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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47 永別

  秦瑾瑜剛從魏皇那兒出來,就遇到了太子妃。

  太子妃一見到她就關切地走了過來:“今天真是苦了你了,這些日子你就好好呆在宮中休養,需要什么都盡管和我說。”

  “多謝二嫂,”秦瑾瑜勉強微笑了一下:“您是來找父皇的嗎?”

  “陛下病重,殿下抽不開身,便先讓我過來看看。”太子妃的聲音非常溫柔。

  看樣子太子妃已經在這里等了一會兒了,就連額頭上都細密的汗珠,秦瑾瑜點了點頭:“原來是這樣,我多年在外,見到父皇難免有些激動,所以就和他多聊了一會兒。若是我早知道您在外面,一定請您進去。現在父皇已經睡下了,您若是想間,恐怕只能明日再來了。”

  “我也是剛到,”太子妃溫柔地說道,狀似無意地問:“不知妹妹和陛下都說了些什么?”

  “說的太多,我也有些記不清了,“兩人一邊說一邊往外走,秦瑾瑜看上去在很認真地回憶:“大概也就是把這些年來發生的事情講了一遍,其它的真記不得了。”

  太子妃有意無意地掃過她的袖子,忽然問了一句:“你穿的這身衣裳是什么料子,我能摸摸嗎?”

  秦瑾瑜很自然地抬手:“這一身料子還是您送的,您不記得了嗎?”

  太子妃愣了一下,她本人并不清閑,給秦瑾瑜置辦的東西自然都是手下人代替的,然而為了表示對十公主的關心,她好像每次都說東西是自己親自準備的。

  雖然場面有些尷尬,但太子妃并沒有立即收手,過了一會兒才開口說道:“我就說這料子看著怎么如此眼熟,原來是我自己送出去的東西,你瞧我這腦子,真是越來越記不住事了。”

  “您平日里原本就有許多事要做,如今又懷著孩子,如此勞累,偶爾忘事也是正常的,”秦瑾瑜的目光轉移到太子妃的肚子上,露出關切的神情:“您也要注意身子,多多休息少到處走動,您好不容易才懷上兒子,自然要小心仔細才行,可別出了什么岔子。”

  這話說的有些陰陽怪氣,顯然不太符合秦瑾瑜往日的風格,但太子妃卻一下明白了是什么意思,經過她剛才摸索,秦瑾瑜袖子里應當是沒有藏東西的,走路姿勢也自然,不像是攜帶了什么東西的樣子,于是便也暫時放下了心中的疑惑:“我突然想起還有答應過寶鳶的事情沒有做,就不能陪著你了,改日我們再聊。”

  “好,二嫂您慢走。”秦瑾瑜笑著應下,等太子妃一轉身臉上的笑容就消失了。

  她一路走回自己的住處,自己關起了門和窗戶,在確認沒人會進入自己房間之后,她一把撩起裙擺,將綁在褲腿上的詔書取了下來。

  在魏皇那兒秦瑾瑜是躲到了屏風后面綁的詔書,魏皇雖然沒看見過程,但在聽秦瑾瑜講述之后還是非常的震驚。

  看著秦瑾瑜的表情都有些一言難盡。

  秦瑾瑜當然知道這不符合大家閨秀的作風,但她連戰場都上了,男裝都穿了,這些年來做過有違貴族女子作風的事情難道還少嗎,更何況是在這樣緊要的關頭,所以她說起話來也理直氣壯:“爹,禮儀誠可貴,節操價更高,若為性命故,二者皆可拋,我這也是迫不得已,您理解一下。”

  秦瑾瑜默默將詔書藏好,然后才從房間里出來。

  這一天很快地過去,她像往常一樣吃飯睡覺,當然還多了一樣換藥,出去散步路過魏清婉宮殿的時候還聽到了震耳欲聾的哭聲。

  秦瑾瑜像是沒有聽到哭聲一般默默走了回去,臨睡前給遠在江城的孫志成寫了一封信,用了特殊的手段送了出去。

  第二日,伴隨著太陽的升起,世界開始正常運轉,對朱家的清算也隨之而來。

  朱家畢竟是根基深厚的大家族,所以皇族并沒有大動干戈解決所有人,只是處理了參與謀逆計劃的那幾個人,處死的處死,關押的關押。

  被處置的那幾個都是朱家最有地位最有權利的人,如今朱家的頂梁柱齊齊倒塌,整個家族都陷入了混亂當中。

  剩下的事情便不用皇族再費心了,朱家這些年來得罪了不少大大小小的家族和各方勢力,雖然說不至于徹底完蛋,但接下來的日子絕對是不好過了。

  德妃去世之后,魏清璟悲痛欲絕,他原本就是為了母親才選擇走上這條不歸路,然而卻因為自己的一時心軟導致失敗,母親也因此自盡。

  在這個時候一切的自責都已經失去了意義,畢竟不管他再如何懊悔如何悲痛,已經死去的人都不會再回來了。

  去世的人永遠長眠地下,活著的人的生活卻還要繼續。

  這一日,他帶著妻子和兒子走上了流放之路。

  原先府內的那些美人他也都遣散了,原本美人們就是他用來迷惑外界的工具,平日里其實他根本都懶的看上一眼,也就在有外人在的時候才裝裝樣子,如今既然已經敗了,既然所有人都知道他原本的面目,工具自然也不需要了。

  這一日,秦瑾瑜帶著傷離開了皇宮,卻不是去見魏清宸。

  來送魏清宸的人并不多,他本是戴罪之身,原本就不被允許別人送別,在這個時候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最終肯來的也只有魏清婉和魏清淮。

  魏清婉哭了一夜,此時眼睛都快睜不開了,聲音也啞了。

  除了傷心之外,只要還有自責。

  所有人都以為昨天沈昭儀為了保護她命人將她關了起來,其實只有她知道,若是自己想,她是可以出去的。

  她的武功只是比不上秦瑾瑜而已,并不代表她就真的很弱。

  可是她又有什么立場出去呢?

  她的確和魏清宸比較親近,可難道太子就不是她的兄長了嗎?

  若是勝利的是魏清宸而不是太子,一切都將不一樣了。

  事實上,她根本就不想看到這樣的慘案。

  在她的印象里,一家人就該和和睦睦的。

  她只恨自己不能像宗政靈云一樣預知未來,不能早早料到魏清宸會失敗,否則她就算拼命也要保住魏清宸一家性命。

  魏清婉眼睛紅紅的:“秦瑾瑜真是的,明明你對她那么好,到了最后關頭關心的還是她,她竟如此無情無義,對你置之不理,昨日我去求她的時候也異常冷淡,真是太過分了!就算她受了傷那也是因為二哥,又不是......”

  接下來的話她來不及說出來,就被魏清淮一把捂住了嘴巴。

  “別亂說話,”魏清淮緊張起來,小小聲地說道:“你罵秦瑾瑜兩句也就罷了,提二哥做什么?不怕連累四哥?”

  魏清婉罵的時候也只顧著自己痛快,哪里想過這么多,被魏清淮一提醒之后倒是清醒了不少,一臉后怕。

  “她是什么情況你也看到了,”魏清宸嘆氣:“即便她真的去了,又有什么用呢?”

  魏清婉和魏清淮齊齊沉默。

  的確,一個在危難關頭能不顧妹妹死活的人又怎會真正接受秦瑾瑜的求情?更何況太子對四皇子的成見早已不是一日兩日的事了。

  “但她還是過分!”魏清婉依然氣鼓鼓的:“能不能做到是一回事,去不去做又是一回事,就算明知道做不到也該試試才行!萬一就成功了呢?”

  “好了,”魏清宸摸摸魏清婉的頭:“現在就別說這些了,以后我不在了,你要老實些,你若是再闖禍也沒人能給你遮掩了,萬事都要小心,若是有什么拿不準的就去問問瑾瑜,別再任性了。”

  “我憑什么要問...”魏清婉一下急了,本來是想說自己憑什么要去問秦瑾瑜,然而一想到四哥這次離去就不知道什么時候才能再見面了,又忍不住抽泣起來。

  魏清宸轉頭又去囑咐魏清淮:“你以后也要謹慎,做事之前多想想自己這么做是否合適,你已即冠,不再是小孩子了,不能再像以前那樣糊涂了。”

  魏清淮覺得自己不算太蠢,卻沒能摸清楚魏清宸到底在說什么,但在這個時候問這些是什么意思似乎也不合適,于是便只能默默點頭說好。

  兄妹幾人說了沒多久,就有人來催促著四皇子上路,四皇子便也不再同他們多說,帶著妻子孩子就上了離開的馬車。

  離開前他的最后那一眼充滿了看透世事的悲涼和無可奈何,那眼神蒼涼無比,似烙印般深深刻在魏清婉的心中。

  魏清宸的兒子還不知道發生了什么,不知道父母眉宇間的愁緒從何而來,更不知道自己未來將會面臨怎樣的命運,只是懵懵懂懂地窩在母親懷中,笑著朝魏清淮和魏清婉揮手。

  或許在孩子的眼中,這次的出行和以往父親母親帶著自己出去玩并沒有什么區別,只要能一直呆在父母的身邊,無論身處何地他都是安心的。

  馬車漸漸遠去,魏清婉難過到已經不能再哭出聲,只覺得心底疼痛不已。

  誰都沒有明說,但他們都知道,這一別,就是永別了。

  從此之后,兄弟姐妹,天涯海角,不復相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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