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寧先生,我該帶你去見寧總了。”
某個時間點,站在客廳一角的吳憂開口說道。
梁因起身給寧晏理了理衣服:“去吧,你是個成年人,自己的事情自己面對。”
再次坐上賓利,身旁的人換成了吳憂。
顏芷沒能趕過來,甚至寧晏在家歇腳的二十分鐘里也沒發消息過來。
寧晏明白了寧萬強的意思,就像母上大人說的,自己的事情自己面對。
鄉下發生了一些小變化。
從山腳到山腰那座獨存的老宅原本的泥土沙石路面被硬化成了柏油路,是什么標準寧晏不清楚,車輛本身平穩性就很好。
數分鐘后,賓利停在山腰的宅院前。
出乎寧晏預料的是,老宅還是之前的木制架構,除了院墻籬笆有過簡單修葺外,幾乎沒變化。
而寧晏自己的家那棟二層小樓房,外部院子修整,內部變化更大,整體上都有重新調整過的設計。
至少寧晏看到的光是客廳就比以前亮堂……
跟在吳憂的身后走進中了瓜果蔬菜的院子,迎面寧萬強跟往常一樣坐在一進五弄老宅子正中廳房大門前,手里揮著一把蒲扇。
穿過院子,吳憂恭謹的站在一旁,把寧晏給讓了出來。
“爺爺。”寧晏恭謹的道。
看著依舊跟鄉下老農一般的寧萬強,他有些失神。
寧萬強拍了拍扇子,慢條斯理的開口:“小晏,過來坐。”
“是不是很奇怪,一切都看起來沒什么變化,你在心里想過很多見到我的情景,甚至做好了抗爭的準備,但沒想到會是這樣。”
寧萬強眼睛渾濁了,不像年輕人一樣黑白分明,不過一眼就看穿了寧晏的心思。
寧晏苦笑了聲,依言在大門另一邊的椅子上坐下:“是的,爺爺。”
“我……”
他試圖解釋。
卻發現在面對跟以前沒什么兩樣的寧萬強時,語言忽然變得蒼白起來。
“你想說因為信息不對等,因為未知,因為你見到了不一樣的世界,所以你心慌,你開始害怕……害怕承擔責任。”
寧萬強笑瞇瞇的把寧晏想好的解釋說了出來。
“你在想,我會不會給你介紹幾個堂兄弟?然后來一出優勝劣汰?”
“你在考慮,應該用什么樣的方式去拒絕。”
“你甚至想,試試自己有沒有勇氣再由奢入儉。”
寧萬強笑呵呵的說著寧晏的心思,輕飄飄的語調,就像是在拉家常。
但每一句話都直擊到寧晏的心靈。
面對寧萬強的目光,寧晏苦笑攤手,泄氣道:“對。”
寧萬強做了個手勢:“我只有你一個孫子,沒有你猜想過的那些亂七八糟的所謂豪門恩怨倫理。”
“我先跟你講個故事……”
寧晏撓撓頭:“您就別繞我了,您不是常說吃過的鹽比我吃過的米還多。”
“你去過的地方比我見過的世界都大……”
寧萬強擺了擺手:“想吹捧我?用你們現在的話來說,想當舔狗你都不夠份。”
寧晏:“……”
爺,你這么時髦,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寧萬強不介意更貼近寧晏的語言環境說話。
他首先是寧晏的爺爺。
寧晏也從沒因為‘家貧’產生嫌棄,逢年過節會第一時間給寧萬強打錢,不多,五百一千不等,過年多一點,兩千、三千。
當然這都不是寧晏之前欠債三萬二的原因。
這事起因是寧晏內心膨脹,去香港買了心心念念數年之久的高配蘋果本,包含必要的外設,總價約合人民幣22000元。
一筆龐大的支出,必然會帶來其它方面的影響,以至于欠款最后高達三萬二……
寧萬強將手上的蒲扇放下,道:“不用急,在聽故事的時候,順便仔細想想自己想要的是什么。”
目光虛虛的望向院子里的瓜果蔬菜,寧萬強緩緩開口。
“你奶奶去世得早,甚至沒能見到你出生,換到現在醫療條件的進步,大概能多活幾年;當時你奶奶不愿意毫無尊嚴的或者死在手術臺,或者手術成功也只能靠儀器續命……”
“沒能看到你出生,她很遺憾,你的名字實際上是她幫你取的。”
“這是她對你最好的祝福,日日安寧……”
在提起寧晏奶奶的時候,寧萬強的臉上有很深的懷念。
“你奶奶常說,她更喜歡年輕時鄉下的日子,那時沒什么追求,也沒煩惱……”
寧萬強看了眼寧晏:“在你奶奶去世前,我們搬回了鄉下老宅,你出生后不久,你爸媽也跟著回了鄉下。”
“考慮了很長時間后,我決定讓你過順其自然的生活。”
“當然……”
寧萬強嘆了口氣,接著說道:“當然,也是因為你爸爸的性格與能力問題,我權衡之后的結果。”
“就像昨天晚上你那么尖銳的發了微博,我知道那是因為以前的你,明白自己很可能真的不管怎么努力也最終無能為力去獲得自己想要的東西。”
“你發泄的,其實是對自己無能為力的憤怒。”
“我無奈的,是你爸爸的無能為力。”
寧晏沒有去打斷寧萬強。
很多事情他不了解,身為晚輩,聆聽長輩的教誨而不隨意發表意見,是應有的禮貌。
寧萬強接過吳憂恰到好處遞過去的茶杯,抿了口茶,繼續說道。
“在我二十四歲時你爸爸出生,家貧,艱難存活,兩年后我正式開始事業,之后碰上了國家的好時機……”
“之后你奶奶跟我一塊在打理事業的同時,花了很多心思教育你爸爸。”
“因為你奶奶的身體緣故,我們意識到不會有第二個孩子,所以,對你爸爸的要求很嚴格,但,你爸爸就是沒能達到預期的高度……”
“在你奶奶去世后,我終于明白,有些事情它就是那樣,一點辦法都沒有……”
“對于財富,我其實看得不重……只是不愿意就這么讓辛苦打下的江山衰落下去,狹隘意義上,外人終究是外人。”
寧晏聽得眉頭都皺了起來:“那為什么還會讓我接受普通的教育?”
寧萬強淡笑道:“你是想問為什么不按照你道聽途說過的信托基金的方式進行教育方面的管理?在你看來,是之前的生活更輕松,還是接受精英教育會更好?”
這句話讓寧晏陷入了思考。
精英教育與順其自然,從自由的角度來說,確實是順其自然更加輕松;
另外本質上的家庭教育還在,寧平遠跟梁因又不是什么都不做。
“有去了解過信托基金的歷史嗎?”寧萬強又問。
寧晏回答道:“大概知道一點,最早的雛形可追溯到古羅馬帝國時期,公元前510年左右,在美國正式有信托基金最初出現于19世紀末,普遍認為是美國的82年至07年這25年的繁榮期后發揚光大。”
“查過百度?”寧萬強不置可否的笑了下,“其實中國歷史上也有過,近現代的話應該算是我先的,1980年構思的相關事項……”
寧晏:“……”
寧萬強的意思很明白,寧晏能想到的,他不會想不到……
======
破碗。