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水怪的木舟上，緩緩而行。
好好的水怪，被姜易威逼成了船夫，一臉郁悶地在那搖櫓。
木舟劃過冥泉平靜的水面，船尾之后，留下陣陣漣漪。
姜易望著這四周，當真如森羅鬼府。
雖然在木舟之上，但還是可以感覺到縷縷寒氣逼來。
姜易握住了妲己的手，將真氣傳給她，也防止她丟下木舟。
還好水怪對冥泉之路相熟，在洞穴中流暢地穿梭。
“妲己有點冷冷。”
姜易見妲己牙齒開始打顫，又將自己的外衣脫下，細心地給妲己罩上。
妲己叫了起來：“妲己已經有衣服了，不穿不穿。”
姜易只好道：“妲己乖乖，穿了衣服就不冷了。”
“不要，不要，衣服穿多了難受。”妲己全身瑟瑟發抖，卻還是不斷抗拒。
姜易幾經周折，妲己還是不肯穿上外衣，他苦口婆心勸了半天，也沒有半點作用。
他終于體會到，熊孩子的爹娘有多么不容易。
“你對她這般好，她是你娘子吧。”水怪一邊搖著船一邊道，“說來你娘子長得也真是花容月貌，若是真成了冰雕，只怕我還舍不得吃。”
“滿口胡言，命不要了嗎？”姜易冷冷道。
水怪當即閉上了嘴。
不過水怪的話倒是讓姜易靈機一動，他立即把外衣罩回自己的身上，笑道：“哇，這個衣服真好看，妲己不穿我就穿啦。”
果然，妲己一聽到這話，立即過來搶：“不行，這個衣服是妲己的，你不許穿。”
姜易故意道：“你既然不穿了，這衣服也沒有別的用處，我便拿走啰。”
“不行，不行，誰說妲己不穿的，妲己要穿。”
姜易把衣服一松，任妲己搶走，披在了自己的身上。
唉，果然失去的才是最好的。
木舟在冥泉上行了半個時辰，在穿過一個巨大的洞口后，水怪將木舟停泊在一片淺灘上。
“前方便是絕幽沙谷，我就把你們送到這了。”水怪說道。
姜易也不為難它，取下了它后背的炎火符。
水怪小心地道：“大仙，你是不是還忘了一件事？”
“什么事？”
水怪提醒姜易：“那個斷腸丸的解藥。”
姜易擺了擺手：“我這才是來程，等你送我回程時我再給你。”
“這可不行。”水怪立即跳了起來。
姜易瞪了它一眼，它才老實下來。
“為何不行？”
水怪可憐巴巴地道：“絕幽沙谷兇險異常，小的實話實說，你們這一回去，八成是回不來了。小的……總不能給你們陪葬吧。”
姜易哼地一聲：“你這是什么話，我們還沒有去，你便咒我們死。信不信我再給你喂一顆斷腸丸，讓你由十日斷腸，變成五日斷腸？”
“別別別，小的這是嘴賤。”水怪連忙扇了自己幾個耳光，“可是這絕幽沙谷里有一兇獸，叫做碧血神牛，它就守在永生水畔，我就沒有見過有人進去能活著出來。”
“好吧。”姜易又隨手取出一顆提神丹給水怪。
水怪小心翼翼地接過，生怕姜易后悔，立即吞服下去。
只是吃完之后，它眉頭緊鎖：“這味道怎么和方才的一模一樣？”
“因為這是另一顆斷腸丸。”姜易笑了笑道。
水怪聽了，氣得在地上打滾。
一旁的妲己見了，哈哈鼓掌，也要學著它打滾，姜易將她拉住：“師姐，你學什么不好，學蛤蟆打滾。”
水怪哭爹喊娘：“你這也太黑心了，我原本還有十日的壽命，你一下又給我減了五日。我今日出門真是沒有算黃歷，遇上你這尊瘟神。”
姜易笑道：“你放心吧，等我取完永生水，會給你解藥的。”
“你你你，你太不知天高地厚了，那碧血神牛是那么好對付的？”水怪對姜易全然沒有信心。
不，應該說全然沒有信任。
人族真是狡猾，大大的狡猾。
姜易大笑著拍了拍水怪的后背，安慰它道：“放心吧，我五日之內，一定會回來。”
他背上還在胡鬧的妲己，飛進了一個幽幽深谷之中。
只留下背后水怪凄慘的哭聲。
姜易在深谷中飛行，背后的妲己叫道：“妲己要下來，妲己要下來。”
說著腳亂蹬，手亂舞，姜易怕她丟下去，只好落在地上，稍作休息。
“唉，師姐，平時都是你照顧我，現在輪到我照顧你了。”
姜易見妲己嫩白的臉上落著一些寒水，便用衣袖輕輕給她擦干。
“等會兒我和碧血神牛打起來的時候，你可要乖乖的哦。”姜易耐心地囑咐。
妲己嘿嘿一笑：“妲己才不怕呢，這個地方妲己來過。”
“你來過？”姜易笑了出來，“你吹大牛吧。”
妲己搖了搖手，指著前邊：“妲己小時候真的來過的，那前邊有一個大彎，拐過去還有一片大潭，再往里邊走，便是永生池，池邊有一只大神牛。”
“說的神神叨叨的，難不成你像姬伯一樣會算卦？”
姜易愛憐地摸了摸妲己的頭。
“咦。”妲己一下跳了起來，“你是誰，妲己小時候沒有見過你！”
姜易擺手：“我是你師弟呀，你連我都不記得了。”
“娘說了，不能和陌生人說話，陌生人都是壞人。”妲己一下跑開了幾步，雙手抱在胸前，露出恐懼之色。
“陌生人也不全是壞人，你娘定是教錯了。你看看，我哪里像壞人。”姜易揚起嘴角，露出了一個自以為十分陽光的笑容。
“你就像！”
呃……
還能不能好好聊天了。
姜易耐心地道：“師姐，你好好回憶一下，我是你人見人愛花見花開的師弟呀。”
妲己搖頭：“娘說了，只有爹是最俊的，其他男人都是丑八怪。”
“呃……你娘就不能教你點好的嗎！”
妲己見姜易面色稍變，“哇”地哭了起來，蹲在地上。
姜易忙道：“我錯啦，我錯啦，師姐，我不該對你大呼小叫的。我是壞人，我是大大的壞人。”
妲己聽他這樣說，才稍稍止住了哭，說道：“我好像想起來了，我見過你。”
姜易哈哈笑道：“真的嗎？太好啦。”
“可能是小時候吧，妲己記得有一回做粥給你吃，你不吃還罵妲己。”
姜易嘆息：“呃……你就不能記點好的嗎？”
“妲己記得有一個花架，我們在上邊聊天、喝酒、看月亮。”
“妲己還記得有一片桃林，我們吃著大桃子。嘿嘿。”
“妲己還記得在一片大海上，妲己中毒了你帶著妲己去解毒。”
“妲己還記得……”
姜易突然安靜下來，沒有打斷妲己，靜靜地聽她數著他們這些日子經歷過的點點滴滴。
是呀，一切好像如過眼云煙，一切又好像都沉進了人的心底。
變成了水中月，鏡中花，那般模糊不清。
卻總是能在某一個時刻，不經意地想起，一一盤點起來。
多得宛如滿天繁星。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