是一個良家，跟許多打著良家旗號其實已經是公交車的未婚女比起來。但連方圓都認為，董梅更適當當個書記、工會主席之類的職務，當校長是空有一番熱血，卻不能做到統籌均衡協調各方。但愿她在11中穩穩當當地做下去，日子久了，也能積累一些當校長的經驗。校長與副校長，一字之差，內涵卻差別很大，要求也完全不同。副校長，管好自己的那一攤子事即可；校長，卻是要負總責的，現在的一票否決事項實在太多，安全事故，食堂中毒，計劃生育……細數一下，最多的時候有七、八項。如果11中再出一個類似音樂老師施雨希的人物，董梅也沒有自己這樣翻云覆雨的能力和手腕，能應付得過來嗎？
方圓沉吟良久，才開口：“葉書記，教育，必須交給熱愛東州教育、熟悉東州教育的人才行。外來的和尚，不一定能念好東州教育的經，哪怕他是海龜，是博士后，恐怕也是不行。或許他們的學識、能力都是一流的，但他們的改革設想是否符合東州教育的實際，這要打個問號。另外，教育系統內部，我感覺關系也是相當復雜，不了解情況，有被人利用的可能，有被撞得頭破血流的可能，也有可能成為內部幾方不同方面較力的犧牲品。由此引發的動蕩，對誰都不利。”
葉繼成點點頭：“是啊！所以我一直在矛盾，到底用誰合適。我甚至還看了看汪興邦的資料，發現他是個老教育，只不過擔任副職的時間也是不到一年。汪興邦還是比較有思路的，對工作掌握的程度也是比較扎實。”
呵，只見過汪興邦一次，就因為汪興邦把職業教育的數據、經驗、亮點都背熟了，侃侃而談，就給葉繼成留下這么好的印象！真實的工作能力是不是這樣，葉繼成又哪里知道呢？領導判斷一個人，往往憑借的就是第一印象，哪里可能像男人把女人抱上床那樣深入透徹一覽無余呢？手下的正處級干部都不一定了解得那么清楚，而比正處級多了N倍的副處職，就算葉繼成在東州干個三年五年，恐怕也有N多叫不上名字，更何況葉繼成作為東州市委書記其實就是個新兵蛋子。
方圓說：“是的，興邦副局長工作很認真、很敬業，經常為了做好分管工作，加班加點。他做過較長時間的辦公室主任，對東州教育各個方面的情況很熟悉，并且協調能力、組織能力都很不錯。在我主持工作的三個多月里，他是我最得力的幫手。”
方圓的幾句話，讓葉繼成對汪興邦的印象好上加好。這就是一把手的力量，就像是盛建濤對王首民的評價一樣，不好的評價也會要了王首民的命、斷了王首民的政治前途。在確定江南縣縣委書記的事情上，葉繼成不可能像抱女人上床那般深入到底深入到江南縣的大街小巷干部群眾中間，很多時候，原江南縣縣委書記的耳邊風就是葉繼成來判斷分析的重要依據。更何況，從政治上考量，盛建濤雖然不是葉派，也不是宋派，但跟方圓關系超好，在傾向性上還是偏向于葉繼成。對于中間派，葉繼成怎能不充分考慮和重視盛建濤的意見呢？如果不把盛建濤的話當盤菜，導致盛建濤直接倒向另一邊，這會造成工作上多大的被動啊！要知道，盛建濤掌握著常委會上的關鍵一票，自己這一次去延平，拖上盛建濤，除了因為盛建濤分管經濟工作外，更重要的是原因就是要拉攏和親近盛建濤。在一定程度上，跟盛建濤親熱，比跟小蜜親熱，更重要幾分。葉繼成相信，自己拉攏盛建濤，宋云生也沒閑著，也會像小蜜蜂一樣勤勞地圍著那些中間派在轉，這些中間派或者說政治傾向不十分明顯的，在宋云生的眼里，就跟著剛剛盛開的鮮花一樣，宋云生很想去當這采花大盜，把這些中間派采到手。
現在，方圓就發揮了跟盛建濤一樣的作用。葉繼成甚至有想法，在合適的時候，個別見一見汪興邦。有能力的部下，多幾個圍繞在自己的身邊，創造政績就會有更堅實的人才基礎。
葉繼成說：“汪興邦同志還需要繼續錘煉。現在的當務之急還是翟新文、孫紅軍誰主持東州教育大局比較好。”
方圓說：“葉書記，其實我的心里也很矛盾。咱黨選拔干部的標準是‘德才兼備，以德為先’，從工作能力上講，我認為翟局長更合適；從品德作風上講，我認為孫書記更優秀。”
葉繼成點點頭，說：“沒有大的問題，我更傾向于工作能力。誰能把工作做好，做出成績，創造業績，我更愿意用這樣的干部，就像是對你的欣賞一樣。”
方圓想給翟新文上點眼藥，卻沒想到，葉繼成跟王國棟，不是一路人。王國棟重德，葉繼成跟宋云生一樣，更偏重于實干。從這個角度上講，翟新文確實是合適的人選。那么，怎么繼續給翟新文上好眼藥呢？
方圓也微微有點臉紅：其實，葉繼成是不是有意無意地點了點自己，也有作風問題呢？如果談翟新文的作風問題，搞不好會引火燒身。所以，這個問題堅決不能談。在一定程度上講，自己的作風問題，比翟新文的更嚴重。翟新文最多也就是個婚外通奸；自己呢，不但有婚外偷情，甚至還嚴重地違反了計劃生育政策，轉眼之間，三個兒子，外加一個在宋思思肚子里的小寶寶。方圓現在很擔心，丁楚珂、任小愛也懷上孩子。當然，最近一個階段，也沒跟其他女人有過上床經歷，倒也不必擔心其他女人肚子變大。就算是她們肚子真地變大，那也與自己無關，大不了去做DNA鑒定。
方圓說：“葉書記，我對翟局長也是非常敬佩的。他統攬教育全局的能力，要勝過孫書記，這一點我與您是有共識的。我只想說一點：宋市長對翟局長是非常欣賞和器重的。”
方圓的話，其實是相當惡毒和誅心的。這比盛建濤評價王首民還要惡劣！人家翟新文的祖墳上剛剛又要冒一點青煙，方圓一下子給澆上一泡尿。
葉繼成微微一笑：“小方啊，看起來你和翟新文的關系也是十分緊張的。這么說，你是不希望翟新文回鍋任局長了？”
方圓的臉騰地一下變得通紅，比蓋在新娘子頭上的紅布還要紅。被葉繼成一眼就看穿了心事，看透了這點伎倆，方圓的臉一陣一陣發燒，真想找個地縫鉆進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