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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54 闖東宮

  從宮外回來的秦瑾瑜顧不上吃飯,徑直地去了東宮。

  按照規矩,秦瑾瑜若來東宮,若是太子不再在,應當先拜見太子妃才是,引路的宮女也是這么認為,一上來就非常熱情地要把秦瑾瑜往太子妃的住處引。

  “不必了。”秦瑾瑜拒絕。“這些年來東宮的布置有些變動,您又幾年未歸,想必會迷路,還是讓奴婢帶您去尋太子妃吧。”這是宮女的說辭。

  秦瑾瑜看她一眼:“二嫂如今有孕在身,我就不打擾了。”

  “那您是要找太子殿下?”

  秦瑾瑜笑了笑,輕輕抬起手放在她肩膀上,稍微湊近了些,聲音極輕極,卻給人帶起一陣細微的恐懼感:“帶我去見朱良媛。”

  “這......”宮女的臉色變了又變,小心翼翼地提醒了一句:“殿下,按照規矩,您應當先去拜見太子妃。”

  秦瑾瑜皮笑肉不笑:“同樣的話我不說第二遍。”宮女還想掙扎一下:“朱良媛多年前犯了錯,一直被關在屋內,沒有太子殿下的命令,即便是太子妃和小郡主也不能見她。”

  秦瑾瑜不為所動:“我數三聲。”宮女的臉色從青到白,最后只得乖乖低下頭去:“我帶您去。”

  “不要想著耍花樣,”秦瑾瑜這才將自己的手從宮女的肩頭拿開:“我就在這看著。”

  “是是是,”兩人不過短短交談了幾句,宮女已經驚出了一身冷汗,趕緊走到了秦瑾瑜前面:“奴婢這就帶您過去。”

  秦瑾瑜朝著四周掃了一眼,周圍原本想趁著她不注意悄悄溜走報信的一個太監頓時僵在了原地,秦瑾瑜手一揮:“你們都跟著我過去。”

  這些都不過是東宮內最尋常的打雜宮女太監,并非太子和太子妃身邊的人,見十公主來勢洶洶,也不敢多加阻攔,只能心驚膽戰地帶她過去。

  秦瑾瑜雖然多年不曾踏入東宮,對東宮的大致建筑還是有記憶的,這次卻越走越偏,一直到了一處極為偏僻的屋子外面才停下來。

  皇宮上下崇尚節儉,東宮雖不至于太富貴奢華,畢竟是儲君的住所,總體也不會太簡陋,而眼前的這屋子小且破舊,乍一看還不如尋常宮女的居所。

  朱良媛雖然是德妃的侄女,由于性格太過于內斂的緣故并不太引人注意,也很少出現在人前,在宮中的存在感極低,若不是忽然想起來十多年前的一樁舊事,秦瑾瑜幾乎都快要忘了有這個人的存在。

  而且看這幾人的態度,朱良媛被關在這兒顯然已經不是一日兩日了。秦瑾瑜隱約記得在自己未曾出宮的時候,的確聽過一則關于朱良媛的秘聞,至于更具體的她記不清了。

  朱良媛進宮的目的和德妃差不多,朱家原先的指望都放在德妃身上。

  然而德妃多也未曾有什么進步,不僅沒當上皇后還被賢妃分了權力,朱家大概是覺得不能將勝算都押在一個人身上,于是又把朱良媛送到東宮。

  朱良媛的確是生的一副好樣貌,甚至還勝過她姑姑德妃幾分,然而在性子方面她卻要比德妃弱上許多,許多事情也都只是嘴上說說,虛張聲勢,實際上非常膽小。

  太子因為她的出身也一直十分防備著她,幾乎從不和她接觸,因此這么多年來朱良媛一直沒有為朱家做出什么貢獻。

  在這樣一個大家族當中,兒女都只是工具,這一生都要貢獻給家族,穩固家族地位,獲取無上的榮耀。

  后來朱家見朱良媛不中用,便也懶得管她死活,生生讓她被關了這么多年。

  “我進去看看,你們不必跟著。”秦瑾瑜吩咐了這一句之后,不顧身后宮人的阻攔,伸手便要推門。

  這一推卻是沒有推開,反倒讓她聽見一些詭異的聲響,仔細聽來,竟像是重物被拖過地面的摩擦聲,似乎還有肉體被重重敲打的聲音。

  她神色凜然,抬手便從懷中抄出匕首,對準上鎖的地方重重一劈!

  門鎖有所松動,卻還有一絲未曾斷開,秦瑾瑜也毫不含糊,在一種宮人的注視下飛快后悔十幾步,隨后飛身上前,對著門就踹了過去!

  破舊的門在震天的聲響中應聲而開,重重地往墻上撞去,再反彈回來,秦瑾瑜一手抵住來回晃的門,聲色俱厲:“住手!”

  呵斥的聲音如同暴雷在空中炸開,令在場的所有人都心中震動不已。

  屋內,兩個身強力壯的太監呆站在原地,一人手中扯著的白綾還未放下,另一人的依舊沒有從朱良媛身上拿下來。

  剛才秦瑾瑜在劈門鎖的時候就他就已經被嚇到,按住朱良媛的力道瞬間就輕了,如今看到門被硬生生地撞開,一個立馬把白綾扔了,另一個像是觸碰到了什么燙手地東西一般,立即將自己地的手從朱良媛身上挪開了。

  一個太監似乎是新來的,并不認得秦瑾瑜,加上秦瑾瑜穿的衣服并不華麗,他顯然有些迷茫,另一位年長些的太監既震驚又尷尬,下意識遮住自己被抓出血痕的手背:“這......公主您怎么來了?”

  在場的所有人神色各異,卻沒有人去扶一下地上的人,或者說在他們心里,朱良媛根本就不值得他們去攙扶。

  朱良媛癱在地上,頭發衣服都凌亂不堪,指甲在拼命的掙扎中已然斷成兩截,指尖鮮血淋漓,白皙的脖頸處呈現出紅色的勒痕,觸目驚心。

  即便沒有看到,秦瑾瑜也知道剛才屋發生了什么。

  然而事實只會比她的猜想更加慘烈更加殘酷。

  就在她踏入東宮的那一刻,有人進入了朱良媛的屋子,再讓人無聲地將門鎖上。

  除了送生活用品和定期打掃屋子的固定宮女,這屋子幾乎就沒有旁人出現過,尤其是太監。

  朱良媛被關在此地多年,本已麻木,然而來人殺氣騰騰的模樣還是讓她本能的害怕,忍不住問出了一句廢話:“你們要做什么?!”

  年輕的太監抽出白綾,皮笑肉不笑:“自然是送您上路,殿下仁慈,念在太子妃有孕,東宮不宜見血,這才選了這方式讓奴才送您上路。”

  他往前走了兩步,白綾從他手中垂下,在朱良媛眼前晃來晃去:“您看是您自己動手還是我們動手?”

  “你敢!”朱良媛猛地從椅子上坐了起來,牙齒都在打顫:“你們若敢動我,我祖父絕不會放過你們!”說這句話地時候其實她也心里沒底,家族若是肯重視自己,自己也不至于落到這般田地,若是換了旁的有人情味的家族,即便是賠了仕途也萬萬不會讓兒女受這樣的罪責。

  但她的心底還是存了一絲希望的,家族再怎么無情也不至于置她的生死于不顧,往日親人間的那些親昵和歡聲笑語都歷歷在目,難道這一切都是假的?

  年輕的太監白眼一翻,發出不屑的嘲諷:“德妃已死,四皇子都被流放,你祖父都不知道還有沒有命在,還能管得了你的死活?”

  朱良媛被關的久了,一張臉看著有些泛黃,聽到這話之后卻是瞬間白了臉,淚水滾滾而下:“不可能!”

  不管家里人對她如何,她都對家族有著不可分割的感情,即便家族對她多年來不聞不問,她也依舊思念他們。

  驟然聞此噩耗,她承受不住。

  她也想著或許有一日自己對家里人的感情會被這年復一年不見天日的痛苦生活消磨殆盡,然而那一天還沒來,家族就倒了。

  百年來的基業,毀于一旦。

  很多年前,太子說她知道的太多了,要尋個法子將她處死,好在太子妃心軟些,說她畢竟是朱家后嗣,若是輕易處理了,定然引起德妃和朱家的憤怒,倒不如先關起來。

  就這樣,她在這個小小的屋子里活了這么四年。

  而如今,就連最后一根救命稻草也斷了。

  年長些的太監呆在皇宮多年,干這種事情早就干順手了,見朱良媛陷入崩潰,他劈手便搶過小太監手中的白綾。

  老太監大步向前,一把扯住朱良媛的頭發,硬生生地將她摜到地上,利落地將手中的白領往她脖子上一繞,再扯住白綾兩邊奮力一收!

  到了這時,人都會本能地求生,朱良媛已顧不上悲傷,拼命地要去扯自己勒住自己的白綾,還用指甲抓老太監的手。

  此時,秦瑾瑜已經快要走到門口。

  老太監畢竟體力有限,一個人也制不住朱良媛,手上又被朱良媛硬生生抓出幾道血痕,他看著那自己冒著血珠的手,火氣一下子就上來了,對著小太監就是一頓呵斥:“還不過來把她按住?”

  小太監終于反應過來,趕緊撲過來將朱良媛牢牢按住。

  白綾逐漸勒緊,似乎已經能聽見咔嚓聲響,朱良媛的掙扎漸漸弱了下去。

  與此同時,秦瑾瑜開始劈門鎖。

  他們都被這動靜嚇了一跳,手上的動作停了下來,等他們反應過來的時候,傳說中的十殿下已經站在了他們面前。

  秦瑾瑜把手中的匕首往門上一插:“你們都出去,我有話跟她說。”

  “可,可是太子殿下說......”小太監縱然害怕,但想到太子殿下布置的任務不能不完成,正要辯解幾句,卻被老太監一把拉了出去。

  “任務還沒完成......”小太監猶不死心,在老太監耳邊碎碎念。

  “活膩了你!”老太監將他拉遠之后就是一頓罵:“昨日發生了什么事情你不知道?公主這明顯是充著太子而來,她動不了太子,難道還動不了我們嗎?”

  小太監抖了抖,再也不敢吱聲。

  房間內,秦瑾瑜蹲下身去扶朱良媛:“還能起來嗎?”

  “你就是十公主......”朱良媛費力地握住她的手:“我有事情要告訴你......”

  與此同時,東宮的另一邊。

  太子坐在案前,正在練字。

  魏清璟的字,方方正正,不瀟灑肆意亦不張狂豪放,嚴格的像是書上印刷出來的成功品。

  他這一生都嚴格按著儲君的軌跡在走,容不得任何錯漏閃失,更不允許有任何威脅存在。

  仔細看去,他寫的竟是仁、善二字,而那善字還缺上一橫,前面他都寫的從容,唯獨到了這一處,竟為難起來。

  他想了許久,終于才準備下筆,筆尖快要落下的時候,有人驚慌失措地跑來,竟連禮儀也不顧上:“殿下!出大事了!”

  “說。”起初他并不在意,又對著空白處端詳了一番才落筆開始寫那一橫,眼看這個字就要寫完,那邊報告的人飛快地開口了:“十殿下沖去朱良媛的房間了!”

  原本短短的一條橫線就這樣在半途偏離了原有的軌跡,斜出一道漆黑可笑的痕跡。

  魏清璟一甩手,毛筆重重的落在硯臺邊上,濺起小片的墨汁,染黑了寫滿了仁善的宣紙。

  宮人還未反應過來,魏清璟已經沖了出去。

  這一路上他走的極快,并恨不得自己能再快一些。

  等他終于到達目的地的時候,看見的是門外一群驚慌不安的宮人。

  他繞過他們,推門而入:“瑾瑜!”

  秦瑾瑜轉頭看他一眼,隨后慢慢挪開身子,露出身后的景象。

  朱良媛閉著眼睛安靜地躺在地上,一張臉泛出淡淡地青色,已然沒了聲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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